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姜呆站了一會兒，陸柏庭見她不動，又喊了聲：“沈姜？”
她回過神來，搖頭說沒事，“既然導演在等，那就趕緊過去吧。”說着不忘拉上一旁的孟則恩。
三人行，沈姜主動站了中間，孟則恩仍有些呆愣，她作為兩方都認識的人，簡短地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孟則恩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得略微結巴，可看陸柏庭絲毫沒有要伸手和他握手的意思，只好忍耐下那股沖動。大概是因為正在走路吧，邊走邊握手多不合适，他能理解。
“你們劇組選的景還不錯，一路走過來，片場內的建築不論大小，至少都具備基礎的美感。”陸柏庭對沈姜道，“可惜來晚了，沒能看你們演戲。”
“我們的戲下午拍的，晚上沒輪上……謝淳書前輩不是在拍麽？”
“我到的時候已經拍完了。以前我曾和謝淳書前輩合作過一次，雖然沒有對手戲，但對她的表演功底一直記憶深刻。”
沈姜笑說：“謝淳書前輩确實厲害，人也很和藹，上回我喊前輩，她還讓我別那麽叫，說是直接喊奶奶更好。”
“你們在戲裏似乎是祖孫的關系？剛剛在前面聽導演說了幾句。”
“是啊，我演謝淳書前輩的孫女。”
“那你們……？”陸柏庭看了看她，視線輕略，掃及她身旁的孟則恩，短短一秒很快又收回。
“我們是姐弟。”沈姜補充一句，“在戲裏。”
“這樣啊……”陸柏庭微微颔首。
“對的！”孟則恩終于找到機會和偶像聊天，按捺着激動道，“前段時間我還去電影院看了龍潛，當時可喜歡姜姜姐了，沒想到沒過多久就有機會合作！”
月光下的陸柏庭臉色比先前在明暗交界下那般，看起來溫和了許多，孟則恩正想繼續說，張口剛說了個“我”字，旁邊的沈姜忽然一崴，他微驚，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
“沒事吧？腳扭到沒？”
沈姜自己也吓了一小跳，虧得孟則恩眼疾手快，不然她估計要摔個大馬趴。緩了緩神，借着他的力站穩，沈姜提腳看了一眼，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我沒事，鞋也沒事，這是劇組的鞋，弄壞我還得給道具組賠一雙，省了麻煩。”
“鞋壞了不要緊，你沒事才好，你要是弄傷腳怎麽跟導演交代？也都怪我，好好的我潑你一身飲料，你和我一塊走路平底也摔……”
“我摔跤怎麽能怪你，亂說什麽……”
陸柏庭在她崴腳瞬間擡起的手沒能伸出，默默收了回來從政。而後她半個身子幾乎都倚在了孟則恩身上，站定分開了，他們倆又旁若無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輕咳兩聲，他打斷道：“去前面換雙鞋吧，道具壞了也沒關系，人沒事就好。”
“也是，別讓導演他們等急了。”沈姜沖他笑了下，止了和孟則恩的話頭，三人繼續往前。
孟則恩對師姐的關懷十分到位，怕她再摔，小聲叮囑：“姜姜姐你看清路，鞋跟有點細，明天和道具組說聲，換一雙算了……”
月色不甚明亮，路燈的人造光芒昏黃，餘光淡淡掃去，就見沈姜揚着笑意向他致謝。陸柏庭蹙了蹙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瞬間又有些滞猶，那本就不輕松的嘴角弧度，壓得越發平。
兩位導演在燈光明亮的片場中心聊得歡快，陸柏庭三人過去之後，氣氛越發熱烈。陳陽再次表達了對沈姜的喜歡，惹得周導演炫耀着沖他玩笑道：“我們的女主角當然是好的，你老陳想合作，自己說去，我可不給你做這個說客！”
沈姜連忙謙虛幾聲，一衆人閑聊一會兒，便說要去吃夜宵，還有兩場沒拍的戲挪到隔天晚上，劇組衆人紛紛整理家夥收工。
這座城市夜景很美，近兩年旅游業興起，觀光景點不少，周導來過不止一回，熟門熟路，直接領着大夥奔向一家地道又實在的當地食館。店門外支起的将近十個藍布帳篷，就這麽被他們全都包下。
