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如風一樣掠過,她的聲音也在我周圍不斷旋轉着,“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至寶,籬籬!”
籬籬……
我在空中飛躍的身體,左腳踢上了右腳,翻滾着朝地上栽去,那火蟬也瞬時直撲而下,被我拉開的距離轉眼間只剩下尺餘。
想也不想,我抛出手中的匣子,白色的光擦過花葉尖。花葉一動,那火紅的影子咻地從我眼前消失,回歸到花葉上,牢牢地趴着。
掌心用力拍上地面,總算避免了頭下腳上倒栽蔥的悲劇,我落在兩人身邊。
耳邊,再度聽到了一聲嬌膩,“我要它!”
你想要就給你?你以為那火蟬是你家小籬籬,一聲喊就抖着小鳥兒站到你面前任你施為?
我抱着肩,挑着眼,“她要,你去。”
他看了看那趴在花瓣上的火蟬,清冽的目光回到我的臉上,讓我熟悉的目光。
這種目光,只有在我們合作出任務的時候才能看到。
我轉過臉,假裝沒有看到。
我又不是當年那個唯命是從,他給個上的眼神,我就如脫缰野狗一般沖出去的傻瓜少女了。
“我要你!”
青籬只說了三個字,三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字。
我那別向一旁的臉又扭了回來,朝着七葉張開巴掌,“拿來。”
七葉不明所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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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那個蟲子,不給東西裝?”我沒好氣地開口。
七葉笑聲妩媚,身體扭的跟條蛇似的,慢悠悠地從懷裏又掏出一個盒子,抛進了我的手裏,和之前那個匣子幾乎是一樣的質地,入手冰涼。
“這東西靠吸取火毒成長,通體紅色,毒性已超過了‘日陽花’,沾着手掌你就斷掌,擦過胳膊就斷臂。”難得七葉的話多了。
“你的寶貝還真多。”我抛了抛盒子,邁步向前,“希望它別碰到我的脖子,不然你說我斷還是不斷好?”
才踏出一步,肩頭就被一只手按住了,側臉間,嗅到了冷香徐徐,看到了冰指玉肌。
“需要打商量?”我問道。
相處這麽多年,我從不認為我與青籬的配合還需要商量什麽。
在我詢問的眼神裏,青籬開口道:“這一次,我前。”
他身先士卒?在我和他一貫的配合中,都是我做那條瘋狗,他在後面等着收割就行,現在他去試探,是看出了炙熱的火焰讓我難受嗎?
不可能!
以前比這慘一百倍的事,他也只會冷眼看我去,半點同情都懶得給。
我擺擺手,“別,我習慣了位置,突然換了不适應,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拆開那盒子,将一半抛給青籬,他擡手接了,我再度掠入空中,朝着“日陽花”的位置撲去。
那火蟬顯然已經記住了我,當我剛剛靠近的一瞬,它已經從花葉上彈了起來,如電射般朝我撲來,速度比剛才更快,更猛,帶來的風聲也更加炙熱。
又如同開始那樣,我倒掠着,旋轉着,上下翻飛奔逃着,眼睛卻始終關注着那個紅點,計算着它的速度,它的軌跡。
突然,我緩下腳步,那紅點惡狠狠地沖來,我盯着它,一動不動,就這麽看着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它即将撞上我胸口時,我的身體硬生生地挪開三尺,它去勢不竭,沖了過去,我的發絲揚起在空中,在它掠過間卷曲,斷裂,發出一股焦臭的味道。
“獨活”劍揚起,将那焦幹的發尾揮斷,當發絲飄落間,一道白影閃過,耀眼已極。
白影的方向,正是“日陽花”,指尖彈出,指風彈動,花也微微跳動。
我面前的火蟬飛掠而回,朝着青籬的位置,青籬背對着它,始終不曾回頭,只見白袍拂動,人影靜立。
紅色的點眨眼間已到了他的身後,我冷聲開口,“肩井穴。”
聲落,人影轉,掌心擡起,手心裏赫然就是半個玉盒。
出聲,轉身,擡手,都是須臾間,快的不容人呼吸。
“啪”,一聲微微的響,那紅點一頭撞上了青籬手中的盒壁,投懷送抱一般。
“噗”小小的聲音裏,我與青籬手中各自的半個玉盒完美相扣。
這一切,簡單的象是他不過被我喊了聲回頭,與我輕巧擊掌般。
我微笑了下,他眼中飄過幾縷溫意。
默契,還是這麽簡單,簡單到他信任我,相信我的判斷,把最重要的身後留給我。
