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半枕霜(二更合一)
寝間裏還有收拾的婢女, 眼瞧着長公主從門口三步并兩步跑進來撲倒在軟榻上氣得咬牙切齒直捶枕頭, 一個個早吓得立在一邊恨不得自己是個透明的, 哪還有人敢言聲兒。
縮着脖子左左右右相互望了兩眼, 誰也不敢上前問一句, 正暗暗叫苦不疊之際,門外傳來露初的敲門聲,“公主, 您這是怎麽了?主子爺已經走了,要不您把門打開吧, 奴婢不看着您沒法兒放心。”
合懿聽着聲兒止了動作,皺着眉爬起來下意識歪過頭朝門口看了眼,但隔着門什麽也瞧不見, 狐疑問:“你沒騙我吧,他真的走了?”
封鞅那只老謀深算的狐貍,萬一讓露初來當敲門磚騙她開門呢?
門外露初聽着一笑,還能這麽問話,想來情況太不算太壞, “奴婢可不敢騙您,真那麽做了, 奴婢進去甘願被您打手板。”
看來是真不在......合懿心裏卻更不得勁兒了, 這種境況他不應該在門外守着認錯道歉,然後望眼欲穿地等她原諒嗎,這人竟就這麽撂下了,果真是個屬大爺的榆木疙瘩, 簡直要氣死人了!
她擰着一股勁兒拿了好半天喬,手裏的枕頭翻來覆去的捏得不像樣子了,這才朝屋裏的婢女揚了揚下颌,“讓露初進來吧!門還是讓她鎖上,誰都不許擅闖!”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初提步而入險些一腳踩到門口掉落的珠釵上,發釵都跑掉了,這得鬧成什麽樣了!
她彎腰拾起來略擦了下,緩步進去見合懿正坐在榻上生悶氣,下人不好直接打聽主子的事,輕嘆了口氣,把珠釵放在榻上的小幾上,換了個路子問,“公主這會子覺得好些了麽?”
合懿低着頭揪枕頭上的穗子,氣鼓鼓地說不好,“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心裏一點兒都不拿我當回事,就會冤枉人、兇人,明明我才是公主,怎麽好像他才是公主似得,又嚣張又跋扈!”
露初聽得一愣,瞧這話說得,人都給氣懵了吧!
“主子爺怎麽會不把您當回事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她在桌上沏了杯茶水遞到合懿手上,好歹換下了那被□□的不成樣子的枕頭,“夫妻之間哪還沒有個磕碰的,您兩位現在正在氣頭上,且等着吧,過了這程子,主子爺保準還得來哄着您。”
“誰稀罕他來哄!”合懿越想越委屈,“誤會什麽誤會,他要是真把我放心裏了,有什麽東西是我不能知道的,那麽個着急上火的樣子,他肯定背着我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
“啊?”這話可不能胡說的,露初面露難色,夫妻之間最忌猜疑,也最忌隐瞞,話要是不說清楚就會變成心裏的一根刺,紮上了可就不好拔除了,“那您沒好好問問主子爺是什麽事麽?”
合懿想起來那會兒的情形就來氣,明明露馬腳的是他,誰成想先發制人的還是他,真是全天下的理都在他那。
“他一進來就怒氣沖沖地恨不得吃了我,擱誰能跟他好好兒說話?”她灌了口茶水消火,但效用好像不是特別大,“反正我現在不願意看見他了,明天也不願意,以後都不願意了。你去傳話讓他搬走,搬得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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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話突然一頓,腦子裏電光火石間冒出來格子裏的那一沓文牍,猛一擡頭望向露初,“你們主子爺該不是在外頭金屋藏嬌了吧?”
那沓子文牍說不定就是莊子的房契,用來置放外頭的莺莺燕燕,不然國事再忙,還能把人忙到幾乎天天晚上才回來?從前她父皇在位時日理萬機,也少見到這程度上。讓他搬走豈不是一搬就搬到他心坎兒上去了?
這不成!
封鞅有別的女人,這念頭在合懿心裏徘徊過幾個來回便塵埃落地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兒,氣性兒和傷情霎時間在心頭此消彼長,分不清哪個更重了。
夜漸深,人未眠。
菱花窗外頭有涼薄月色映進來,照在床前在盛夏的天氣裏凝起了滿地銀霜。
封鞅躺在床上已經來回輾轉翻了幾百次身,人像被架在了火苗上頭反複煎熬,無論如何都睡不着,胸腔裏抓心撓肝地像是有蟲子在咬,貓在抓,攪得他一刻都不得安寧。
一扭頭瞧這屋裏的床不對,身上的寝衣也不對,就連入目可及的桌椅板凳都不對,千錯萬錯,總之沒有一處是順眼的,光瞧着就讓他心口堵得慌。
煎熬到盡頭了,突然呼出一口悶氣,一氣兒坐起來起身下床,背着手板着一張冷臉坦坦蕩蕩往寝間那邊去了。
這會子連伺候的下人也都歇了,回廊上沒人,到了門前先試探着推了一把,沒敢太使勁兒,萬一裏頭門栓動靜太大把裏頭的人吵醒了多不好。
封鞅心裏十足忐忑,手伸過去一推之下,沒猜錯,果不其然還鎖着呢......
