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
在那夜，我夢見了慕傾棋，那個倚在江畔，頭戴紫色朱釵的神秘女子，我依舊看不清她的臉，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在重重雲霧間，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身影，在日光傾城下，映着遠處的青色水墨，慕傾棋一身紫色蘿紗站在一條河邊，她的手裏握着一只烈火般赤紅的彤管草，在溫和的陽光水澗下透出美麗的光澤。
遠處緩緩走來一個人，那人一身水藍蓮袍，手執一柄紫折扇，落拓的面容竟讓我覺得有些熟悉，我是否在那裏見過這張臉？只是臉上的表情沒有那麽的意氣風發與放蕩不羁。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卻注意到那男子的腰間配帶着一塊晶瑩的水玉，上面隐約雕刻着什麽字，正當我想要仔細去看時，耳邊卻聽到一陣溫柔女聲“陵香，陵香，醒醒，今天是我的婚前祭祀，你到底還去不去了？”
我緩緩睜開惺松的睡眼，面前是南昭妍素麗溫婉的面容，我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一邊說道“當然要去了！流火呢？他也要一起去。”
“流火公子可能來不了了，儀薰太小，不能去宜歡堂，可是卻一直粘着流火公子，所以他們倆就都不能去了。”
“南儀薰那個小丫頭倒是很喜歡流火嗎？”
“是啊。”昭妍坐在梳妝臺前整理妝容，她依舊穿着那件羽翼白紗，瀑布一般的黑發垂在腰間，我把手抵在下巴上陶醉地欣賞着這樣一幅美景，心裏想着，這樣的美女誰能不一見鐘情啊，那個什麽公子纥真是幸運。
等到我和昭妍都梳洗完畢，我便跟着昭妍和老管家去了宜歡堂，也就是在這裏，我遇見了居夏，也看見了慕傾棋的畫像，離我的身世與慕傾棋的故事都又近了一步。
婚前祭祀是由當地的巫女主持的，那位一身麻衣的巫女端坐在祭臺上手執一根白羽，我只輕輕地探測一下便知這個巫女沒有什麽魂力，只是個普通的姑娘。這也許就是師父所說的神棍吧。昭妍和幾個即将出嫁的姑娘跪在祭臺面前誦經，我覺得無聊便偷偷地溜了出去，想看看這個宜歡堂到底還有些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應該是走過門廊的時候，我注意到了牆壁上的畫像，一個戴着金色面盔的男子騎在一只青眼白麒麟的身上，背景是一片日星墜落的景象，只一瞬間，我似乎覺得好像見過那樣的場景，但思緒卻一晃而過，我聽見門外的一位婆婆坐在一堆小孩身邊講故事，講的便是一位将軍與伏羲琴的故事，我只當成一個小故事聽，完全沒有把伏羲琴與我的古琴聯系到一起。
聽了不多一會兒我便離開了，繞過幾個回廊，我看見一個白衣身影與我一樣在宜歡堂的角落穿梭，想來不是和我一樣無聊的人就是個小偷，所以我便偷偷的跟了過去。然而情況并不像我想的那樣簡單，繞過幾個回廊之後我竟然把那白衣身影跟丢了。
心莫名其妙的有些絕望失落，連我自己都不知這樣的感慨是怎麽回事，因為四處尋不見那白衣身影，我甚至有些焦急的想要哭出來。然而就在穿過下一個回廊的時候，擡頭卻奇怪我竟沒有發現他早已走到我的身後，順着耀眼的日光仔細看過去，一個男子的面容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每一寸輪廓都像是精雕細琢而成，我本來以為昭妍已經算得上世間少有的美麗女子，可是為何我的運氣這麽好，竟然在第二天便遇見了這世間最美麗的男子。
男子揚氣那雙深邃沉靜的眸子，聲音甚是好聽“你在跟蹤我？”他輕輕地問，卻讓我不知改如何作答，一瞬間仿佛自己被男子的一舉一動召喚，讓我懷疑這家夥是否對我施了什麽幻術。
“我···我沒有！”
“沒有？”男子的臉漸漸靠近，我看着那張精致的面容漸漸逼近我的眼眸，身體卻像是僵住了一樣一動不動。我張着嘴像個被吓傻的小孩一樣怔怔看着他，他卻突然收回身子，冷眼任由我維持不住身體的平衡跌到了地上。
只覺得腰骨一下被震的癱軟，我整個人擡頭看着面前的他，他卻依舊面色鐵青的看着我，好像要是我再不說點什麽他就要把我押送官府。我盡管受到了驚吓卻還是裝腔作勢，雙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就這樣差不多對峙了半炷香的時間，忽聽見遠處一個偏冷的女聲喚了句“居夏？”他回頭，朝着我看不見的方向點了點頭，轉身給我扔下一句“小東西！”便離開了。
