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星回來時，酒桌上、不是麻将桌上一圈人都安靜如雞般，不說話。
程曼麗是喝醉了，強撐了一點清醒摸麻将丢麻将，連丢出去的是什麽都不曉得。
楚俞跟華叔酒量比程曼麗還差，臉上有着醉酒的潮紅，眼神呆滞，一動不動，沒一會臉就朝下砸在麻将桌上。
那一聲“哐當”，宋星傻眼了，将六杯飲料擱在餐桌上，疾步走去棋牌室，聞見厚重的酒氣，以及倒在麻将桌上的三人，驚了，“這是？喝死了？”
沈随沒回答，只說，“你把它們拖出去，讓她們醒醒酒。”
宋星持續懵逼，不曉得打麻将場怎麽就弄成了酒場子，呆傻着問道：“拖到哪裏去？”
沈随不以為意，“走廊或者樓梯上？”
宋星以為聽錯，“啊”了聲，随後瞥見程曼麗，壞心思壓不住，很快應了聲“好嘞”，率先抱起程曼麗的腰，往外拽。
周煙起身，腳步有些軟。
後來，沈随又輸了一局，周煙照例喝了一杯，一杯已是極限，再來一杯，周煙是要醉酒的。
趁着酒的後勁沒上來，周煙打算摸去客廳給自己沖杯蜂蜜水。
沈随跟着她起身，出了棋牌室，才低頭将煙點了。
周煙趴在吧臺上，抱着杯蜂蜜水喝。
沈随過去，站在她一側，問她，“剛才贏了多少？”
周煙喝完酒，腦子遲鈍，好一會才摸出手機，點開微信錢包，細聲數了遍零，“個、十、百、千、萬、十萬唔，十一萬。”
沈随語調低長，“哦”地一聲，又道：“這些錢要分叔叔一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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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煙被酒浸染的一雙眸子眨了下，許久才“哦”地一聲，低頭看手機，“那我現在轉給你。”
一會，她擡頭，“可是我沒有你微信。”
沈随問她，“記得我號碼嗎？”
周煙搖搖頭，嗓音遲緩，“不記得。”
沈随也沒生氣，瞧着她要醉不醉的模樣，低聲，“那叔叔現在說，你來搜。”
周煙點頭。
沈随念出一串數字，“搜出來了嗎？”
周煙将手機屏幕遞到她跟前，“是這個嗎？”
沈随點了下頭。
周煙便低着頭，點了申請通過驗證，一會她擡眸，嗓音很軟，說，“好了，等、等下你同意，我就把錢給你轉過去。”
沈随“嗯”了聲，一會他目光落在她脖子上，他眯着眼，“那叔叔幫你贏了這麽多錢，你是不是應該謝一下叔叔？”
周煙眸光迷茫，“怎麽謝？”
沈随嘴角含着煙，突然彎腰，俊美的臉一下湊近周煙脖頸跟前。
周煙還遲鈍着，只是察覺身側男人氣息很濃，有幹淨香水味還有淡淡煙草味，她略怔然一會，察覺到後腦勺有只手在解什麽東西，她要伸手去摸。
沈随直起了身，手指上挂着她脖子上的那根項鏈，在她跟前晃了下，“這個送給叔叔好不好？”
周煙嘴抿起，要去夠，說，“不行。”
沈随一只手掌握住她兩只手腕，往下壓，眉眼低着，問她，“為什麽不行？”
周煙手腕被箍住，掙脫不開，回答沈随，“那個，很貴。”
沈随失笑了下，“那今晚贏的錢，叔叔不要了，可好？”
周煙低頭似乎在思考，好一會，才擡頭，說了聲，“好吧。”
