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徐民安定了一層小宴會廳做慶功會場地使用，很有公司年會的感覺。
為這個活動，沈姜提前幾天就開始準備。自己劇組私下聚會，不是正式場合，不用穿禮服，但她還是在着裝上費了些心思。
尚天英為此還說了一句：“倒是比讓你去攝影棚裏拍照上心多了。”
她當然搞不懂沈姜的心思，因為沈姜自己都說不清心裏到底怎麽想的。肯定會和陸柏庭碰面，想一想，滿是雀躍，又夾雜着點滴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把人送到門口，尚天英對着要下車的沈姜叮囑：“不許多喝酒，也不許做出格的事，言行舉止自己把握分寸，結束後我來接你。”她過了玩樂的年紀，應酬場合工作中去的夠多了，實在沒那個興致。
“我知道。”沈姜點頭，別過她，快步進門。
宴會廳在十三樓，人差不多到齊了，熱鬧非常。十多張長桌，擺滿了食物，正餐點心應有盡有，幾個角落，分別安置了沙發和透明矮幾、桌游方桌、懸挂式模拟游戲，甚至還有麻将桌。
沈姜一進門，頓在門邊哭笑不得。
這是……？洋氣中混着一大堆接地氣的東西，半點和‘宴會’不沾邊。
“咱們的女主角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聲，一群人手拿噴罐，沖過來趁她不防，噴了她一身五顏六色的彩帶。
沈姜躲閃不及，上下看看自己這滿身‘進門彩’，攤了攤手，笑得萬分無奈。
“怎麽來的這麽晚？”徐民安出來迎她，邊說話邊領着她朝裏走，“柏庭和段喻都到了，就等你一個。”
一聽到陸柏庭的名字，沈姜全身霎時繃了一下，微微彎唇解釋，“……路上有點堵車。”
先前看的沒錯，陸柏庭等人确實坐在角落的沙發處。即使只是粗略一瞥，她總是能在人群裏準确地找到他。
“沈姜來了，你們幾個挪個座兒。”徐民安毫不客氣地指揮他們，将女性優先貫徹到底。
沈姜忙道：“不用了，我坐邊上。”
身子挨着沙發坐下，目光下意識飄向正中的陸柏庭。他沒有躲，直直和她相迎，不閃不避對視，像往常的每一次。
沈姜霎時收回視線，挨個打招呼：“陸前輩，段前輩，李導演，王統籌。”
“我怎麽感覺像念書的時候被老師點了一遍名？”段喻笑着吐槽，“沈老師太客氣了，下回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沈姜沖他一笑算是回應，心裏卻沒當真。沒有熟到那種程度，哪好直接叫名字，像他不也同樣喊她‘沈老師’？都是客套罷了。
劇組裏男人居多，幾個統管演員的演員導演卻全是女的，見他們在說話，一同端着酒杯過來。如此少不得要碰杯，沈姜記着尚天英的叮囑，小小喝了一口就放下那段回憶就讓我們一起保留。
閑聊了片刻，不多時，徐民安、統籌和副導演三人齊齊被拉走，段喻也被叫去玩桌游。
就剩沈姜和陸柏庭，他在主位，她在側邊，一人占着一張沙發。
“前輩不去……？”她幹笑了聲，試探着打破沉默。
陸柏庭看了她一眼，淡笑搖頭，“不了。”
沉默一會兒，忽聽他問：“你不去和他們一起玩？”
“還是不了……”沈姜擺手，“我坐一會兒就好。”
和他們玩有什麽意思，桌游、麻将、模拟游戲，哪一樣都不能勝過和他待在一起的愉悅。哪怕只是以普通前後輩的身份，說一些沒什麽意義的閑話。
她先開了話匣子，陸柏庭禮貌往下詢問：“新工作定下了嗎？”
“定了，馬上就要進組了。”
“是麽？一切順利。”
“嗯……前輩你呢？接下來打算休息還是？”