但門是死的人是活的,堂堂太傅大人怎麽能就被手腕粗的木頭攔住了路,那也委實太憋氣了。
思來想去,撬門這等下三濫的勾當是不可能幹的,既然要進去,大路走不通總還有羊腸小道,左看右看,眼神兒落到旁邊一扇敞開透氣的窗戶上。
閉着眼,在心裏默念了三回“大丈夫能屈能伸”後,心安理得爬窗戶去了。
太傅大人也算半個練家子,爬個窗戶這等事完全能做到悄無聲息,進了屋沒直接去床榻那邊,先去隔間換了寝衣,凝雲絲的寝衣一上身,渾身都舒暢不少。
當然,重要的不是凝雲絲,重要的是這是她做的。
合懿睡覺一般都沉得很,輕易不會醒,封鞅走過去挑開層層绡紗帳幔,她就躺在床裏側背對着外面,留出來的一大片空處像是專為等他的。
他心裏被無形的揪了一把,不該對她發火的,其實仔細聽了她說的話也能知道她還沒有看到裏頭的內容,可當時怎麽就昏了頭把素日的鎮定全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呢?
說到底是太怕,怕她知道以後的反應,怕她會怪他怨他甚至恨上他,憂慮的久了變成心裏一道痂,她無意中的一點動靜都能把那道痂再撕開,疼得他龇牙咧嘴。
封鞅從背後湊上去輕手輕腳地把人攬到懷裏,那麽嬌小的一個人,偏偏就像是不完整的圓上缺失的那一塊,必須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他才能是圓滿的。
心安寧了,他低下頭輕輕在她光潔的後頸上印了下,可就這麽一下子,向來睡得雷打不動的合懿蹙着眉不滿得哼唧了一聲,艱難地睜開一雙惺忪朦胧的眼扭頭朝身後看過來。
誰成想回頭一眼直把她吓得一哆嗦,再大的瞌睡也全醒了,要不是被他抱着估計當場就能坐起來!
她掙紮着回過身來使勁兒推他,“你什麽時候進來的?讓開,離我遠點兒,別碰我!”
這人背着她有別的女人了,合懿才不願意再被他抱着,何況傍晚那檔子事兒還沒個公道呢,憑什麽就給他抱!
“靈犀,靈犀......你聽我說……”封鞅忙去抓她的兩只手,幾乎沒費什麽功夫就把她牢牢控制住,可還沒等開口說話,她那邊兒逼得急了,曲着兩條腿兔子似得蹬在他身上,一邊蹬一邊罵他僞君子,讓他出去。
這大概是她最嚴厲的罵人的話了,急得鼻尖直冒汗也連聲滾都說不出來。
封鞅盡都消受了,罵就罵吧,反正只要她能消氣,但不能放着她這麽胡亂蹬,萬一不小心蹬到不該蹬的地方,那可就麻煩大了。
他去壓她的腿肚子,但她實在倒騰地太厲害,再這麽下去估摸着這床都得折騰塌了,他實在沒辦法,一咬牙翻了個身,瞬間就把她壓得全身都動彈不得。
力量上的角逐無論何時何地女人都是弱勢,合懿成了他砧板上的魚肉,手腳動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實在氣不過就鼓着腮幫子惡狠狠瞪着他,要是目光能化箭,這會子他早該成碩果累累的箭靶子了。
他也嘆氣,面上的神情掩在昏暗裏看不真切,只有聲音幽幽地落下來,帶些哀致的眷戀,最是能蠱惑人心的柔軟,“靈犀,我知道我錯了,不該對你發脾氣讓你受委屈,你實在氣不過哪怕打我打到消氣為止都行,千萬別不理人,這比殺了我都教我難受。”
瞧瞧這是認錯的态度麽?抓着人的手讓人家打他,怎麽打?
“就是要你難受!”合懿別過臉去,一副眼不見為淨視死如歸的決絕,話說完了又回過神兒來,皺着眉毫不留情噎他一句,“你難受什麽難受,我明明在你那裏連一堆紙都比不上,你說這些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才不信!”
封鞅執拗地糾正她說不是,“在我這裏沒什麽比你還重要,那一堆紙......你說得對,那只是一堆沒用的紙,是我昏了頭才會因為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對你發脾氣,我發誓絕不會有下一次,你消消氣好不好?”
