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杜依依果然不只是說說而已,十點左右便去敲響了前女婿的門。秦苒攔了她幾次,都被她瞪了回去。
杜依依:“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有什麽花樣!”
秦苒攔不住,只得作罷,回到屋裏坐立不安地等着。
半個小時後,杜依依領着左半邊臉高高腫起的謝簡來見她。
“按理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着,但現在這個好好的家被拆得四分五裂,你們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了。”杜依依指着謝簡,“尤其是你,謝家小子。我女兒和你結婚是便宜了你,你別給我挑三揀四的。我和她爸從小捧在手裏都舍不得重罵的心肝兒拿給你這麽糟蹋,好好的一棵白菜被你拱了,你考慮過我們做父母的感受麽?”
“媽……”秦苒試着阻止她。
“你別插嘴。”杜依依繼續說,“我今兒不教訓教訓他,他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好歹也是我一手帶到大的孩子,我訓兩句怎麽了。”
秦苒閉了閉眼,下意識就朝對面的謝簡看去。他正好也将目光投過來。她看見他的眼裏有絲絲無奈,卻絲毫不沮喪,甚至帶有點點笑意。
瘋了瘋了!哪有人被指着鼻子罵還能高興得起來的?
之後不管杜依依說什麽謝簡都積極附和認錯,态度謹慎誠懇。秦苒實在忍受不了,最後說:“媽,我明天還要上班,您先別訓了好不?趕緊去睡了吧。”
“去給我倒杯水。”杜依依朝謝簡擺了擺手。
“媽。”秦苒把她往屋裏推,“被子都給您準備好了,趕緊休息吧。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不牢您費心了啊。”
“我水都還沒喝一口呢。”杜依依接過謝簡遞來的水杯,面不改色地看向他,“要是再欺負我的寶貝女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杜依依睡下後,客廳就剩下兩人一狗。
“你也回去休息吧。”秦苒從他身邊越過,去取放在門口的寵物墊。
Advertisement
她見他遲遲不離開,正想開口,這時謝簡卻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秦苒不知道他腦子裏哪根筋又抽了,只得問:“這麽晚了,去哪裏?”
“就在附近轉轉。”他走近,俯身在她耳邊說,“我有話跟你說,媽還睡在裏面,這裏不方便。”
他說話時吐出來的熱氣撩得她的耳廓又紅又癢,像人拿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上面輕輕摩挲着,說不出的暧昧。她擡眼去看他,他卻及時抽身,過幾秒又站得筆直,除了臉頰處的稍許狼狽,整個人看着很精神。說不上是哪裏改變了,可給人的感覺再也不同以往。
她不自覺地拿手摸了摸耳垂:“媽睡了,有什麽事不能屋裏說麽?”
“她會醒的。”謝簡鄭重地看着她,強調,“很重要的事。”
幾分鐘後,秦苒套了件大衣,和他一同出了門。
溫度雖然沒之前低,空氣中卻也有種尖銳的寒意。十一點多,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行色匆匆。
謝簡帶着她來到濱江路,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言,似乎都在醞釀說辭。
走到一處白天夜晚都對市民開放的觀景臺時,謝簡停下來,問她:“你喜歡這條江麽?”
“嗯。”她眺望着對面零零星星的高樓燈光,側臉細膩溫和,“有種特殊的情感。所以我畢業後才沒有選擇留在上大學的地方。那個時候有個和我專業對口的工作,月薪待遇都不錯,但我在那個城市呆不慣,後來放棄就回到這裏。”
她笑了下,又說:“你可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
“我沒有這麽想過。”
秦苒裹緊衣服,揉了揉臉,轉過身問他:“不是有重要的事情麽?說吧。”
他側過臉來,動作局促地從上衣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秦苒下意識就皺眉:“不許……”她慌忙噤了聲,幾秒之後緩和語氣,“別在女士面前抽煙,我讨厭煙味兒。”
謝簡如夢初醒,急忙把手裏的東西一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抱歉。”
“沒事。你也別抽那麽多煙,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
她和和氣氣,他戰戰兢兢,這樣的感覺給兩人都很陌生。所以一時間不自如又別扭,關系比激烈争吵那段時間還僵硬。
良久,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們的婚姻走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讓你失望,還在一些事情上騙了你,是我不對。道理上說,我們現在已經離婚,應該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你也有追求新生活的權利。我不該幹涉你,更不該自私地要求你同我複合。離婚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我也看清了很多事情。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你反感的事情。所以……”
秦苒的心髒“咯噔”一下,一瞬不瞬地望向他的雙眸。她以為他下一刻就要說出徹底結束放她自由之類的話,誰知……
“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考慮成你的追求者。我們的關系由你決定,主導權在你。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你的眼睛騙不了人,苒苒。”
一塊巨大的石頭砸進她心裏,激起千層浪。她迅速別開臉說:“你別以為我還戀着舊情,我現在巴不得你離我遠遠的。”
“你騙我。”他捧住她的臉,用鼻尖抵住她的,“你在騙我,你明明對我還有感覺。”
“謝簡,你別以為我是那麽賤的人……”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那好,我先承認。”
她被他眼裏的點點星光緊緊吸引住,心裏明明有萬個不願意,卻還是挪動不了腳步。秦苒自嘲地想,她果真是賤。
謝簡用指腹細細地描繪着她的眉眼,像在畫着一朵美妙的花。他壓着嗓子說:“我一直以為你離不開我,後來我明白,我才是離不開你的那個。”
“我喜歡你。”
秦苒有點想逃,他卻固定住她的臉,不給她半點機會。
“我這人心理有點殘缺,在感情方面也沒有什麽自信。我一直挺欠揍的,耽誤了你那麽多年……”
她的聲音開始發抖:“你別說了,我們……”
“為什麽不說?”他嗅到她身上的青草味道,心裏一澀,“如果你以後跟了別的男人,我會發瘋。苒苒,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麽?”