“或許休息或許接新角色，暫時不确定。”
“那……也祝前輩一切順利。”
沈姜幹巴巴答完，發現話題進入了死胡同。咽了咽喉嚨，端起杯子裝模作樣喝了一口。
“如果不是喜歡飲酒的話，盡量喝其它飲品。”陸柏庭看了她一眼道，“酒喝多對身體不好，演員這一行本來就容易損傷身體，工作之餘還是盡可能保養一下。”
被說教了一通，沈姜卻一點不惱，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點頭：“我知道了。”嘴角小小彎了一下，補充道，“謝謝前輩。”
陸柏庭捕捉到她嘴角那一抹偷笑，頓頓看了幾秒，倏而含笑收回目光。她的情緒其實真的很好窺探，就像現在，仿佛吃到美味又不想讓人知道，悄悄摸摸暗自餍足的模樣，一眼便能得知。
——想到這裏思緒驀地滞了一下。
她這麽高興，僅僅只是因為粉絲心态作祟，所以對他的一言一行都抱有好感，還是因為……
。
周雲還不知道他家柏庭又開始思考起‘嚴肅的問題’，站在桌游機旁看人玩了游戲，到餐區取吃的，微仰着頭正喝東西，旁邊走來一個人，捧着熱飲邊喝邊和他閑聊：“哎，你覺不覺得沈姜和陸柏庭老師有點……”
“噗——”
周雲嗆了一口，手忙腳亂擦幹淨水跡，朝旁邊人道，“有點什麽？挺好的呀，挺正常的，多和諧的一對前輩和後輩啊！”
“你激動什麽。”那人一笑，搭上他的肩，朝沙發那邊聊天的兩人瞄了一眼，“我就覺得沈姜好像經常和陸柏庭老師待在一塊。在橫店的時候也是。”
“沈姜是我們柏庭哥的粉絲，和偶像聊天，學習一點經驗，這不是很正常的麽！”
“是正常，可是……”
“可是什麽！”周雲打斷他，拉着他便朝人多的地方去，“走走走，玩兩局游戲，扯那麽多有的沒的。”
。
“好，現在，我們要頒發最佳員工獎——”
宴會場地最前頭有個高出地面少許的小臺子，手握話筒的王統籌就站在上面，話音剛落下，底下霎時一片歡呼起哄聲命運奏鳴曲。他示意大家安靜，捏着紙卡繼續道：“龍潛劇組最佳員工獎的獲得者是誰呢？！”
“燈光組！燈光組！我們燈光組的！”
“肯定是我們服化組的！”
“誰說的，也許是我們道具組的呢？”
“統籌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到底是誰啊……”
故弄玄虛吊大家胃口的樣子惹來群衆不滿，都是熟人，聚集在臺前的衆人便不留情地搶白起王統籌，你一句我一句。
沈姜依舊坐在沙發上，看臺前及周圍一片鬧哄哄，笑着道：“弄得真像公司年會。”
“徐導演私底下其實是個很放松的人，很好相處。”陸柏庭亦沒有去湊熱鬧，彎着唇道，“他大概是想讓大家樂一樂。”
他倆剛聊了這兩句，便聽音響裏傳來王統籌中氣十足的聲音：“最佳員工獎的獲得者是——李副導演！”
“切——”
底下一衆人起哄，被點名的李副導演經人提醒，半無奈地過來領獎，聽見這群人倒喝彩，上臺的途中笑着敲了好幾個腦瓜。
“你們這些家夥，鬧什麽都鬧什麽！”
王統籌給了獎杯和獎品還不讓走，拉着李副導演要他發表獲獎感言，沈姜津津有味地遙望着，“這還弄成頒獎禮了怎麽……”
陸柏庭但笑不語。
沈姜剛說完，臺上的王統籌又宣布下一個‘獎項’，“馬上要頒發的是——國內最強偶像獎！”
這個名稱一出，想也不用想，大家都知道這肯定是段喻沒跑了。
沈姜就像看綜藝一般，嘴角弧度一直沒放下來，盯着那個方向，還不忘和陸柏庭說話：“啊，這個獎是段喻的。”
陸柏庭挑了挑眉，見她饒有興趣，便陪着她聊：“國內最強偶像……這倒是實至名歸。即使放眼整個娛樂圈去選，他不說十拿九穩，至少也是強有力的候選人。”