宋星這時已經那三人拖到門外樓梯上，進來跟沈随邀功，“沈先生，人已經拖完了。”
沈随松開周煙的手腕，将項鏈揣進西裝褲口袋裏，“嗯”了聲，往外走，“阿煙喝醉了，你給她再喂些蜂蜜水，守着她睡一晚。”
宋星是佩服死了沈随這一招，聽見沈随吩咐，扯着嗓子“嗯！”了聲，去扶趴在吧臺上昏昏欲睡的周煙。
淩晨時分，郾城飄起了小雨，雨勢不大持續了一整夜。
現在早已入秋，一下雨樓梯間裏涼的不行，華叔率先被凍醒，瞥見自家藝人程曼麗歪七扭八地趴在樓梯上，驚的不行，又瞥見楚俞在走廊上躺着，忙不疊給程曼麗助理打電話，讓人開來車，把還睡着的兩人扛上了車，趁着天還沒亮，回了酒店。
周煙睡了一個好覺，醒來時，腦子只有點不适，窩在枕頭上緩了一會，坐起身。
宋星昨晚沒喝酒，醒得早，在客廳忙活早餐。
聽聞卧室動靜，敲了下門進去，“阿煙你醒了？”
周煙輕點頭，“嗯。”
手機在枕頭下震動一聲，周煙去摸，打開去看。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聊天了。”
周煙瞧着備注的“叔叔”兩字，閉了下眼。
她喝醉不會忘事，記起來她替沈随喝了兩杯酒，記起來她親自加了他微信，以及他親自拿了她的項鏈。
伸手去摸鎖骨，一片空空。
周煙惱着自己喝多了酒，也惱着昨晚對沈随失了防。
宋星瞧着周煙神色不算愉快，小心問了句，“阿煙，你怎麽了？是不是很難受？”
周煙緩一會，搖了下頭，沒再想昨晚的事，說：“沒事”便下了床。
跟着宋星吃完早飯，兩人去劇組。
程曼麗跟楚俞來的很晚，快到中午休息時間，才在劇組見到兩人的身影。
不過很巧合的是，兩人都感冒了，拍戲間隙噴嚏一個比一個打的響亮。
宋星知曉內幕，是兩人昨晚睡了樓梯間，一同着了涼。
不過劇組其他人可不會這麽想，一同來晚又一同感冒，八卦點的工作人員心思都猜到一塊去了。
保不準是睡到一塊了。
而且，程曼麗跟楚俞平常就沒少眉來眼去的，工作人員暗地裏猜來猜去，倒也不會說到明面上去。
程曼麗在棚內發脾氣，摔了手邊能摔的所有東西。
周煙竟然把醉酒的她丢在樓梯間裏，害她現在渾身都疼，還鼻塞的難受，她現在就想把周煙這人揪到跟前，甩上兩巴掌。
華叔在一邊順着她氣，“你也別生氣，昨晚是你要去惡心她的，結果被人家擺了一道，這個虧吃了也就吃了。”
程曼麗臉色不好看，“我什麽都肯吃，就是不能吃她周煙的虧。”
華叔在一邊道：“你要想欺負回來也不用急，明天不是有她的落水戲嗎？到時候你打演戲的名號可着勁的刁難她，讓她落幾遭水，現在這天，在水裏呆着，也不好受。”
程曼麗這氣才算收了點。
周煙在看劇本，明天有她跟程曼麗的落水戲，估計是讨不到好。
小泉來給她化妝，周煙就喊來在外面跟攝像師聊天的宋星。
宋星手捧着一袋瓜子磕的盡興，問她，“怎麽了？”
周煙問，“明天要拍落水戲的水池準備好了嗎？”
那池子沒拍外景，是在棚內搭的，用時需要往裏注水。
宋星說，“早就弄好了，連水都注滿了，就等着明天開拍了。”
周煙若有所思，“嗯”了聲，一會讓小泉先不用化妝，沒換劇組服裝就往外走。
宋星跟着，問了句，“阿煙，你去哪？”
周煙說，“去水池那邊轉一圈。”
那搭建的水池有點偏僻，一般人也不往那邊去，宋星不知道周煙去那邊幹嘛，要跟上去。
