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
“恩人？”我重複了一邊這個聽起來很偉大的字眼，轉頭剛好看見七爺一身駝色織錦袍從人群中走出，他依舊一臉邪魅的笑，手執那柄二十四股紫折扇。身後跟着一身冰藍蝶衫的阿雪。七爺的目光看向我，我睜着一雙驚奇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是說我嗎？”
“對，就是你！”七爺走到我面前，阿雪也跟着過來，面無表情的神态依舊，倒是襯着漫天細雪格外美麗。“我當時就想，穿上男裝如此俊俏的姑娘還能有幾個？”
我被七爺的恭維搞得有些害羞，真不愧是妓院的老板，說話就是好聽！不像有些人，我看向身後把手搭在我肩上的居夏，只聽他一臉壞笑地對七爺說“那你就錯了！她其實就是男的，诶！人妖知道不？”
“你給我滾！”我一把推開居夏，真是受夠了這個家夥，懶得理他。
我看向七爺，之前不覺得，現在跟居夏比起來，七爺真是越看越順眼。七爺看了一眼身後的阿雪，之後對我說道“要不是恩人上次出手相救，我的繁花蕪境可就要被那朱陌馮給砸沒了。作為報答，恩人可以來我繁花蕪境當成客棧小住，免費！如何？”
我看了一眼居夏一旁欠扁的臉，今天應該趕路的呀！可是繁花蕪境的姐姐确實都很漂亮，如果我去繁花蕪境住的話，居夏一定會非常羨慕嫉妒恨的。對了，我還有一些宿蝶的問題想要問阿雪，還有鲛尾丹，恩???那麽在繁花蕪境待幾天也是可以的吧！
“也好。”我笑着回七爺，于是阿雪便走到我身邊，挽起我，表情雖然依舊冷漠，但很明顯客氣了不少“姑娘和我走吧。”
“恩。”我跟着七爺和阿雪離開，留下居夏一個人站在青紗女子身邊，看起來好像并不是很開心。
“還不知恩人怎麽稱呼？”七爺看向我，禮貌地問道。
“栎陽陵香，叫我陵香就可以了，不要叫恩人了，怪怪的！”
夜色漸近，繁花蕪境反而更加熱鬧了，七爺邀請我看了一場歌舞表演之後，我就稱累回房了。不過這個七爺就是有頭腦，他把繁花蕪境裏漂亮的姑娘都聚在一起，十二個或六個一組，單獨排練歌舞，每一組都有一個名字，按照才藝與相貌的高低，姑娘陪酒的價位也不一樣。這樣既讓姑娘們有上進心也讓繁花蕪境的生意變好了。
我躺在床上，耳邊盡是樓下歌舞笙簫與客人的吟詩作對聲，最惱人的是，無論我怎樣故意地去忽略，都能聽見居夏在樓下大聲吟誦“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的聲音，這個家夥自從我來到繁花蕪境之後，他就在樓下呆着，一會和這個姑娘跳舞，一會和那個姑娘對詩，玩的不亦樂乎。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是睡不着。後來我才知道，繁花蕪境的姑娘都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覺的。我從床上走下，打開雕花窗棂，看見被一群漂亮姐姐包圍的居夏，他的面容依舊俊朗，在華燈的閃耀下，右臉的傷疤好似不曾存在。
“陵香姑娘？”阿雪從外面推門而進，一身冰藍蝶衫襯着幽深的眸子，她真像一直美到深處的蝴蝶。
“阿雪，這麽晚了，有事嗎？”
“七爺讓我來看看你，想你肯定不習慣夜晚如此吵鬧，要不要換一個房間，樓下庭院的房間離正廳遠，都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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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不要麻煩到你就好。”
“不會的，陵香姑娘跟我來。”
我拿起古琴，跟着阿雪下了樓，穿過庭院回廊的時候，我看見庭院裏面的棠棣樹上積滿的白雪，在月光的折射下好似四月裏的棠棣花悠然盛放。阿雪走在我的旁邊，她是一只宿蝶，也許她自己不知道，她不管如何掩飾，永遠都不能夠給人以人類的感覺，她永遠像一只蝴蝶，缥缈無常。
“阿雪？”我輕輕喚了一句。
“恩？”她看向我，依舊面無表情，等着我說下去。
“我之前去衛國的時候，也遇見過一只宿蝶，所以，我知道你也是一只宿蝶。”
阿雪停下腳步，看向我。眼神裏劃過一絲警惕的情緒，我并不想讓她覺得我有敵意，于是馬上表明立場，說明自己和宿蝶一族沒有任何關系。“我是幫我師父找人的時候遇見那只宿蝶的，但是我并不很清楚宿蝶的來歷，所以，有些問題，我想要問一下你。”
“阿雪和宿蝶一族早已無往來。”阿雪帶着我繼續往前走，語氣冷淡，似是不想提以前的事情。但是，有些問題，只有宿蝶才能幫我解答。
“阿雪，我要找的人也有一只宿蝶守候，她向宿蝶許了一個願，希望她的孩子遠離自己的父親。然後???我也不确定，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宿蝶的法術，孩子的身體會發生一些異變，比如，頭發變紅之類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阿雪看了我一眼，依舊毫無情緒“如果是對年歲小的孩子施願，是有這個可能的。我記得以前我娘曾經和我講過，我們的祖先曾經為了有緣人給一個剛出生的小孩施願，結果孩子突然就渾身長滿了白羽。”
“哦???這樣???”那麽流火就應該是東方嘯歌的孩子了。“對了，阿雪，你們宿蝶一族原來是靠自己繁衍的啊，我之前還以為你們是靠靈力幻化的呢？之前我遇見的那只叫青湖的宿蝶她也?????”