“拿去。”盒子丢給七葉,她欣喜地抱着,冷不防我突然抓着她的手腕。
“啊。”嬌嬌柔柔的呼痛裏,她的手腕滑下幾滴血,落在“獨活”劍上。
“不好意思,我劍出鞘了你才說不能殺,我的劍不見血不歸鞘,那這血債只能你出了。”看七葉抱着手腕哀哀地叫喚,我潇灑地還劍歸鞘。
我捏起嗓音,“籬籬,她痛。”
回首間,青籬還站在石上,白衣飄飄,眼中溫暖。
☆、意外收獲
意外收獲
不等青籬落地,我扯下繁冗的裙子,“噗通”聲裏躍入水中,一時間冰寒徹骨,那冷冽的水溫帶走身體的溫度,侵入身體內,我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這一刻結成了冰。
冷,真***冷。
冷的我現在就想跳起來,回到岸邊。這種寒氣,絕對不亞于當初雪山下的冰層,從四面八方包裹上我,我懷疑若我一刻不動彈,下一瞬是否就成了這寒潭底的冰雕塑像。
不過三兩個呼吸間,我都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身體直愣愣地往潭底沉去。
剎那的冰冷後,身體深處的血液仿佛受到了感應,飛速地轉動起來,奇異的暖意彌漫全身,每過一處,那刺骨的寒氣就被排開,除了臉頰上能感受到水的冰,身體已恢複了自如。
當年在崖底,我是從昏迷中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麽并不清楚,只知道冰雪打在臉上,很快的融化成水,身體……那時候的我全身筋脈盡斷,感知能力下降,從未想過這是體質的原因。
潭水很清澈,沒有魚兒,沒有水草,只有水。
這讓我的視線沒有受到阻礙,提一口氣在肺腑,睜開眼睛尋找着。
看上去清洌洌的水,似乎并不深,直到身入水中,才發覺自己錯了,沒有水草雜物,看似淺淺的水,半天也沒到底。
而水潭的底部,比我想象中要大的多,水波的阻礙中,前行艱難,微一動彈,水底的淤泥被攪動,什麽都看不見,我只能貼着水底,緩慢地游動。
偌大的潭底,除了淤泥還是淤泥,厚厚的一層,若是那傳說中的“五色寒溟草”埋在淤泥裏,別說一個時辰,就是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也不可能找的出來。
一株草,又不是人,我可以用武功去探查氣息的來處,這種東西要能感應到,實在太難了。
我在潭底摸索了大半個時辰,除了泥巴還是泥巴,別說“五色寒溟草”,屁都沒摸出來半個。
我就像個泥鳅,在潭底撲騰着,仍然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仰頭,水面淋漓晃晃,扭曲了岸邊的人影,也是搖搖波動着,看不清晰身形,卻能看清那襲純淨雪白,他正站在岸邊,當我躍出水面的時候,兩道關注的目光徑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甩了甩頭,吐出體內的濁氣,給了他一個沒有結果的眼神。
他的眼波輕動,暖意盎然。
我的心忽然靜了,不再胡亂地摸索,任自己沉在水底,将靈識與這微微蕩漾的水波融為一體。
我不知道這招有沒有效,在一個時辰的短暫裏,似乎也只能賭一賭了。
心頭,微微一動。有一縷很弱很弱的氣息竄入靈識中,似有若無,弱的幾讓我覺得這是錯覺。
這是“五色寒溟草”嗎?
不、不可能!
這縷氣息雖然很弱,但明顯是帶着烈陽氣的,不可能是極陰的“五色寒溟草”,那又是什麽?
是什麽東西,能在如此寒潭水的陰氣壓制下,還能散發出陽剛之氣?
當那弱弱的氣息再一次傳來的時候,我想也不想地挪動身體,朝着那方向游去,游動了少許距離,那氣息又消失了,我停下身體,再度等待着。
不多久,烈陽氣又傳來,而這一次明顯比上次要強了不少,我的筋脈突突地跳動着,血液的流淌也快了起來,仿佛是在歡叫,就連我的心頭,都有種說不出的快樂。
這感覺,就像是久別的情人在召喚,期待我的靠近。
上一次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第一眼看到“獨活”劍的時候,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在蠱惑着我,“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我不知道是什麽在呼喚我,但我知道它成功地勾引了我的**,我要找到它,我要得到它!