周煙沒讓她跟，吩咐她，“你跟程曼麗那邊透個消息，說是我一條很重要的項鏈丢了，正在水池邊找。”
宋星疑惑“啊”了聲，小聲問了句，“為什麽？”
周煙沒回答她，宋星只好聽話，手挽着一工作人員的手，蹲在程曼麗棚跟前聊天。
程曼麗在化妝。
宋星的嗓門一向大，聊天的話程曼麗聽到幾句。
“我們阿煙姐丢了一條貴的要死的項鏈，現在還在找，要是找不到，阿煙姐估計要難過死。”
“啊？真的？那趕緊去找！”
“阿煙姐把去過的地方都找了遍，除了那水池邊，她現在正在那個地方找着，你跟着我去棚外面找一下吧，找到了我們阿煙姐承包你一個月的飯錢。”
……
程曼麗坐在椅子上，眼睛亮了下。
那水池平常很少有人去，她喊來華叔，又讓其他人出了棚內。
“我要教訓她。”
華叔有些顧慮，“這在組裏呢，人多眼雜的，小心被人看見。”
程曼麗今天要是不報昨晚的仇，心裏就有根刺似得，“那水池平時就沒人去，而且你在外面看着點，有人來大不了我自己跳進水池，這樣一點事都沾不到我身上。”
華叔還躊躇着。
程曼麗那顆要教訓周煙的心壓不住，放下話，“你不願意去那我就自己去。”
華叔連忙拽住，自家藝人脾性又不是不曉得，要不是沒他看着，程曼麗這人早就被娛樂圈排除在外了，“你急什麽，等等我。”
周煙在水池邊呆了好一會，才等來程曼麗。
華叔在遠處站着，看着人。
程曼麗上前幾步，站在周煙身後，捂着嘴笑了一聲，“周煙姐項鏈找到了嗎？要不要曼麗來幫忙找一下。”
周煙沉默地望着水面，不說話。
程曼麗湊近她，“說起來這算是你回國以來，我們第一次獨處，一直忘了問，周煙姐想不想念曼麗？曼麗可想周煙姐了呢，畢竟你父母也算是為了我丢了自己的命，只留下一個周煙姐一個小姑娘，我可是要念着舊情多照顧照顧周煙姐呢。”
周煙這才輕笑一下，“程曼麗你這話，算是感恩嗎？”
程曼麗失笑，“感恩？感恩什麽？你的父母愚蠢的實在不值得我去感恩，為了一個外人的女兒，紛紛丢命，還讓自己的寶貝的親生女兒成了個孤兒？”
周煙嗓音很輕，“你還是老樣子，狼心狗肺沒心沒肝。”
程曼麗臉上收了笑，“周煙，我真的很讨厭你這副模樣，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似得，我程曼麗要你父母去救了嗎？我沒有！是你父母一廂情願的。所以我不欠你什麽，你也不要用那種我應該時時感激你們一家人的目光看着我。”
周煙轉身，漆黑眼眸盯着程曼麗，一字一句地說，“你沒要我爸媽救，你本來要死了的，是我爸媽拿命救的你，既然你說不用救，那不如一命抵一命，你現在就去死。”
周煙爸媽的死，沈家陳家景家，還有程家都以為是天災人禍，躲不掉。
但當時車子自燃要爆炸時，蘇式薇和周知謹已經從車裏逃了出來，是站在一側的程曼麗說，車裏還有她的鑽石項鏈，要去拿。
年輕的女孩子腿腳麻利，跑得快，周爸沒抓住，蘇式薇跟着跑上去要去抓程曼麗，周爸擔心蘇式薇，随即跟了上去。
但等蘇式薇抓到程曼麗時，離車子已經很近，濃重的汽油味裹住了三人。
程曼麗等到車近前，才被車子自燃景象吓住，呆在原地不動。
在車子趨近爆炸前一秒，蘇式薇抱住程曼麗壓在身下，周爸緊跟着護住蘇式薇。
一朵赤紅色的火焰直沖上天，程曼麗被壓在最底下，毫發無傷，周知謹跟蘇式薇幾乎身葬火海。
年僅十七歲的周煙，親眼見到了她爸媽為了保護任性驕縱的程曼麗，被炸的遍體鱗傷。
