大仙！

第28章 ☆、夢回（二）

? 此次天庭之行便告一段落。她挨了青龍仙君的揍，卻也揍了燕昭一頓。兩人一路吵吵鬧鬧地回到幽冥，時光流逝，又過了五百年。

在這五百年內，凡世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的戰争，大多數都是妖與人之間的沖突。由于天庭親近凡人，所以幾場沖突都由天仙鎮壓下來，妖死傷慘重。此舉引起了幽冥鬼界的不滿，鬼帝曾上書一封，要求三清大帝管管底下的仙人，否則他們幽冥鬼界絕不會善罷甘休。

由于天庭與鬼界的關系越發緊張，鬼仙們已不能随意出入天庭了。這日，兩人出關，閑來無事，她思念自己的出生地，兩人便一起來到岩漿河邊玩耍。

“這已不是天地初開的時代了。”燕昭站在岸邊，凝視着大片大片火蓮，感慨道，“當初盤古開天地，清者為天，濁者為地，卻也同時衍生出兩個不同種族。偏生這兩個種族的法術相生相克，能太平這幾千年，實屬不易。”

五百年過去，他原本秀麗的眉眼越發深邃，眉宇間英氣初現，舉手投足間已有了鬼帝的風範。

“你怎不說盤古極有遠見？天地衍生出這兩個種族，讓他們彼此相生相克，相輔相成。若天地唯有一族獨大，那一族必然不會長久。”她坐在河邊觀景，漫不經心地道。

“哦？此話怎講？”

“不思進取，唯我獨尊……這兩點，足以令他們自取滅亡。”

燕昭哈哈大笑：“不愧是莊慧，怪不得……怪不得嫁不出去啊……”

迎接他的是一臉的岩漿。他側身閃開，笑嘻嘻地又補充一句：“如果真嫁不出去，我就娶你。”

她挑眉，滿不在乎地回道：“行啊，你有膽子就娶。”

兩人玩鬧一陣，忽然跑來一個小妖，語帶哭腔：“殿下，莊慧大人，上面……上面出大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化為兩團光芒迅速來到地上。

那正是風國境內一處富饒之地，往日繁華的鎮子已成為一片廢墟。凡人與妖類的屍體不計其數，鮮血幾乎染紅了整片天空。

莊慧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沉聲問：“怎麽回事？”

那小妖瑟縮了一下，燕昭沉聲道：“看那邊。”

只見天空中盤旋着大量法力高強的妖，與有修為的凡人厮殺在一處。不時有法器的光芒閃過，凡人與妖類的殘肢紛紛落下，而在其中，她敏銳地感受到了同類與仙人的氣息！

“啓禀殿下與大人，今日早些時候，同伴在此處覓食，與一群仙宮弟子不期而遇。”那小妖瑟縮道，“他們好生厲害，殺了我們好幾個同伴。我們氣不過，就找了一些同伴幫忙。他們自然也叫來了幫手，于是……就成了現在的狀況。”

“撒謊！”莊慧厲聲質問，“要是如此，這鎮中凡人為何無一生還？”

“小的不敢欺瞞大人，實在是……是九尾白狐大人知曉此事，心中一怒，就……就盡數殺了這鎮中所有凡人。”那小妖頓時吓得跪在了地上。

莊慧差點沒氣死！以往妖與凡人沖突，雖然慘烈，但也沒像這麽慘烈的。這鎮子萬餘人盡數死于妖手，怪不得仙人已經現身。如果再這樣任其發展，後果難料。她縱身一躍，飛到九天之上，就看到兩位仙人站在雲端，與三位鬼仙對峙。

“兩位仙人且慢！”她心中松了口氣，揚聲道。

幾人都向她看來，那三位鬼仙一見是莊慧不由得心中一喜。

“莊慧大人！”又見到身後的紫衣少年，更是驚喜道，“太子殿下！”

燕昭鳳眼彎彎，笑眯眯地同衆人打了個招呼。那兩位仙人自然聽過燕昭與莊慧的名號，神色僵硬。其中一瘦弱少年反而上前一步，怒道：“正好，來了兩個管事的。你們妖類何其殘忍，不僅殘殺百姓，還傷了我數十名仙宮弟子，此事我天庭絕不會善罷甘休！”