我雖然被看起來年紀相仿的他蔑視成“小東西”心裏很不暢快，然而看着他緩緩離去的身影我卻怎樣也氣不起來，順着日光看過去，他的白色身影在我的視線裏漸漸聚焦成一個白色圓點，我的心裏莫名的掀起無數漣漪，癡癡自語道“他的名字是叫居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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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居夏的第一次相遇，我們彼此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遇見他的感覺，卻像是冬日的初雪擊打心靈，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開始安靜，潔白。我坐在鑲着藏青暗紋的平滑地面上，日光将周圍的景致變得虛幻，看着身下的藏青花紋如同流淌在玻璃下的薔薇色河流，無數條暗紅紋路與藏青色花紋交織如同魔鬼的爪牙伸向我所不知的地獄深淵。我沉醉在如此虛空又真實的幻境中，突然被一個沙啞渾重的女聲喚醒“陵香姑娘？”
擡頭看見老管家頂着半白的發鬓神态安祥地看着我，我回過神來，從地上迅速站起身“老管家，怎麽了？”
“剛剛誦經之後我家小姐找不到你，就跟着其她幾位小姐直接去了內堂，小姐們現在都在內堂畫像，陵香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那就去看看吧，對了，畫什麽像啊？”我跟着老管家往內堂走的時候，老管家開始慢悠悠地講起婚前祭祀的具體流程。
“我們莆草的婚前祭祀都是由當地的巫女主持的，誦道德經，畫女子像，還有就是拜忠孝牌。即将成婚的女子都要由畫師把她們的畫像畫下來，放在宜歡堂裏，等到百年之後，成為新的忠孝牌由子女們參拜。為的就是可以使婚嫁習俗立于莆草，萬世不倒······”
我走在老管家身邊聽着老管家繼續講着莆草對婚嫁的重視程度，看來當地人民早就已經發現了他們獨一無二的特産，那就是美女，把長相出衆，才藝過人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送去衛齊兩國，形成婚嫁傳統，由此拉動經濟，提高價值，避免哪一天齊國君主看這個小地方不順眼就給滅了，不過，如果我是齊國君主，肯定早把這個小地方給滅了，那樣美女就全是自己的了，也不會發生南昭妍這樣的大美女嫁到衛國的情況。
正想着的時候，我和老管家已經進了內堂，畫師的技藝過人，早就将昭妍的畫像畫好，此刻，昭妍正在一旁和另一位長相姣好的小姐交談，我緩緩走到昭妍身邊，昭妍揚氣一個迷人的笑容，很禮貌地介紹道“陵香，這位是慕府的小姐，慕靜瑤。”
“慕靜瑤？”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她姓慕。慕靜瑤看着我笑笑，因為我一直都沒有看見過慕傾棋的臉，所以我也無法确定這個慕靜瑤和慕傾棋有着什麽關系，不過既然昭妍已經與她相識，那麽我表現的友好一點也沒什麽關系吧？也許再好奇八卦一點也沒什麽關系。“慕小姐，你也是要出嫁了啊？”
“對呀，靜瑤過幾日就要動身去齊國國都臨淄了，聽說齊國君主英明神武，靜瑤去了那裏應該會很開心的。”昭妍開心地說道，慕靜瑤也笑笑，如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慕靜瑤與眉目豔麗的昭妍一比，倒是更有種空中仙閨的感覺。
“哦，慕小姐，我剛來到這裏什麽人都不認識，不知慕小姐可是城西慕府的千金？”
“莆草應該只有我們一家姓慕，但我們家是在城東，陵香姑娘怕是記錯了吧？”慕靜瑤看着我緩緩說道，我當然不知道慕府是在城東還是城西，我想知道的是···“那不知令尊叫什麽名字？”
“家父姓慕，複字紫棋。陵香姑娘為什麽要問這個？”
“······”慕傾棋，慕紫棋，如果莆草只有這一家慕府，那麽慕傾棋一定和這個慕府有關系。我看着慕靜瑤那張素麗的面容，餘光卻不小心瞅到了從她身後緩緩走出來的畫師，一身純白衣衫，精致的面容仿佛冰雕。他···居然是個畫師。
他把手中的畫像遞給慕靜瑤和昭妍，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将眼神從我的頭頂飄過，雖然我和他并不相識，但是起碼他應該對剛剛交談過的人有點反應吧，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憤怒，唯一的洩憤方式便是在他像陌生人路過我身邊時默默伸出左腿，于是他果不其然在我面前摔個華麗麗的跤，他擡頭看我，我便學他一臉蔑視的嘆了口氣“小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