那時的周煙說不恨程曼麗是假的，但是她爸媽性格和善，周煙不會為難程曼麗，不會跟程家哭鬧，只是跟程曼麗斷了關系往來。
她把自己的恨意收的很好，直到周知謹蘇式薇去世兩個月，程曼麗來找她，說：“周煙，你也別用那種目光看我，你爸媽自願救我，不是我非常拉着他們救，你不用總是用那種我欠你們一家人的目光看我，我不自在。”
周煙沒想到程曼麗能說出這話，目光死死盯着她，“程曼麗，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嗎？我爸媽因為誰的死的，你自己不清楚嗎？”
程曼麗當時回她，“我良心在呢，不然也不會白白遭受你兩個月的冷眼了，只是你爸媽為了救一個外人的女兒，就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成了孤兒，這麽一瞧，你真的好可憐呢。”
周煙覺得自己手腳都要控制不住要往程曼麗臉上打，語氣都在竭力發抖，“那是因為我爸媽覺得你是我的朋友，跟我年紀又相仿，才把你當做自家女兒一樣對待。”
程曼麗捂着肚子笑，“你可打住，話說到這，我索性也直說了，我跟你交朋友這事，也是有原因的，我當時是想跟陳意景修那兩人交朋友的，不過那兩人少爺脾性大得很，當時他們只把你當妹妹，我要融入他們自然要跟你交好，所以由此來看，你爸媽也沒看出我的心思，他們還真的不是一般地愚蠢。”
周煙眼睛通紅，嘴唇咬的死緊，直接往程曼麗臉上抓。
她從來沒跟人打過架，但她打程曼麗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大，程曼麗臉被她抓破，哭的稀裏嘩啦，反過來坐在她身上打她臉。
最後還是景修趕來，将兩人扯開。
程曼麗聽完她話，笑出聲，“周煙姐，你說傻話呢？我活的好好地，幹嘛去死？有本事你就悄默聲地就把我弄死。”
周煙安靜地看着她笑，沒動。
程曼麗湊近她臉，低聲，“你不弄死我？那我可要作弄作弄你了！”
話剛落，程曼麗手直接往周煙肩膀上一推。
周煙沒躲，身體被程曼麗一推，整個人跌進後面水池。
水漫了一臉，周煙腳挨着池底，站直，濕漉漉的臉擡起，一雙漆黑杏眼直直看着程曼麗。
程曼麗抱胸，俯視着她，“周煙，你稍微有點自覺，你還以為你身後有沈家、身邊有景修陳意護你嗎？當年你跟沈随哥分開，陳意不待見你，景修心裏對你也有隔閡，更別說沈随哥了，你早點醒悟，你早就不是那個任性有人疼有人護的小公主了？搶我資源一事，我不跟你計較，不過往後你就好好受着我對你的教訓吧。”
周煙走到池邊，手搭在池邊要上來，嘴角帶着輕笑，語氣低劣，“你又好到哪裏去？以往你就得不到沈随，先下為了個資源髒了自己身體，沈随怕不是見了你都要惡心的想吐，我不是公主，你恐怕連個蒼蠅都不如。”
誰都可以看不起她，唯獨周煙不行。
程曼麗擡腳，高跟鞋鞋底踩在周煙搭在池邊的手上，五官扭曲，“周煙，你也就逞個口舌之快，進了這圈，你以為你能保持幹淨，往後我們等着瞧。”
說完，高跟鞋狠狠碾了兩下，起身走了。
周煙垂眸瞧着手背上被高跟鞋磋磨出的血跡，緩了好一會，才爬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