他的道歉在合懿聽來毫無誠意,甚至根本就是為掩蓋他外面有人這件事來繼續騙她的,不然怎麽話說了一堆都沒一句在點子上?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
“我不信,你現在說什麽我都不信,拿着你這些鬼話去騙外頭的那些莺莺燕燕吧,我不想聽。”
人一旦把耳朵閉起來了,油鹽不進,那憑他舌燦蓮花也是白搭。
封鞅都不知道她是怎麽得出個莺莺燕燕的結論,頂着一腦門兒的霧水忙不疊地的辯解,“天地可鑒,我外頭哪裏來的莺莺燕燕,下午對你發脾氣我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你生氣歸生氣但也不能冤枉我對你不忠對不對?”
合懿斜眼瞧他,很為他的睜眼說瞎話感到震驚,一時義憤填膺,“我怎麽冤枉你了,那一沓子紙難道不是你外頭置放女人的莊子房契,你要不是背着我有了別的女人,有什麽東西非要瞞着不能讓我知道?”
她說起來連帶着傍晚的委屈一齊沖上了心頭,沖得鼻子發酸,話音哽咽,“我早該知道不能信你的,世上哪還有第二個我父皇那樣忠貞不二的好丈夫......怪我自己異想天開,你給我下去,我不想再被你碰到一丁點兒。”
他如今在她眼裏是不幹淨的了,若是成婚之前他有過女人,合懿知道了還是要嫁,那就怨不得別人,但成婚後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再不忠,那就是背叛和欺騙,她便容他不得。
因他的人都做不到專情,那大概心也不能指望只裝着她一個人。
不管如今世道如何,其他的女人如何委曲求全,但合懿是公主,公主不與其他人分享丈夫,公主有公主的尊嚴和驕傲。
封鞅這會子才聽明白她天高海闊的別扭大部分都從何而來,恍然覺得又生氣又想笑,氣她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笑她思維跳脫想法幼稚。女人大抵都或多或少都會沒有安全感,她已經很乖了,偶爾這麽一下子,不應該怪她。或者他還應該悲哀的慶幸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其他的方面。
他把她兩只手腕捉在頭頂捏到一起,騰出一只手去給她擦眼淚,合懿不配合,臉扭到那邊他就耐性兒追到哪兒,一來二去跟逗她玩兒似得,又趕着她快要發作的邊緣松了口。
“你看了文牍便滿心滿意地誤會我,但那和房契真的沒有任何關系,口說無憑,我要怎麽才能讓你相信我,思來想去除了讓你親眼看一眼那些東西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他停住許久,昏暗的夜色都掩不住面上的躊躇,“靈犀,你知道我身在朝堂的難處,我在大殿裏群臣前站着,身後有無數看不見的刀就抵在背心,時刻都在虎視眈眈地警示我不能有絲毫的行差踏錯,但我也不是神仙,為官這麽些年不可能一點污跡都沒有,現在還能安然無恙,那些錯處就必須讓它永遠藏起來,我不想讓你知道不是不信你,而是太在乎你,在乎你對我的看法,也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擔驚受怕,外面的險惡我看得夠多了,回家來只想看着你安樂無憂的笑臉,你明白麽?”
這一番話說得有幾分掏心掏肺的意思,合懿忍不住想,難道他藏起來的污點也和兮柔的那道傷痕一樣是難以與人言明的苦衷麽?人生在世必然會有諸多秘密不可公諸于世,不讓她知道是怕她會就此看輕了他不成?
合懿撇着臉抽了口氣,腦子裏自顧計較得停不下來,過了會兒才試探着問,“那你做過傷天害理的錯事麽?”
封鞅聽得一愣,随即鄭重地向她保證絕對沒有,他不騙人,因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各謀其事的争權奪勢是為自保,不是傷天害理。
既然沒有傷天害理,那大概也不算太大的過錯吧!
心裏柔軟的人大多耐不住別人示弱,封鞅瞧她有些偃旗息鼓的勢頭,伸手去給她理了理臉上被眼淚沾濕的發絲和縱橫交錯的淚痕,淺淺地勾了勾唇角,帶着些溫雅的弧度,嗓音總是一貫的動聽,“別總把我想得那麽壞,我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是你一個人的,心尖兒那一點兒地方全被你占滿了再裝不下別人,你若是始終不肯信我,那就實在太傷我的心了......”
合懿在他一股腦的甜言蜜語裏繞過來繞過去,幾個來回下來腦子都要給繞暈了,臨了臨了又被反過來倒打一耙,整得好像還是她的不是了,他成了受氣的那個似得。
她琢磨了良久,覺得這情況不太對了,明明說是去看文牍,這人還壓着她不起來是幾個意思?