身體貼上潭底的石壁,那石頭也不知被寒潭水泡了幾百幾千年,除了冰冷,就是滑溜,黑黢黢的沒有特別的地方。
讓我好奇了半天的,就是這個寒潭石壁?
我的手貼上石壁,冰冷的觸感從手心鑽入,不對,不是它。
再細細地感受,那冰冷裏,透着幾分熱,不是“日陽花”的侵蝕燒燙,是純厚的暖意,與我心意相通的暖。
似戀人的召喚,又似孩子的回歸,那氣息鑽入我的手心裏,瞬間就與我的氣息融為一體,在我的筋脈中歡樂地跳躍。
我的手撫着石壁,一點一點地往下,再往下,眼見着潭底的淤泥就在眼前,我依舊沒找到半點不同的地方。
那氣息卻更強了,面對着厚厚的淤泥,我咬了咬牙,手伸了下去。
軟綿綿粘膩膩的觸感讓人惡心,眼前的世界頓時變的黑色一片,池水被攪渾,随着淤泥被撩動,那親近的熱力驟然失去了封印般,變的強烈無比,推湧着朝我奔來。
什麽也看不到,但是我能準确地感應到那股氣息,手指順着熱力的方向,摸了過去。
手指頭在淤泥縫裏摳着,這才發現,石壁下竟然有一個小小的洞,因為淤泥的沉積,那只能容一只手進入的“老鼠洞”被掩蓋了嚴實,難怪我怎麽看,也看不到特別的地方。
手指慢慢刨着,把洞口的淤泥都刨到一旁,指尖觸碰到了一個東西,在寒潭中浸染太久,入手也是冰涼涼的,不是石頭,也不是鐵器,倒有些玉質的手感。
當眼前的淤泥又一次沉澱,我終于能有了些許的視線,那黑黑的小洞裏,正透出隐隐的熒光,微紅色閃在洞裏,跳躍着。
巴掌大的五角,斜靠撐在小洞裏,上面依稀還有着花紋,當我手觸碰上,一股熟悉的溫暖鑽入我的體內,那熒熒之光也炙盛了起來。
我摳出那東西,水晶般的光滑透潤,內裏的紅色卻又像是流動着的,随着我手的動作而轉動着內斂的光華,祥雲堆簇飛舞,正中間一個小小的篆刻“令”,精美的像是要駕着那團祥雲飛去。
“令”?
什麽令牌會在這?看這淤泥的堆積程度,怕不也是幾百年了,即便當年能號令天下,如今也不過是一個玩賞的物品而已。
人生百年,物是人非,只看它的精美,就能隐隐想到它昔日擁有者定然地位超然,風華無雙的人物,奈何如今遺寶人間,主人卻已白骨黃土,不禁有些戚戚然。
拿着小牌正待揣入懷,卻在隐隐的紅光中掠了一眼那費了我半天力氣,差點連屎都脹出來的小洞。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五彩的色澤,手指頭粗細的脈絡,直直紮根在淤泥深處,那一道一道的霞彩從外向內,每一片就是一個顏色,從暖色變為冷色,紅、橙、黃、綠第次變換,到最裏面的一點尖尖,已是青色了。
五色!
我心裏一個哆嗦,這種花看的就讓人心裏發憷,顏色太怪了,不但不讨喜,反而有種說不出是厭惡感。
就像……昔年我在山裏碰到過一種劇毒的蜘蛛,那背上的花紋也是五彩斑斓的,那絲也是漂亮無比,可惜沾者即死,從此我對顏色對簇的東西就有了戒備感,越是漂亮的東西,毒性越重。
該死的七葉沒給我容器,難道要我用手抓?我又不傻!
看看手裏撿來的東西,慶幸着剛才伸手掏它的時候沒碰到那“五色寒溟草”,這個東西既然能與“五色寒溟草”共存還未被寒毒沁染半分,想必也有它抗寒毒的地方,用它暫時當當工具刨一刨好了。
我把令牌尖頭朝下,沖着“五色寒溟草”的根部撓了過去,在淤泥剛剛被刨開的一剎,我看到“五色寒溟草”的根部已經微微發黃,有了枯萎的征兆,看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剛挖開一點,四散的淤泥又一次蒙蔽了我的雙眼,渾濁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一團渾濁中,一縷寒氣直撲面門。
我想也不想,飛快地後退。
可這裏不是地面,我速度再快,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電閃的效果,這一下猛退,更多的淤泥被攪動,整個潭底,都是一片烏黑。
該死的,又是守護的毒物!