“哎？前輩這麽覺得嗎？”沈姜有些詫異，看他的樣子，像是對段喻頗為認可。
“這個圈子裏，大多數人有臉，一部分人有實力，段喻是兩者兼得，且是這第三種人中，極為靠前的佼佼者。”
光做偶像太浪費了，要不是轉型轉的太晚，或許現在就不止有這點成績。
沈姜沒想他對段喻評價這麽高，手肘支在自己疊起的膝頭上，手掌托腮，歪了歪頭，“段喻前輩很厲害确實沒錯，但是國內最強的偶像……”
說着，她把目光轉向了陸柏庭。
“……你不會是說我？”陸柏庭一愣，哭笑不得，這麽多年，即使再有人誇他好看，也從沒人說他是偶像派。
“有什麽關系，每個人的評判标準和對最好的概念都不一樣啊。我心裏國內最強的偶像就是前輩……當然，也是最強實力派！”沈姜煞有其事地點頭，似是覺得說的不夠詳細，補充一句，“我是這麽認為的。”
“你這麽誇我，我真是……”陸柏庭一時竟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郁悶好。
沈姜笑笑沒說話，臺上忽然點到她的名字：“拍戲最一點就通新人獎，頒給我們的女主角沈姜君王側，貴妃太冷漠！”
“這是什麽名字啊……”她好笑地吐槽，身體卻很誠實地站了起來。
不多時發表完感想，捧着獎杯和獎品回來，沈姜像是小孩子一樣現給陸柏庭看，“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獎！”
他頗為捧場：“很漂亮，以後還會有很多。”
兩個主演都被點名了，陸柏庭自然也跑不了，當站上臺捧着那個名為‘史無前例最帥最蘇男主角獎’的獎杯時，他默默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的獲獎感言簡短得令人發指，王統籌只好自己活躍氣氛：“現場的各位朋友，我們的男主角蘇不蘇？！”
臺下頓時齊刷刷一片聲音——“蘇！”
陸柏庭淺笑任大家玩鬧調侃，面前有那麽多人，面熟的面生的，全是劇組成員，他的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了後方角落那座沙發上。
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眉眼間俱是笑意，和在場所有人都一樣，可看起來又有點不一樣。
“男主角帥不帥？！”
王統籌聲音落下的片刻，他看着的那人，便揚起璨璨笑意，像其他人一樣，朝着他的方向大聲應和：“帥——！”
像颉了天際星光，她的眼睛，澄澈而晶亮。
。
鬧了半晚上有點累，沈姜躲到陽臺上吹風，時間剛過十點，忽然接到江謠的電話，她似是梳洗過了，窩在被窩裏，聲音糯軟地撒嬌：“姜姜～給我講故事聽，我要睡覺了！”
“……”沈姜無語，“要睡就睡，還得我給講故事，哪來的大爺啊你。”
“我睡不着嘛……”
“這麽早睡得着才怪。”
“我今天工作結束得早啊，不休息幹嘛？”
沈姜說：“你平時不早休息也沒見你無聊，自己在床上卷被子玩，什麽時候睡着什麽時候停。”
江謠哼了聲，不依不撓地糾纏，非要她現在、立刻、馬上就給編出個睡前故事哄她睡覺，說是不然唱搖籃曲也行。
沈姜被這個心血來潮的姑奶奶鬧得沒轍，只好道：“我在參加劇組慶功宴會，下回，要不然你晚點再打來，我保準給你唱，要聽什麽我唱什麽。”
“慶功宴會？”江謠不鬧了，“你那邊怎麽那麽安靜？”
“屋裏暖氣太熱，我到陽臺來吹吹風。”
“哦～這樣啊。”