“格子裏的東西還是我下午打開的那些麽?”合懿突然問。
都從傍晚到現在這麽久時間了,他這麽個屬狐貍的人能松口答應去看,難保沒有偷天換日,要是個換過的,那看了有什麽用,不還是被他當成個傻子一樣的糊弄了麽?
封鞅聽着心頭難免沮喪的很,幹巴巴眨了眨眼說是,“我一晚上都只顧着後悔對你發脾氣了,哪還想得起來其他的,你要看咱們現在就去,看完之後你要答應我別往心裏去,也別再懷疑我對你的心意,那些什麽莺莺燕燕之類的話都不能再說了,能答應麽?”
這話聽起來還算真誠,合懿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又忍不住冷臉催他,“那你起來呀,這麽着怎麽看,神游過去看麽!”
她是個軟軟的身子,讓人抱上就舒服得不願意撒手,封鞅輕輕地笑,一低頭就近在她臉上狠親了一口,得了便宜不敢再賣乖,手松開教她在身上猛捶了好幾下,罵他“流氓”!
再回書房,封鞅拿了火匣子一處處點燃屋裏的燭火,在合懿滿臉狐疑的表情中把暗格打開,取出裏面一沓原封原樣的文牍鄭重交到她手上,最上面仍舊是那封皺得不成樣子的和離書,與合懿那時看到的沒差。
她接過來,深吸了口氣才坐在桌案旁邊打開,臨到手上了心裏才忐忑起來,這一看,是好是歹可就都在眼下了......
誰知道打開來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倒真不是她以為的房契,有賬目有印信甚至還有名冊,但很不幸,合懿并沒有看明白這些東西和他有什麽關聯,裏面甚至連諸如“封鞅”“太傅”等等的字眼或者稍微與他有關的細枝末節都沒有尋見。
她暗自咦了一聲,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封鞅,“只有這些麽?”
他點頭,“全部都在這裏。”
這就尴尬了,合懿拿着手裏的文牍不知道作何處置,看了但是沒看明白,這說出來怕是要丢人的,事關他身家性命她也不可能去問別人,兩下琢磨着,還是順水推舟把這事兒揭過吧。
她把文牍複又放好推到他面前,“你的事情我如今也都知道了,以後用不着你再藏着掖着,既然是重要的東西,你自己好生收着吧!”
封鞅朝她露出個欣慰的笑,起身拿起文牍再歸複原位,轉身後在她視線所及之外緊皺眉頭長長舒出一口氣。
他說自己有過污跡,沒有騙她,說沒有置換過這裏頭的東西,也屬實。但他沒有說,他從不會把自己的錯處留在世上,或早或晚都必須抹除的一幹二淨,需要留下的只有用來制衡對手的把柄。而這些堪稱“把柄”的東西無一不是隐晦的文字游戲,合懿看不懂,或者說若非局中人,皆很難看得懂。
不能騙她,至少騙騙自己她都知道了,賭這一場,身心俱疲。
出了書房,封鞅挑了燈籠走在她身邊,微弱的一點光亮堪堪照着腳下方寸之地,但好在月色皎潔,轉過頭就能看到她瑩白的側臉。
一路送到寝間門口,合懿忽的停了步子,義正言辭地語氣,“你不要想混淆視聽,就算你沒有外頭的莊子,我也莫名其妙地被你兇了一頓,這筆賬咱們還沒完,自己回西邊兒廂房......”
她話沒有說完,封鞅已經攬着腰不由分說把人半推半拖地拉進了屋裏,燈籠杆兩邊一敲,門就給關上了。
“我一個人在那邊兒睡不着,你就當發發善心,別攆我走。”
合懿還別扭着呢,那時候受那麽大的氣,要是輕易就放他過去了,難保不會助長他的嚣張氣焰。
她打定主意板着臉,任他好話說了一籮筐也不答應,“我現在不想和你睡一頭,我不管,你要是非睡這張床,反正公主府這麽大,我就去別地兒安置!”
封鞅聽着頭疼的很,四下裏看了一眼,指了指東南角窗邊的軟榻,“那我睡那裏總成了吧,我不看着你也睡不着。”
他開始耍無賴,臉面在媳婦和熱炕頭跟前也算不上什麽,人都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真要是聽她的一氣兒搬到西廂房去,那不等于被打到冷宮了麽,再想回來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那肯定是不成的。
合懿大概是頭一次見識到他耍無賴的功夫,應對無方,剜了他一眼,警告他:“你可不許再偷偷上我的床,否則我一定治你的罪!”
封鞅答應的信誓旦旦,在她腰上推了一把,“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去吧!”
床上的帳幔沒再放下來,他躺在軟榻上只能看到她一個背影,但也算松了口氣,總歸初一已經到了,十五約莫也不會太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