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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很想點頭誠實的說是,但是為了他們這岌岌可危的一點盟友情分,還是硬生生地壓下了實話。

司徒燕卻以心魔發下毒誓,然後瞥了夏暄一眼:“滿意了?”

夏暄點點頭。

“我将問鹹帶遠一點,你等他治好傷,然後再來趕上我們。”司徒燕道。

“好。”

說完,兩人就相看兩相厭地各自背對走開了。

司徒燕依諾将問鹹帶走了,夏暄卻看着在被蠻骨修複身軀的裴雲舒出了神。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那一瞬間,她以為司徒燕會對裴雲舒不利,竟然想都沒想就擋在了裴雲舒身前,和碧睛和沉睡沒有半點關系,那一瞬間她只是不想任何人去傷害他,甚至……不惜将自己最不願意的一面暴露出來。

“明明剛醒來的時候我是想殺了你的……”夏暄嘆了口氣,雖然後來知道自己不僅不能殺他還要保護他,有一些心塞,但是這三年和裴雲舒一起走下來,她卻不知不覺地開始依賴起這個人。

夏暄忽然想起三年之間,他們被袁熙山追殺之時,也是這樣慌不擇路地逃到了天衍洲的一處地下溶洞,這溶洞十分之大,且岔路極多,袁熙山找不到他們,就用靈力直接摧毀了整個地下溶洞的入口,他們因此被困在裏面。

裴雲舒早就受了重傷,她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卻還在安慰她:“這樣……也好呢,我這樣活着……實在太痛苦了……”

夏暄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卻不知為何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你……是在……為……我哭……麽……”

“不是的!!”夏暄惡狠狠的。

“那……也好……”

“你閉嘴!不準死!我我我……我不會幫你報仇的!”夏暄絞盡腦汁也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激發他的求生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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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舒卻仿佛解脫一般:“恩……不要報仇……不要……太苦了……”

夏暄急了,口不擇言道:“不行!你還沒與我解除血契呢!”

“別……騙我了,其實……你……早已……解除……”裴雲舒說得斷斷續續的,眼睛卻沒能離開夏暄的臉。

夏暄沒了語言,她是沒想到裴雲舒竟然如此敏銳,當年她教給裴雲舒鍛魂決之後,雖然不忍心與他說,但暗中卻已偷偷解除了二人的血契,她本是習慣将自己的命運握于己手,卻沒想到裴雲舒早就知道,卻一直沒有揭穿她。

“你……不會死……對不對?”

夏暄點點頭。

“那就……太好了……”裴雲舒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他的臉上帶着解脫的微笑,那是自從裴雲洛消失後,就再沒有露出過的笑容。

夏暄捂住胸口,那本是心髒的位置,她那兒卻是一顆菩提心,本該是毫無感情的死物,她卻覺得酸酸的疼。

裴雲舒不再說話了,他的眼睛盯着夏暄,但裏面的光彩卻咋漸漸散去。

夏暄一時沖動,就脫口而出:“我沒有與你解除契約,你給我好好活下去。”

裴雲舒眼中的光彩仿佛跳動了一下,卻很快化為不可置信。

夏暄當然知道是為什麽,但她卻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們還沒有解除契約,你得活下來,不然我……我也醒不過來了!”

夏暄一邊說着,一邊就用手指沾了他的血,迅速地重新訂了契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既然做了,她也沒有後悔。

後來,或許真是這番話起了作用,或許是裴雲舒的體質有如小強般逆天,這麽躺了半個多月,他竟然慢慢好起來了,而夏暄則漸漸覺得,他開始對自己越來越信任,很久之後她才遲鈍的發覺,在此之前,裴雲舒其實一直是對她有戒心的。

只是這些如今都過去了,如今這個人與她的羁絆越來越深,在不知不覺中,甚至到了讓她心驚的地步。

夏暄輕出了一口氣,從回憶中醒來,再次看向眼前的這個人。

蠻骨藍色的光點環繞着裴雲舒,将他的骨骼和肌肉重塑,裴雲舒疼痛得全身都在微微地震顫,煞白的臉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夏暄甚至能聽到他咬住牙齒發出的“咯咯”的聲音。

