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盧果果最近活得尤為滋潤,甚至到了見男方家長的地步。她約秦苒和顧懷蕊出來吃飯,恨不得把這件事昭告天下。單身久了的女人一旦過上有戀愛滋潤的生活,之前無論再怎麽堅持的新時代女性獨身主義論也被擱置到一邊,成了穿着打扮都頗為用心的小女人。
相比盧果果的紅光滿面,秦苒就是另一個極端。她消瘦得很快,黑眼圈嚴重到可怕,穿着一條灰色長裙,及腰的長發被剪得很短,一張臉又小又尖,襯得眼睛大而空洞,看人的時候時常無神。
顧懷蕊被她現在的這幅光景給吓住了,急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天氣轉冷,秦苒抱着水杯暖手,很平靜地說:“我打算和謝簡離婚。”
對面的兩個人一時間怔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視了一眼,确認自己沒聽錯。盧果果最先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是不是謝簡出軌了?”
“不是。”秦苒搖頭,“是我過不下去了。這種生活很累。”
以前她覺得這段婚姻是上天賞賜給她的禮物,而現在,她只覺得多過一秒就煎熬無比。即便離婚這個決定對她來說不是全部釋然,卻可以讓她遠遠避着那人,不站在這麽尴尬的位置,任憑他看自己的笑話。她咽了咽口水,習慣性地想去別耳發,卻發現頭發早就被剪短。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趣。後來盧果果和顧懷蕊被她拉去附近的ktv,三個人包了一個大包廂,跳躍的燈光把氣氛渲染得很好。
秦苒脫了鞋站在沙發上,扯着嗓子拼命吼:“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幹淨,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他不愛我……盡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唱到最後一句時,她扔掉話筒,抱着大腿哭起來。
不管怎樣,生活還得過下去。
雖說現在的婚姻成了快餐,有的更像是廉價的大白菜,水分多,可這世上仍有不少飲食男女前仆後繼地跳進墳墓。秦苒仔細回想了下當初結婚時的場景,竟然找不到一點點值得紀念的時刻。她最近時常摩挲着無名指上的婚戒,陷入漫長而痛苦的境地裏。有次做晚飯,莫名回想起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最後菜燒糊了,她差點崩潰。
謝簡出差回來的前一天,她去見了蕭瑤。
蕭瑤這人,其實接觸深了,并沒有給人太過讨厭的印象。這天,她打扮得很普通,也沒化妝,被狗仔拍到的時候還微笑着招手。但為了避免秦苒被曝光,兩人最後去了一個會員制的隐蔽會所。
見蕭瑤之前,秦苒就看過她的資料,二十三歲,r大畢業生,大四的時候被星探發現,演了一個小丫鬟之後慢慢火起來。
“這裏的會員卡很難拿到,而且茶真的很不錯,你嘗嘗。”蕭瑤把剛剛上的熱茶推到她面前,“明前龍井,能讓人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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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苒咂了一口這茶,旋即看向她:“我仔細回想了那天你說的話,現在有點明白了。”
蕭瑤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對面的秦苒苦笑着搖了搖頭。太多的暗示和巧合,甚至等她親自發現時,血淋淋的事實更加傷人。怪只怪她傻,還有對方的城府深。她想過,只要謝簡存了心隐瞞,肯定能将她一輩子蒙在鼓裏。關鍵在于,他連藏都懶得藏。
“秦小姐,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情敵。所以我是站在你這邊,而且,你比我大,我理應叫你一聲……姐。”
“共同的情敵?”秦苒蹙眉。
蕭瑤面露笑意:“你別誤會,我指的是共同的情敵,不同的男人。”
這個時候,秦苒騰不出多少腦子想這些問題。一個念頭急需沖出來,現在就等着它從模糊轉為清晰,了她這幾天來的心結。
她的眼皮跳得極為厲害,揉了兩下,這才消停。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秦苒想了很久,問。
蕭瑤大方承認:“沒別的意思,就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不想看到你一直受欺騙。再說,你也不是慢慢發現了麽?這種事,就算不用我說,你遲早也會發現的。當然,我也存了點私心。”
話說到這份兒上,所有不該懂的,不該知道的,即便沒有深入到每一個細節,也足夠讓她心寒、顫抖。
就像蕭瑤說的,遲早會發現。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承認,眼見為實。