沈姜和陸柏庭比鄰而坐，在場人多，陳陽導演又一直在和她說話，她沒空想這幾天糾結的那些心事，注意力倒不怎麽在陸柏庭身上。
男人們和幾個女場務都喝了點酒，陸柏庭自然逃不過，舉杯之前下意識瞥了眼沈姜，她端端坐着，借不會喝為由，以茶代酒。他便收回目光，連灌了幾杯下肚，喉嚨裏火辣辣的。
酒到酣時，衆人三兩各自聊起了天，兩位導演和沈姜說起了拍戲的事，孟則恩一溜煙挪了位置，跑到陸柏庭身邊，“陸前輩，能不能跟我合照一張？”
陸柏庭猶豫了兩秒，委婉拒絕：“我現在喝了酒，樣子不大方便。”
“那給我簽個名行嗎？我是你的影迷！”說着就從随身背包裏翻出本子和黑筆。
陸柏庭想起剛剛三人小路上，沈姜管他一口一個“則恩”的叫，語氣那麽親昵……有點想拒絕，然而看他滿臉期待，又想到面前這是個喜歡自己的粉絲，職業道德戰勝了心裏的小人，遂點頭同意。
孟則恩眼裏盈滿了崇拜，盯着他唰唰走筆，道：“前陣子剛進組的時候我和姜姜姐聊起前輩你，她說前輩私底下很好相處很愛笑，和網上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還有些不信，沒想到……嘿嘿。”
陸柏庭接受了他這迷弟的語氣，狀若無意問道：“她都和你說我什麽？”
孟則恩小聲說：“姜姜姐說前輩演戲很厲害，人好相處，很關愛後輩，還有……”他頓了頓，想不大起來，摸摸後頸笑的燦爛，“反正都是誇的。前段看完龍潛我連帶着喜歡姜姜姐，原本還有點觀衆心理，結果一碰面，巧了，我倆都是前輩你的粉絲！剛進組的時候沒話說，等戲時就聊聊前輩你的電影，沒幾天就熟了。”
陸柏庭暗暗在心內消化他的話，胸前略微覺得沒那麽悶了，簽完合上本子和筆遞還給他。
“其實我只不過是入行早而已，前輩後輩的，遲早都會變成前輩。”
頓了頓，他看着笑得沒玩沒了的孟則恩，眸光微閃，“叫前輩太生分了，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像我助理一樣叫名字，後面加個敬稱意思意思就行親愛的顧先生。”
孟則恩受寵若驚：“柏、柏庭哥……？”
陸柏庭未語，淡笑颔首。
孟則恩激動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還未再說，旁邊有人過來找陸柏庭說話，他不好再占着他的時間，謝過他簽名後，捧着本子興奮回了座位。
一邊聽身旁人說話，陸柏庭一邊朝離去的孟則恩掃了一眼。
孩子是個好孩子，也不讨人厭，就是有點缺根筋。
其實不是很喜歡被不太熟悉的人親近稱呼，但不得不說，‘柏庭哥’這三個字聽上去比‘前輩’順耳多了。
……至少和孟則恩喊沈姜時聽着差不多，不像是差了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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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夜宵，陳陽導演和鋒刃劇組的人和周導一行不同路，分開前兩個導演在最前頭話別。
陸柏庭趁時走到沈姜旁邊，低聲道：“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麽？”
沈姜愣了，“什麽？”
“拍龍潛時承蒙我的照顧，查了很多本地攻略，決定請我吃飯以示感謝。”
“我……”
“我是客串，前半部分戲拍完了，之後的尚早，統籌說我有兩天休息。”陸柏庭道，“正好最近不太熱。”
沈姜稍有些怔，“前輩你……”剎那反應過來，咽了咽喉嚨當即道，“前輩你想吃什麽？我提前訂。”
“都可以。”
“那我回去看看我的排戲表，對一對時間。”
“好，确定了随時打我電話。”
陳陽在前面喊了聲，陸柏庭不再多說，臨走前握着手機沖她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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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鏡頭時臉長時間被妝蓋着，除了工作，私下裏沈姜便更喜歡素面朝天。