這種猛烈的攻擊力,不會比剛才那個鬼“火蟬”差,而我在水中,又視野受阻,別說反殺,能逃命就不錯了。
我頂着一口氣,飛躍出水面,人在空中才終于張開了眼。
長久的水波和淤泥的刺激,眼睛刺痛,只能微微睜開一點,居高臨下地看去,一團烏黑中,有一點雪白在水下快速地游動,格外顯眼。
“啊,我要!”七葉在耳邊狂叫着。
“想要自己下去逮,老娘沒這個本事!”我甩給他一句冷冰冰的話,“什麽都要,狗屎怎麽沒見你撲上去咬一口。”
與我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青籬不贊同的冷凝聲音,“小七!”
這聲音裏的緊張,讓身在空中的我都忍不住側首。
喲,學會替我說話拉?還是怕我玩死了自己履行不了三個約定?
那是條蛇嗎?似乎比蛇略短了些,身體兩側還有薄薄的肉翼,在水中狂亂地扭動着。
“是‘劍翼鳳尾鳗’。”七葉歡叫着,“我在神物譜上看到畫時就覺得它長的好像一條那個東西,如今一看……”
“果然象那個東西。”我接嘴。
她拼命地點頭,口中發出嗯嗯的聲音。
就知道這女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我落在石上,沒好氣地瞪她,“你見過這麽長的那個東西?”
她吃吃笑着,手指懶懶地挑向青籬。
我嘿嘿怪笑了聲,“籬籬,我怎麽不知道你的那東西還帶翅膀的,莫不是能飛?”
那卓挺的人影寒霜着面容轉身,一副懶得鳥我的表情。
果然,少年正太皆塵土,人間正道是萌叔啊。他永遠不會知道,越是難以親近的人,越是讓人想把他推到、操翻。
哎,我這純潔如雪蓮一般的女子,又騷動了。
“你別想了,你是個女人。”
耳中,傳來青籬冷冷的傳音。
天,他連這個都看穿了,我的垂涎**寫的那麽明顯嗎?
“他日,送你一把傘吧。”我的目光盯着水面下的怪物,嘴巴還不忘傳聲給青籬。
“嗯?”
“戳你身體裏撐開。”我抛下話,再度躍入水中,這一次,我在水面裏翻滾,不敢太過貼近水底。
那東西在水中的速度奇快,我的劍剛剛指向它,轉眼它就竄開了,加上水折射的光,準确的位置一時不好抓。
幾度出手,都從它身旁劃過,只看到一道水箭遠去,激蕩着波紋。
那東西被我惹怒了,轉了個方向,直沖着我游來,水面上顯出兩道快速劃過的水紋,在距離我不過三米遠時,我出手了。
指尖彈出一道勁氣,正落在它一側的肉翼上,一道血色彌漫在水中,那東西翻滾扭動着,突然朝我沖來。
媽的!
我等到這麽近才出手,就是為了确保萬無一失,但勁氣入水,還是偏離了方向。現在再想跑,估計也不可能了。
一道白影夾雜着勁風,彈向它。同時,白絹腰帶抛落我身邊。
青籬很快,可那東西實在靈活,就連青籬的指風,都沒能讓它慢上一慢。
想也不想,伸手把懷中才撿來的那方令牌掏了出來,抖手抛了出去,另外一只手抓上青籬的腰帶。
讓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當令牌在水中飛向它的時候,那狂暴的身體猛頓住,掉頭回游。
它怕這個令牌?
我腦海中立即做出一個決斷,若不趁這個時候殺了它,一旦這“劍翼鳳尾鳗”躲回洞裏,再挖它出來就難了。
我等得起,那“五色寒溟草”等不起!