她又喝了一口茶,指尖微微顫動,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只是這雲霧之後,是更加急驟的閃電雷雨。
秦苒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難過,可難過之後,又是心灰意冷。她回到家中,獨自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最後因為不肯回兩人的卧室,草草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
初中的時候,秦苒很喜歡一句詩——“人生有味是清歡”。平平淡淡即是福氣。可後來,她的生活越來越偏離當初的設想。其實她早該有覺悟,嫁給謝簡,便意味着崎岖。而現在,她要将這習慣給摳掉,即便是剜肉流血,時間久了也只會留下一個傷疤,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丢盔棄甲。
第二天,她從卧室的大床上醒來,發現身上裹着一條毯子。謝簡睡在她旁邊,呼吸聲很輕,外套還穿在身上。
她動了下,卻不料将他吵醒。
謝簡睜開眼,見她還在身邊,松了口氣。他弓起身子,将她拉進懷裏,不顧她輕微的掙紮,重重地舒嘆一聲。她貼着他的胸膛,位置和匹配度剛剛好,仿佛天生就該是連理枝。
很久之後,他說:“你前段時間不是說,很想去青海湖麽?我馬上就可以讓人安排。”
她淡淡道:“雜志社很忙,抽不出空來。”
“沒關系。”
“你憑什麽認為沒關系?”她拔高語調,後來想了想,又平靜下來,“我是說,我現在又不想去那裏了。”
他耐心地問:“那你想去哪裏?”
她十分頭疼:“你收到我的短信了麽?”
環在腰上的手臂緊了緊。“……嗯。”
“我有事要跟你說。”
“好。”
秦苒将他的手從自己腰上掰開,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紅着眼注視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開口:“我們離婚吧。”
其實,一句話而已,說出口并不難。說出這句話之前,她一度以為自己做不到,可真正實施了之後,反而覺得輕松無比。
見他不說話,表情也沒改變,她繼續說:“或者也可以你提出,我不會反對。”
良久,他的眼裏終于有了情緒。
“為什麽?”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鑽出來。
秦苒将臉靠在枕頭上:“其實我一直很想問,當初你既然不愛我,為什麽還要和我離婚?既然那麽愛那位小姐,為什麽現在又擺出一副在乎我的樣子?該問‘為什麽’的是我才對。”
話已至此,他終于知曉,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說實話,這五年的婚姻生活,你快樂過麽?我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
人一旦被某種情緒蒙蔽,便會自動代入所有的悲憤。秦苒後來想,她其實是快樂過的,他說和她“試試”,他帶着她去買戒指,他為她辦了一個盛大的婚禮,他和她的第一次……但這些事情,都是在欺騙的前提下産生的。
謝簡的聲音沉沉:“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為我做決定。我……不同意離婚。”
她腦袋眩暈,哽咽地問:“那你騙過我麽?”
不多時,謝簡的胃開始抽搐,口幹舌燥,眼前一陣陣發黑。忍住不适,他抓住她的手,仍舊搖頭:“我不同意。你先冷靜一下,等你冷靜好了,我再慢慢給你解釋。”
她吸了口氣,涼涼道:“這件事你不能阻止我。”
謝簡終于急了:“我求你別任性!”
“任性?”她搖了搖頭,“不是任性,我考慮了很久。”
“我不會離婚。”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拿了一旁的車鑰匙,臨走前對她說,“你先冷靜一下,我去公司,回來我們再好好談。”
秦苒聽到關門聲後,慢吞吞地下床,開始收拾行李。
——
這件事,秦苒不敢告訴父母。而雙方父母這關,又是一件令她頭疼的事情。她只能找沈凝溪尋求幫助。
沈凝溪沒反對她做的決定,順便給她介紹了一個律師。律師姓楊,四十多歲,在離婚案件處理上有着很豐富的經驗。當初就是因為他打頭陣,沈凝溪才分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財産。
“如果你是認真的,就別拖泥帶水,這種事情,很容易被繞回去,到時候就是個死循環。你想好了要離婚麽?”
秦苒舔了舔幹涸的唇瓣,半響後點頭。
沈凝溪告訴她:“離婚也是一場仗,會打得很艱辛,但也只是一時的。你要是真的不快活,離了也好,免得夜長夢多。我不會規勸你,畢竟我是過來人。”
第二天,秦苒回到娘家。父母高高興興地為她做了一桌子菜,還問女婿怎麽不一起來。
她将手指放在碗沿上摩挲,最後鼓起勇氣告訴他們:“爸、媽,我昨晚向謝簡提出了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