妖以人為食，這是天性，正如人食五谷雜糧、飛禽走獸，而這些生靈若不被他們吃下，有很大可能修煉成妖。所以與仙人争執這些事，真是誰也讨不到便宜。莊慧嘆了口氣，不想将此事擴大，便回：“此事是我們不對，改日自會上天庭向三清大帝賠罪。”

“賠罪？”那仙人忽然雙目含淚，“光一個賠罪便可解決？我死去的那些弟子與凡人怎麽辦？”

其中一仙聞言，上前拽了拽同伴的衣服：“枯木……慎言。”

枯木咬着牙，憋紅了臉不出聲。莊慧嘆了口氣，卻聽身後一位鬼仙冷笑道：“死了就死了，你們殺我妖類還殺得少嗎？”

那鬼仙正是九尾白狐白羽，此時出言挑釁，惹得形勢再度緊張，而一旁的燕昭也忽然語氣默然道：“是啊，死了就死了，你們還能如何？”

莊慧一怔：“殿下？”

燕昭神色淡然，眼中含笑，似乎對眼前的慘相完全不放在心上。

“殿下這是何意？難道不顧天理公道嗎？”枯木果然大怒。

“公道？何為公道？你們死了個把人，讓我等賠罪就是公道？”燕昭語調冰冷，“我們妖類食人，不正如你們人類吃五谷雜糧？你們凡人可以憑借一念之私，砍伐樹木搭建房屋，我們妖類為何不可殘殺人類，只為了……心中痛快？”

莊慧沉默。這……怕是燕昭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吧。

枯木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色：“如此甚好。今日，就算我死在這裏，也要替那些死去的百姓報仇！”

眼看場面即将失控，空中忽然傳來雷鳴，滾滾烏雲中，一頭巨大的夔龍蜿蜒着自天而降，龍首上立着一名着青色華裳的少年。

“住手！”

聽罷，枯木立刻停手，一見那少年，竟聲音哽咽起來：“青龍仙君！”

莊慧仰首看去，有一瞬間的睖睜。想不到五百年不見，他身上的威壓更勝從前。

燕昭眯起雙眼，臉上卻露出笑容：“有坐騎就是不一樣。莊慧，明天跟我逮妖獸去。”

莊慧瞥了他一眼。如果今天的事不能順利解決，她不介意把他打成妖獸。

交談間，青龍仙君自龍首跳下，落在枯木身前。他落下時，衣袂飄揚，衣帶上的玉佩叮當作響。莊慧心中微微一蕩，就像有水滴落入寧靜的寒潭，泛起層層漣漪。不得不說，他的長相……甚得她心啊。

“方才之事，本君已在雲端上知曉。”青龍仙君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冰冷肅殺，“太子是否真想用武力解決此事？”

燕昭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無辜的笑：“雖然與青龍仙君一戰，是本宮多年的夙願，但本宮更想與青龍仙君交個朋友。”

青龍仙君冷哼一聲，忽然指尖有青色光芒閃過，一枚流光溢彩的青色鱗片自掌心升起。莊慧頓時抖了一抖，想當年她可沒少吃過這龍魄的虧。

“怎麽，想打架嗎？”燕昭的神色似乎更無辜了。

“本君不願與幽冥産生沖突。”他冷冷道，“只要你們交出罪魁禍首。”

白羽臉色微變，求饒般道：“殿下……”

“憑什麽？”燕昭始終微笑，“你們在場這些仙人，哪一個沒殺過妖類？如果他該死，你們也一樣該死。”

莊慧擦了把冷汗。自從青龍仙君出現，自家殿下就跟吃了火藥一樣針鋒相對。雖然他這邊人多，但他一定有把握……打得過青龍仙君嗎？

青龍仙君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催動法力，掌心的青鱗發出炫目青光。莊慧忙擋在燕昭面前，全身燃起火焰。早在五百年前，她與他就曾經一戰，雖然那時候他只披了一件外袍，但揍人依然很痛。如今五百年後……她該怎樣擋下他的攻擊？

“啧，君子動口不動手啊。”燕昭溫潤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本宮說過，比起與你比試，本宮更想和你交個朋友。白羽，為了天地和平，今天就委屈你了。”說罷，他手臂微揚，白羽頓時飛到青龍仙君面前，重重跌在地上。