放開了青籬的腰帶,我潛入水中,尾随着那條東西而去,在它半個身子拱入洞的那一瞬,令牌再度脫手。
角度計算的剛剛好,令牌和洞壁将它死死地夾住,那半個在外面的尾巴瘋狂地扭動,“獨活”劍到,将那身體一斬兩斷。
池水中湧起一股鮮紅,沒想到這“劍翼鳳尾鳗”看上去那麽小,血卻如此濃稠,我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彤彤的,比殺頭豬放的血都多。
那紅色覆上我的身體,薄薄地覆着,我的手上都是紅紅的。
“噗通……”入水的聲音驚我回頭。
白色的衣衫四散而開,如一朵盛開在潭底的白蓮花,傾世綻放,開滿我的眼底。
☆、忘情之吻
忘情之吻
他瘋了!
這是我第一也是唯一的想法。
這水的陰寒七葉說過了,青籬的腦子不可能不清楚,以他的沉着冷靜,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下來的理由。
他冰透的面容,在被水浸染的一刻,血色褪去,青色浮現。
他努力運功抵擋着寒氣,雙眸微阖,絲袍漂浮延展着,讓他看上去就象一尊在水底沉睡了千年的玉雕。
黑色的發絲,如這潭水下蜿蜒的水草,在蕩漾的水波中推向我,纏繞上我的手指,那飄搖的衣帶,卷上我的腳,将我和他包裹在一起。
血将整潭水都染成了紅色,那顏色覆上他的雪白,冰絕中透着鮮豔,朝着我張開了雙臂。
寬大的袖袍在水中展開,占據了我所有的視線,也将仙姿永镌在我的腦海中。
最讓人難忘的,就是初豔的一刻。
風中的他,渺渺乘雲,抓不住握不牢,轉眼間可能就被吹走,消散再不見。
水中的他,幻像虛空,無法判定眼前的究竟是人,還是雕像。
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親近。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我也顧不了那麽多,拉頭發扯衣服,把他拖向自己,水波飄搖了那身衣衫,也勾勒了他的身形。
水波中他的身影,清瘦。
此刻蒼白的面容下,更讓人心疼。
他的手抓着我的手指,水波的混亂中,我們手指勾着,抓着,不知道是誰先,到最後十指緊扣。
互相拉近的下場就是,我被他的衣服纏住了,那吸飽了水的衣服沉重無比,拉扯着我們兩個人下墜,絲絲片片的緊裹裏,我們越是掙紮越是掙紮不出,越是想解開越是被扯緊。
看吧,在地上穿的寬大仙氣,到了水裏簡直要人命。
他的臉色越見青紫,功力根本阻止不了寒氣的入侵,我将他拉向自己,抱了上去。
衣袍巨大的下擺飄起,兜頭罩上了我們兩人,這水中的清寒,因為這方小小的空間變得微暖。
他紫色的唇在我看來異常的刺眼,掌心中真氣流入他的體內,試圖緩解他的冰寒。
誰知道他突然用力,水波湧動中,我被他拉入懷中。
水下的動作絕沒有地上幹淨利索,我還有時間看着他的面容與我一寸寸的接近,看那發絲高高飄揚在發頂,柔順蜿蜒着美麗的弧度。
我甚至沒有掙紮遠離這暧昧的接近,恍惚自己十分喜悅彼此肌膚的觸感,從十指的相扣,到攬抱入懷,水中雙腿的交疊,這次都讓我湧起無法言喻的快樂。
不知道這感覺因何而起,我發現自己沒有一刻如現在般容易被他的肌膚引誘,渴望着親近,盼望着擁有,期望着能需索到更多。
他就像感覺到了我內心的渴求一樣,那唇毫不猶豫地貼了上來。
冰冷的唇,青籬的唇。
我瞪大了驚詫的眼,若不是唇間那凄寒的感覺太過真實,我會以為這是一場幻夢,我瘋癫了的幻夢。
如果不是夢,那只能說,瘋癫的人是他。
毫無緣由地下水,明知道這水溫不是他承受地起,還義無反顧地撲下來,連外袍都忘記了脫。
這吻,似乎是第一次呢。
最親密的事我們都做過了,我才發現我與他之間,卻沒有過真正的肌膚相親,就連他的身形,我都是在剛剛才看的最清楚。
青籬一定是瘋了,這個潔癖狂,居然在這髒污的水底吻我,那雙手還在我身上撫摸着,從肩到腰,再到腿。
我都能想象出,那修筍冰指是如何地如何地留戀于我的腰腹間,掌心攬着我的後腰處,我與他相貼的部位……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有這麽多的想象,只因為這個人是青籬。
一個太過于禁欲的男人,總是容易引起人的想象的,當想象變為真實呈現在眼前時,沖擊力也絕對的驚悚。
青籬吻我!?