夏暄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她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但她能感覺到眼前的這一切,一定不是什麽好的預兆。當年那人就說過,一切的反常都只是在為災難做鋪墊。那人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就發生了湮滅,這讓夏暄為即将到來的事情都有了一絲擔憂。

與此同時,在他們的頭頂上,一群又一群的逐風齧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的啃食着那棵蒼天巨樹,而在不遠處的懸崖上,一人正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

“帝師,妖皇已經醒來了,正在找您。”一名身材妖嬈的女子跪在他身後,一頭如瀑的黑發被束成一條辮子垂在腦後。

“我知道了。”

“您……”女子擡起頭,眉目如畫嬌豔動人,然而在她的耳後,卻有兩條青色的小蛇吐着信子鑽出來,為那張絕美的臉孔添上了一抹詭異,卻是已經化為了人形的高階妖獸。

“繭女,一會去将那些逐風齧收回來吧。”

“是。”繭女站起來,卻又欲言又止。

“什麽事?”

繭女小心翼翼地問道,“帝師可知這幾人是什麽來歷,為何他們手裏會有九曲炙桐?”

帝師注視着那株黑色的巨樹,沒有回答她。

繭女立刻跪下來:“屬下僭越了,請帝師責罰。”

帝師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請罪,他看向遙遠的天際,許久之後才淡淡道:“下不為例。”

繭女心中忐忑不安,聽得他這句話,連忙道:“是,屬下謹記。”

“去吧!”

繭女不敢再多問,向後慢慢地退走。

懸崖上風聲獵獵,将帝師雪白的長發吹起,露出發下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他的額上長有一對向後彎曲的羚角,羚角通體玉白,只在角尖現出一點紅色,搭配那張宛如少年人一般的臉孔,實在無法讓人相信,這就是妖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昭羽。

☆、帝師

? 在孤星山脈的深處,昭羽坐在一只通體雪白的獨角雕身上,眉宇緊皺,他身後跪着的繭女神色慌張,旁邊半卧着一名紅衣的貌美男子,雖然容貌很似人,但依然能看到他脖子和手背上的紅色鱗片,他一臉似笑非笑。

“帝師的心腸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啊!”

“堯靈,你少說兩句。”昭羽低聲斥道。

“是是是,我的帝師大人。”堯靈輕蔑地瞟了一眼繭女,便依言不再說話。

繭女小心地擡頭看一眼昭羽,見他似乎沒有那麽生氣了,才小聲嚅嗫道:“屬下知錯,不該自作主張放出碧妾,可碧妾與我一同長大,我、我……”

昭羽沒有說話,倒是堯靈哈哈一笑:“帝師何必與她多說,此事交與妖皇陛下處置即可,繭女心機深沉,借着報信的機會來向您求救,且看陛下是否能饒她?”

聽了這話,繭女這才真正地慌了,哀求地望着昭羽:“帝師,求您看在屬下多年忠心的份上,救救屬下吧!”

昭羽卻臉色深沉,不知在想什麽。

繭女膝行幾步:“帝師……”

昭羽這才看向她,冷淡道:“非是忠心我,而是忠心妖皇,你記住了。”

“是,屬下一定謹記,不敢再犯。”繭女感激涕零。

“你既已知錯,我就饒了你這回,再有犯事,不必報之妖皇,我親手将你送進骨砥地牢。”

繭女的臉上顯出深深的懼怕,連連點頭:“是,屬下絕不敢再犯。”

昭羽沉吟道:“你此番回去,妖皇必然大發雷霆,只怕你難逃一劫,既如此,你暫且就不要回去,留在這裏監視這些人。”

繭女更是感動,“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到了前方你就下去吧,記得,我只是讓你監視,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等到繭女離開後,堯靈一改他高貴冷豔的作風,狗腿地湊到昭羽面前:“小的表現沒有讓帝師大人失望吧!”