“青湖？”阿雪突然停下腳步，臉上顯出詫異神情，一雙幽深的眸子在冰淵般的深處流轉着。
“怎麽了？”
“沒有，我曾在宿蝶一族中與她相識罷了。”
“哦???那阿雪你現在為什麽不與宿蝶一族有往來啦？”
“因為阿雪做錯了事。”我和阿雪走到一間房間，她打開門，點亮房間的燈盞，燈火通明見，阿雪不再與我說話，我應該是不小心談到了她的敏感話題吧，還是不要問了，畢竟宿蝶一族的恩恩怨怨與我無關，我關心那麽多又幹嘛呢？
“陵香姑娘，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下去了。”
“恩，好。”
阿雪關上門離開，我一個人坐在桌邊，看着桌前的盈盈燭火。一時悵然，将古琴從琴套中拿出。自從知道了慕傾棋與東方嘯歌的故事之後，古琴已經好久都沒有拿出來過了。而且主人慕傾棋已死，這古琴說到底現在應該屬于師父。可是說到師父，他為什麽讓我找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呢？師父又知不知道流火的身份，流火現在又在哪裏？似乎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我去解決了，可是我現在卻還因為和居夏賭氣而住在繁花蕪境。
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窗口“吱嘎”一聲，一個人影從窗口蹿了進來。有賊？天啊！居然敢跑到本女俠的房間偷東西，不要命了吧？
我驅動魂力于指間，撚起櫻紅色火光，正準備射出去，卻看見了居夏一臉的傲慢神情。
“怎麽是你啊？”
“不然你以為是誰？采花賊嗎？人家又不瞎！”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煩？”我轉身不理會他。他卻突然讨好地跑到我身邊，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他好像很喜歡拍我的腦袋，把我當成一個小孩似的，真讨厭！
“好啦！別鬧啦！你不去找流火啦？我們也該走了吧？”
“恩???對啊！”我趴在桌上，手指不安分地撥弄着古琴，發出變調的琴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诶！你的那個鲛尾丹為什麽不吃啊？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前世嗎？”
“我随便給你一個藥你就吃啊？”居夏看着我，竟學我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
“那不是你的琉璃師妹告訴你的嗎？你不相信她嗎？她是你師妹诶！而且???你還那麽???”
“那麽什麽？”居夏眯起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說‘嘿嘿！小東西，我知道你喜歡我’的樣子，我怕自己複雜的心思被暴露，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那麽煩人啊你！這樣好啦，明天我去幫你問一問七爺好啦！我之前聽他說過鲛尾丹，他一定知道那藥的功效的。”
“那明天我和你一起。”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那個七爺不像好人。”
“才怪！人家比你好多了！而且我還救過他。”
他愣了一下，不說話。我懷疑他又要耍什麽花招，不理他轉身準備上床睡覺。他一聲不響地從窗口躍出，等我再轉身的時候，整個房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奇怪啊！每次突然看不見他的時候我的心就會感到無比的失落。
第二天一早，我和居夏一起去找七爺，一方面問鲛尾丹的功效，一方面準備告辭。因為繁花蕪境的作息時間與其他的店不同。清晨的時候，姑娘們都去睡覺了。而昨天晚上一個新來的小妹妹跳舞好像跳的不是那麽太好，所以被七爺留在這裏練舞。
七爺坐在舞臺下，看着小妹妹一身水綠羅衫賣力地練着舞，清秀的面孔讓人心生憐惜。我走到七爺身邊坐下。七爺看了我一眼，禮貌地笑了笑“陵香姑娘早！”眼睛依舊認真地看着舞臺上的小妹妹。
“七爺早！”我看見居夏在我身後坐下，眼神也不住地盯着舞臺上的小妹妹，讨厭的家夥！真是本性難改，好像全世界只要除了我，其他的女的他都喜歡！
“七爺，我們要走了，但是離開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陵香姑娘盡管問！阿雪，斟茶。”說罷，阿雪從七爺身後走出，幫我和流火倒了一杯茶，她的面容依舊，想來她與七爺的關系非同一般，昨晚的事情她應是和七爺說了，憑她與七爺的關系，想必此刻他們應該是對我有所防備了，幸好我的問題與宿蝶無關。
“謝謝七爺，我其實是想問，上次你和朱陌馮提起的那個鲛尾丹。”
“鲛尾丹怎麽？”
“你知不知道它有什麽功效啊？”
“你找到了？”七爺只輕輕瞄了我一眼，眼睛依舊不離臺上的小妹妹。
“我??????”
“我們沒找到！”我剛要說話，居夏便搶先一步，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我們就是想問問他的功效，然後再去找這個鲛尾丹。”
“哦！這樣啊???”七爺拿起釉色茶杯呷了一口茶，轉頭看向我，嘴角又扯起那個看起來很邪惡的弧度“那個功效啊！很好的！但是陵香姑娘不便用。”
“為什麽？”
“因為那是壯陽之物啊?????”七爺說完默默擡頭，繼續督促臺上的小妹妹跳舞。我愣愣地呆在那裏，腦中被七爺的話搞得一片混亂，整個人連起身離開的勇氣都沒有了。時間貌似停止在了那一瞬，居夏以最快的速度向七爺道了別。拉着我牽着白馬離開了繁花蕪境。
看着我們離去的身影，我應是聽見七爺熱情地在後面喊道“陵香姑娘有空常來啊！”
诶????我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