今天卻難得上了一層淡妝。
這家海鮮餐廳是她精心挑選的地方，一來味道好，二來陸柏庭喜歡的海鮮種類多，能點的東西比別的地方多。
菜單是沈姜事先定好的，看着滿滿當當一桌子，她還擔心陸柏庭不夠吃，拿起一旁架子上的菜單遞給他：“吃海鮮我不是行家，前輩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別的。”
陸柏庭接了，不過幾秒，連翻都沒翻開，重新把菜單還到她手中，“我沒有別的想點，你看看還有沒有你想吃的。”
“我也不用，再多就吃不掉了……”
沈姜把菜單放回先前的位置，幹笑了兩下。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那抹情緒她看的分明，心中忐忑，不知道哪裏做的不對，惹他不高興。
陸柏庭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卻無從開口，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無言動筷。
哪裏是不高興，只是有點說不清的心情。
——這滿桌吃的全是他喜歡的，每一樣都是。
她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他對她卻沒有多少了解。
沈姜略拘謹地在他之後拿起餐具，沒吃幾口，兩個人的手機都響了。
對視一眼雙雙拿起，看過後沈姜笑了。
“龍潛的票房竟然已經9.3億了，好棒！”
陸柏庭嗯了聲，“非商業片，這個成績很不錯了。”
“可惜今天是公映最後一天，明天就要下映了，不知道能不能破十億……”
說完似是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她聳肩，吐了吐舌頭。
因菜單莫名深沉起來的臉色，被她的鬼臉軟化，手指飛快摁了摁屏幕，陸柏庭回複完擱下手機，給她夾了個扇貝。
劇組微信群裏撒花聲一片，沈姜正回着，忽見盤子裏多了樣東西，擡眸一愣。
他道：“回完就算了，先別聊，吃飯。”
“好……好的。”對話框裏才打了半句，她微怔着就那麽把手機放了下。
“除了海鮮你有什麽別的喜歡吃的？”陸柏庭忽然問。
“肉……都挺喜歡吃的。”
他看了她一眼。
“還好吃不胖，我食量其實蠻大的。”沈姜呵呵幹笑兩聲。
“吃辣嗎？”
“吃啊，辣不辣都吃，有些人不吃蔥姜蒜，我全都吃，還有香菜。”
“上次在橫店逛花廳夜市，你好像對小吃很有研究？”
沈姜喝了口熱水道：“不算有研究，只是有機會就會嘗一嘗。幹鍋、火鍋、雞公煲、串串兒……這種可以燙菜的鍋我比較喜歡吃，各類小吃街裏的麻辣燙和水煮味道也不錯，就是衛生問題有點麻煩。”
她這種問一句，自己竹筒倒豆腐般帶出一串的回答方式省了陸柏庭不少力氣。而後進餐時間，大半是他悠然問話，她極為配合地回答，沒多久，他便知道了許多前幾分鐘還不知道的事——關于她的事。
沈姜覺得他今天似乎狀态不錯，話比平時多了些，沒多想，因這融洽氣氛，開餐時他看到桌上菜色的古怪臉色，也被她抛到了腦後。
吃完飯，兩人都沒有夜色下散步的想法，畢竟這不是小地方，他們走上街去肯定會被認出來。
沈姜隔天還有早戲，正欲道別，陸柏庭忽地道：“周雲和司機兩分鐘就到了，我送你。”
那輛熟悉的保姆車很快出現在樓下，他們雙雙戴起口罩和帽子，下樓、出門上車，總共用了不到一分鐘。
沈姜靠在椅背上，剛摘下口罩舒了口氣，前面的周雲轉身朝後遞來一個黑色的購物袋。陸柏庭接了，轉頭便遞給她。
“……這是？”
陸柏庭摘了口罩，将東西輕輕放在她懷裏。
平時一向話多的周雲這次給完東西就默默轉回了頭，車內安靜，只有輪胎碾過地面的細微聲音。
視線相對三秒鐘，沈姜莫名有些堂皇，他卻眼含微光，韶然淺笑：“就當是票房九億收官，送給女主角的賀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