我究竟是武功走火入魔了,還是中了這“劍翼鳳尾鳗”的毒,又或者是被這潭水泡壞了腦子?
是的,一定是我的腦子被水浸了。
可是唇瓣上柔滑的冰質,那清晰的唇角弧度,那貼在我後腰上的手掌力量,都不可能是假的。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
青籬的腦子被水浸了!
他的手、他的肌膚、他的唇于此刻的我而言,象是餓了十年的人忽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紅燒肉,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從來不知道青籬會有這般的誘惑,誘惑到我立時失控。
他不擅親吻呢,那唇貼着我,柔柔地刷過,就滑向了一旁,原本慘白的面孔,不知是否血池的原因,依稀也有了粉。
他的唇才挪開一分,我拉上他的前襟,将他拽了回來,衣袂如蓮,人亦如蓮,純潔地讓人生生地想要玷污。
吮上他的唇,用的幾是咬的力量。
有一種人,讓你恨不能把他拆吃入腹才能感覺到占有,若不這樣,他可能随時會在眼皮底下化為了雲煙。
太不真實,不真實到需要用欺淩他的方式來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水波裏,他的容顏亦幻亦真,他的表情氤氲朦胧,唯獨他身體的反應,清晰的傳遞到我的手裏。
當我咬下的時候,他的身體一緊,貼在我背心處的手加了些力量,讓彼此更加地貼近,那半阖着的眼眸,慢慢閉上。
引頸就戮的姿态,更讓我心中的暴虐因子飛漲。
這樣的男人,就要狠狠地撕掉他的衣衫,摧殘他的孤傲,冷月清輝堕落紅塵,才是最讓人有成就感。
尤其,這成就感來自于我自己的雙手。
他的放棄,他的不抵抗,甚至他的認命,都讓我心底這樣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竄,我也不知道一貫壓抑的好好的情緒,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變的這麽活躍,難以壓制。
尤其是被他撫摸過的地方,每一寸都象火燒一樣,連着寒潭的水都降不下溫度。
咬着他的唇瓣,強行頂開他的齒關,野蠻地留下自己的烙印,無論我怎麽動作,他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姿态。
冰冷腥臭的水沖入我的口中,血腥氣泥腥氣攪合成一團,才讓我的神智暫時地回歸,憤憤中依依不舍地挪開了唇。
我撕扯着他的衣袍,寬大的袍子被我扯的片片縷縷的,才終于将兩人從束縛中解脫了出來。
可我這一扯,衣袍也歪了位置,我聽到了內心的咆哮,那如火山爆發的占有欲和摧毀欲又一次激湧而上,終是忍不住伸出手,貼上他的胸膛。
他肌膚緊繃,小小的紅點似乎又收縮了,他擺了擺頭,發絲如水草,飄滿水面。
他的手握上我的手腕,将我的掌心從他胸口緊貼中拿開,我還來不及失落,手中多了個小匣子。
這才恍惚想起,“五色寒溟草”還沒采呢,再不采就過時辰了。
我轉身去采“五色寒溟草”,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他方才曼妙的風情,還有……他抓着我的手離開他胸膛時,那手的力量好像先是一按,再狠狠地挪開,之前的動作雖然幅度小,我可沒有錯過。
我帶着小匣子回到岸邊的時候,青籬已經站在那,白色的衣衫染了血,撕的一縷縷的,狼狽的樣子慘不忍睹。
可我喜歡!
這樣的青籬才有了點人味。
“你幹嘛,剛才瘋了嗎?”我舉着手中的小匣子,沖着他低聲怒吼,“你要給我這個東西,丢進來就好,自己跳進來幹什麽?”
他又不是什麽至陽之體,這寒潭水涼,非武功能抵擋,他就算為了七葉,也犯不上搭進自己的命吧?
青籬身披着七葉的大氅,一語不發,目光掃過我,舉步離去。
又是那輝月無雙的清冷,又是那隔絕凡塵的超然,仿佛剛才水底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夢。
如果……他嘴上沒有我留下的咬痕的話。
我把盒子丢給七葉,她站在譚水邊,看着深幽的水,口中不住喃喃自語,“可惜了,真可惜了,那是好血呢。”
好她個頭啊,差點沒把我腥死,現在想起來,胃裏都一抽一抽的難受。
忽然想起喝到那口水的情形,我如果喝到了水,那青籬也應該是同樣的。
愛幹淨的他,難怪如此快步離開,怕不是回去,連胃都恨不能掏出來洗幹淨再塞回去。
七葉還在那捶胸頓足,“這麽難得的藥材啊,要是能拿到血,我就能制出好藥啊。”
看她一副如喪考妣的狀态,我忍不住多了句嘴,“什麽藥,讓你要死要活的?”