青龍仙君皺了皺眉，一把卡住白羽的頸子，意味不明地盯着燕昭。

“本宮可不是怕了你，實在是舍不得我的伴讀勞累……咳咳，難得你我相識，不如我們大家吃個飯喝個酒，就算認識了，如何？”燕昭慢悠悠地開口。

青龍仙君側首瞥了他一眼，眸光掃過紅衣的莊慧，冷聲道：“枯木、枯蓮，我們走！”說着扣住白羽的脖子，縱身跳上龍首。夔龍嘶鳴一聲，掉頭飛去。他身後的那些天仙連忙召喚出坐騎或法寶，跟随着青龍仙君走了。

燕昭雖被拒絕，臉上卻沒有陰沉的神色。倒是他身後那幾個鬼仙憤憤不平，但是不敢指責殿下，只能憋着。燕昭沉默片刻，扭頭對莊慧可憐兮兮地道：“你不會怪我懦弱吧？”

“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我明白。”莊慧對他的做法大為贊同，“你做得沒錯。”

“想不到我們如此心靈相通，莊慧，我們成親吧！”燕昭大喜。

“……”她強忍住掐死某人的心情，“你們先回去吧。”

“哦？你想幹什麽？”

莊慧仰頭望着天際，露出一抹興味的笑：“與殿下無關。”

時隔多年以後，她仍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如果她那時沒有上過天庭，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總之，她将玉璧帶在身上，很順利地混入了天庭。

仙娥們來來往往，神色不安。她變作一個普通仙娥，拉過幾人問了問，這才知道青龍仙君回來後拎着一鬼仙進了三清大帝的兜率宮，片刻之後走出，青色華服上沾滿了鮮血。

她心中一陣惱怒，一路向青龍殿摸去。那地方就如它的主人一樣不近人情，侍從與仙娥極少，偶有一人經過，走路悄無聲息。她在殿中小心翼翼地四處尋找，終于在一處偏殿看到了青龍仙君。

那人給她的感覺向來很有威脅。但此刻他蹲在開遍青蓮的水池邊，伸出指尖逗弄池中的錦鯉，一雙眸子深沉如水。那些鯉魚搖擺着腦袋親吻他的手指，令他神色略顯溫和。莊慧有一瞬間的睖睜，随即垂下眼簾。無論如何，他是天庭之人，與幽冥向來敵對……

正在思索間，鋪天蓋地的水向她迎面撲來！

她低咒一聲，努力躲避水流。漫天水霧中，青龍仙君籠袖站在不遠處，薄唇緊抿，眼神如刀。就算如此，她依然在心中想道：這少年可真美真美真美啊……

時隔五百年之後，兩人第二次大打出手。一個司水，一個屬火，且随着時光的流逝，兩人功力更強，法力的波動直接弄塌了整個青龍殿。莊慧被他再一次揍到地上，氣得直咬牙。她好歹是幽冥鬼界的一朵奇葩，為何總贏不了這青泥鳅！

“就這點本事，還敢刺殺本君？”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身焦黑滿頭亂發，“本君還當你五百年來有了長進，誰知道還是個廢物。”

“廢……廢你個頭！”她破口大罵，但還記得為自己辯解，“老娘今天不是來刺殺你的，而是專程來和你比試。如果你殺了我，幽冥鬼界不會放過你！”

“哦？”他挑眉，蹲下身來，“你在威脅本君？你們鬼仙都像你這樣愚蠢？”

“你說什麽？”她氣急，正準備問候一下他的祖宗十八代，卻見他猛地捂住她的嘴，冷冷道：“什麽人？”

莊慧一怔，僵直了身體。

“青龍仙君，是小仙。請問……出什麽事了？”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輕柔的嗓音。

“召南，無事。本君正在——教訓不聽話的婢女。”

莊慧頓時瞪大了眼睛。

“咦？”那聲音一頓，仿佛吃了一驚。誰教訓婢女……還把房子也教訓塌了？

“退下吧。”青龍仙君道，“本君不會有事。”

“是。”那聲音應了一聲，随即再無聲息。

“你這是什麽意思？”見他将手放開，莊慧立刻質問起來。

青龍仙君淡淡道：“沒什麽，如果你真想贏我，就回去好好修煉。每月的今日，本君在天庭等你。”

莊慧一怔，青龍仙君到底怎麽想的？怎麽會放過她？但她很快起身，飛快地離開天庭。既然這人肯放她一條生路，她沒必要與他糾纏到底。

但她還不知道，她這一走，卻踏上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苦逼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