她垂下頭,嗓音顫着:“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感覺,為什麽之前不說……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感情這種東西,一旦碎了,你覺得還能修複到以前那樣完整麽?”
“沒關系。”他說,“以後你不用顧及這些事。我付出的,都是我應遭的報應。你只需要享受就好了。我說過,主導權在你。”
她擡頭。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我們談一次不平等的戀愛吧。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
——
所謂“不平等”的戀愛,即為女方擁有絕對主導權,男方不許提任何異議,全心全意照顧女方的生活,給其身體和心靈上帶來戀愛的感受。女方一旦感到厭煩,關系便可立即結束。而此過程中,男方不許有忤逆的行為。
回到家中,已經快一點多。站在門口前,秦苒将脖子上的圍巾還給他:“我先回屋了。晚安”
“等等。”他叫住她。
她“嗯”了聲,“還有事麽?”
他拿了鑰匙出來,将門打開:“去我那裏坐坐吧。”
這還是自謝簡搬過來後,她第一次進來這裏。房間的構造跟她那邊幾乎一致,家具顏色單一卻簡潔大方。客廳裏,兩個倉鼠籠子并排放着,肥成一團絨球的倉鼠眯着眼休息,聽到動靜後,睜開綠豆大小的雙眼東瞅西瞅。
“你餓了麽?我去煮碗面。”說着,謝簡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她剛想說不餓,就聽見廚房裏傳來“嘩嘩”的水聲。算了,讓他去吧,她也不想這麽快就面對他。
秦苒蹲在地上逗了會兒許久不見的紅太狼和灰太狼,後來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還有點頭昏腦漲。這一切來得如此迅速,她甚至還沒有心理準備,腦袋便成了一團漿糊。
十來分鐘後,謝簡端了兩碗熱乎乎的面條出來。
她打開客廳裏的冰箱,發現裏面的食材幾乎要堆滿。
“哎,你這裏有冰塊麽?”秦苒打開下面的一格,正想問,身後就傳來難以忽視的熱度。
謝簡站在她身後,手指有意無意地觸碰着她的細腰,另外一只手往前探去,找到放冰塊的地方,“要冰塊做什麽?”
她被他高大的軀體籠罩着,有點動彈不得,扭了下身體,不自在地說:“你不是被我媽給揍了麽,拿冰塊敷下臉。”
“還好,明天大概就能消腫。”
這個姿勢暧昧又親密,秦苒拿了冰塊趕緊從他的臂彎下鑽出去:“還是敷下吧,到時候別讓你公司裏的員工笑話了。”
他低笑一聲,顯得很愉悅:“面快糊了,趕緊吃吧。”
大半夜,兩人面對面地坐着吃夜宵。謝簡把碗裏的叉燒和蛋全數挑進她碗裏,而後泰然自若地吸溜着面條。
想了想,她說:“你今晚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好。”
秦苒放下筷子,認真地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還是不會改變想法。”
她呼吸一滞,“随便你。”末了,又低聲罵了句“瘋子”。
臨走時,秦苒把那兩只倉鼠拎回了自己那邊。她站在他家門口,打量着這兩只小家夥的長勢,心想他還算把它倆照顧得不錯。轉輪、水槽都換過,還周到地鋪上了一層木屑。
“晚安。”他目送她進門。
秦苒也回了句“晚安”,關門前偷偷看了他一眼。那人一身白衣黑褲,臉部輪廓是她所熟悉的英俊,明明都沒變,可感覺真的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裏變了?
折騰到兩點多,秦苒終于安心地躺在了自己那張小床上。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等心髒的頻率調整過來後,這才逐漸理清頭緒,把今晚發生的一切又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這時,秦苒想起自己不久前在論壇上發的求助貼。後來有個人回貼,大致意思是現在的男人大都薄情寡義,若是離了婚他還能有挽回你的行動,說明他有點良心。一般的男人都是離婚後感天謝地,急着趕着就去找下一春了。你若是能耗着他,只能說是恃寵而驕;若他不依你了,你什麽都不是。
她有點茫然,像是走進了一個迷宮,思維也開始混亂,想着想着就進入死角。反複如此,秦苒失了耐心,幹脆不去想,安安心心地睡覺。
謝簡說,他會等待她的回答。總之沒給期限,她不必急着糾結。
畢竟是他承諾的——主導權在她。
——
秦苒最近忙得昏天暗地。雜志社要開一個新版塊,主要針對各大商業品牌的宣傳。因為近年來效益不錯,雜志社逐漸在行內有了競争力,宣傳力度也逐年上升,經內部人員商量決定後,開始着手幹這塊兒。
盧果果因為懷孕辦了離職手續,現在來了個接替的新人,還得秦苒親自帶。她也算是老員工,有一定的資歷,加上性格溫和,不會給別人穿小鞋,因此和新人相處得很和諧。
那天顧懷蕊偷偷把秦苒拉到一旁去說:“我估計這次一向不屑于你謝簡老婆身份的主編要開始改變态度了。這次上頭的人把這事兒交給她負責,她忙得焦頭爛額。你想啊,雖然你和謝簡離婚了,可知道的人就那麽幾個。雖說你前夫的公司有自己的品牌雜志,可還沒在大衆媒體上有過。你想啊,那一向不接地氣的時泰萬一找上咱們雜志社了,不就說明咱們的雜志有競争力麽。你得做好準備,我估計那老女人很快就會來找你了。”
事實證明,顧懷蕊的确是個神算子。
隔天,主編便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