夜色正好，四月多的天氣，風不怎麽冷，沈姜一時半會不想進去，便和江謠聊起了晚上的好玩事。
聽到他們劇組搞了個頒獎禮，獎項還千奇百怪，江謠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過後吐槽：“除了段喻那個國內最強偶像靠譜點，給你和陸柏庭發的那是什麽鬼，名字也太好笑了吧。”
沈姜道：“你也覺得符合段喻前輩？”
江謠反問：“不然呢？！”
“如果讓我選的話，我當然選陸前輩。”沈姜說的很是義正言辭，“他在我心裏是偶像派和實力派兼具明星們的13歲女友！”
“喂喂，人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這是情人眼裏出偶像派啊……你問過他的意願沒……”
沈姜啐了她一口。
睡不着的江謠又道：“你還別不服段喻，之前網上有個‘最想嫁給哪個男明星’票選，他可是比第二名多出好幾萬票，遙遙領先！”
“我怎麽不服，我只是說我個人的取向而已，還不許人有自己的偶像了？”沈姜回了句，皺眉想了一會兒，“話說回來，這個票選，嫁給段喻前輩的話，應該會成為全民公敵吧？”
“那要是嫁給陸柏庭呢？嫁給他還不照樣是全民公敵……哎我說你真是個腦殘粉，我都要心疼段喻了，遭你這麽挑三揀四的。”
沈姜沒在意江謠後半句吐槽了什麽，聽到前半句話，思緒驀地頓了頓。
一手枕着扶欄，她垂着頭，微微出神。
“如果嫁給陸前輩……”
似乎不管對面在聽與否，沈姜似嘆非嘆，像是自我回答般應了聲：“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吧。”
氣氛霎時詭異僵住，只有并不冷冽的風聲呼呼吹過，電話那一段的江謠沉默了好久，回神後猛地驚叫：“天吶沈姜你個大花癡，你沒救了啊啊——！”
“好啦好啦……”沈姜捂着耳朵，将手機拿遠了些，聽她咋呼半天，費了幾分鐘功夫才終于跳過這個話題。
“你睡吧，我進屋了，要實在睡不着等晚點給我打電話。”
沈姜理了理衣領，拉開門一進去，室內暖氣撲面而來，整個人當即熱得仿佛要燥起來。踏出一步，驀地頓住，視線落到旁邊桌櫃上，她咦了聲，“誰的紅酒？”
聊了大半天有些口渴，不确定這杯有沒有人喝過，沈姜猶豫了一秒，馬上放棄，蹦跶着往餐區跑去。
。
“哎，柏庭哥！”
吃着小點心的周雲朝走來的人擡了擡手。
說真的，他有點不好意思，本來說是陪陸柏庭參加慶功宴，結果卻自己玩了一晚上。剛剛想贖罪，陪着在沙發上聊了回天，然而沒能說上幾句，人又走了。
“柏庭哥你去哪了？”周雲端起旁邊沒動過的幾碟點心獻殷勤，“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墊肚子？”
陸柏庭搖頭，沒看他，目光一直飄搖在前方。
“柏庭哥？”周雲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柏庭哥？？”
“幹什麽？”被喚回神的人皺了皺眉。
“沒什麽，我只是看你出神……你剛剛去哪了？”
“沒去哪。”
周雲掃了他一眼，見他兩手空空，奇怪道：“咦你不是端了杯酒嗎？酒呢？這麽快喝完了？明天雖然沒有工作，但是還是要少喝點，否則給文姐知道……”
“沒喝，随手放下了。”陸柏庭打斷他的念叨，不等他再開口，凝着神，轉身走開。
周雲看着他的背影，摸不着頭腦。
“怪了，柏庭哥這又是怎麽了，一臉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