她擡起臉,一雙眼睛穿過面紗停在我的臉上,“情藥”
我呸,還當什麽好東西呢。
我撇撇嘴,“女人若有本事,自然能讓男人等你臨幸,靠藥是最下等的手法。”
“你懂個屁!”她騷情地哼哼着,“‘劍翼鳳尾鳗’的血,是天生的聖藥,能讓人肌膚變得敏感,格外容易動情,各中情趣只有當事人知,而且……”
她的笑聲讓我有種把她一巴掌拍粘在牆上,撕都撕不下來的沖動。
“我沒興趣知道。”我拔腿就走,“你自己撈撈吧,看能撈點上來麽。”
她在我身後笑的浪蕩,清脆的聲音一陣陣傳來,還有我想不聽見都不行的幾個字,“知道為什麽是聖品嗎,因為那東西的改變了的體質,是一輩子!尤其是兩人若用的是同一尾的血,身體會不由自主地被彼此吸引。”
一輩子?
我看看自己指甲縫裏還殘留的血絲,努力消化着她的話。
豈不是老娘以後格外容易動情,天天都跟吃了藥一樣?
我懊惱地一巴掌捂上臉,恨不能拍死自己。
不對
那血除了我,還有一個人也沾了。
我遙望着前方,那裏早已不見了雪白的身影,空留風中淡淡冷香,缭繞在我的口舌間。
青籬的味道。
☆、醫治木槿的方法
醫治木槿的方法
“現在,你可以給我藥方了?”
當我再度見到七葉的時候,她正滿心歡喜地抛着手中的小玉匣,不停地搖着,裏面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偶爾還有一兩聲嗡鳴。
可憐的火蟬,估計都被她搖暈了。
“急什麽。”她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小盒子,“等人啊。”
等人?
我要她救的是木槿,和別人有什麽關系!
她的手懶懶擡起,皓腕纖細秀氣,遙遙沖着我的身後,“你來的可真慢。”
我不用回頭,已然在冷香中判斷出了來者是誰。
他的身上還帶着清新的水汽,發尾還滴着水珠,白袍腰際的位置濕濡了一小片,可見他才剛剛沐浴完,甚至等不到水幹就趕來了。
他可洗了真久,我的頭發早幹了,都小睡了一會,他才剛剛洗完,這洗法怕不是搓掉了自己一層皮。
太愛幹淨,注定自己要受罪。
不知道我現在把指甲縫裏搓不掉的“劍翼鳳尾鳗”的殘留血痕給他看,再到他身上蹭一蹭,他會不會又回去洗上兩個時辰?
我壞心地看看自己的手指甲,身後的人腳下無聲無息地挪開兩步,我啞聲壞笑,沖着他悄悄揮了下爪子,得到冷眼兩枚。
明明是什麽表情都沒有,我卻能從那冰冷中讀到不一樣的情緒,倒也有趣。
“不是你給我藥方嗎?”我有些奇怪,“為什麽一定要等青籬來?”
才經歷過水底的情不自禁,即便我知道那是“劍翼鳳尾鳗”的血作祟,看到青籬還是有些尴尬的。
雖然,我可以将這尴尬掩飾的很好。
“因為這藥方的使用,要他同意啊。”七葉的聲音裏充滿了無辜。
要青籬同意?
我嘴角抽搐,“你該不會和我說,要青籬放血或者割肉吧?”
七葉人絕算不上正派,行事也多詭異邪氣,她拿得出正常的藥方才奇怪了呢。
“那倒不至于,沒放血割肉慘烈,卻難上一點點。”
比放血割肉還難?剔骨嗎?
青籬一貫的沒有反應,讓我猜不出七葉究竟話中是什麽意思。
七葉懶懶散散地,“夏木槿中的是蠱,我說過,我對蠱沒研究,他所中的蠱又非普通蠱,我可以用藥物清除,對付‘蝕媚’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是,以蠱攻蠱。”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