昭羽卻是無奈道:“我原本就打算讓她留下的,你又何必這麽吓她?”

堯靈卻冷笑道:“繭女腦子蠢實力又弱,唯一可稱贊的就是忠心,如果連這唯一的優點都沒了,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昭羽嘆了口氣,卻沒有反駁他。

堯靈又皺眉道:“妖皇越來越依賴您,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昭羽搖搖頭:“我們身為子民,對陛下應當忠誠,這些話不要再說了。”

堯靈卻笑道:“帝師太小心了,該說什麽屬下心中有數,再說,當年若不是您帶來百斛珠,我們妖族如何中興,就是妖皇陛下,只怕……”

“堯靈!”

“是是是,屬下不說了。”堯靈笑嘻嘻的,顯然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

昭羽心知他的個性,也就不再多說,轉開話題問道:“百斛珠如今怎樣?”

“倒是沒什麽變化,依然每日只産三顆百斛珠,青哥一直在照料着。”

昭羽點點頭。

堯靈卻問道:“屬下一直心中疑惑,我們妖族既已蟄伏這麽多年,為何突然如此急躁,何不等百斛珠數量更多一些再……”

昭羽搖頭道:“因為不會再有更好的時機了……”

極東境玄遠鎮阮氏,阮碧浮又一次來到地牢。百裏靠在牆上,雖然吃好喝好,但被限制行動,心情并不算太好,看到阮碧浮過來,也只是淡淡嘲諷幾句,就懶得再理會。

阮碧浮倒是沒有在意,他手上端着一壺酒,自顧自的斟了兩杯酒,拿着一杯輕嗅了下,才緩聲道:“我曾經說過,前輩所說之事若是都能兌現,我就放了前輩。”

百裏懶洋洋的說:“嗯,所以你現在是要後悔了?”

“屍尯現世,妖族中興,前輩已經說中了兩件。”

聽到這話,百裏卻沒有預期的自得,反倒神色凝重:“你沒有弄錯……可是,不該這麽早的啊!”

“如今,還剩下第三件事……”

“等等!”百裏急了,連忙問道,“真的都發生了,屍尯提前現世了?!”

“據我打探,的确如此。”

“怎麽會這樣?太早了……太早了……”百裏喃喃道。

阮碧浮卻好整以暇:“前輩何必憂心,這不是正和你心意麽,若是三件事情都能兌現,你就能離開這裏了,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你懂什麽?世間萬物發展都有其規律,牽一發而動全身,屍尯提前現世,指不定就是禍事的開端……”

“哦?前輩總算願意說句實話了。”

百裏突然醒悟過來,沉下臉道:“你騙我?!”

阮碧浮卻是一笑:“我是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騙人的,至于前輩信不信,在于你自己。”

百裏臉色變幻不定。

阮碧浮站起來:“我想與前輩合作,只是前輩似乎并無此意。”

百裏十分無語地抖了抖自己手上的鏈子:“你就是這樣對待合作夥伴的?”

“嗯,我早說了,我性子如此,只能麻煩前輩忍耐了。”

百裏很憋屈:“那你想怎樣合作?”

“前輩,要如何合作就看你要拿出怎樣的誠意來了。”阮碧浮微微一笑,“智者孤魚難道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別別別,別叫那個名字了,被阮湘那麽算計後,你這樣說簡直就是諷刺!”

“但是最終,祖爺還是因你抱憾而亡,終究還是你技高一籌。”阮碧浮慢悠悠地說。

百裏的臉色微變,苦笑道:“我不過是活得比他長那麽一點罷了。”

“但結局就是如此,祖爺認了輸,身為後代,也當遵從他的意志。”

百裏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麽這麽不客氣,是阮湘要求的?”

阮碧浮不置可否。

百裏長嘆一口氣:“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阮碧浮這才道:“祖爺對您多有尊崇,只是身為後輩,我心中怨憤無法理解,他當年那麽信任你,你卻在最後關頭放棄了他,若是當年你肯再等一等,祖爺也不會因為時日無多就倉促行事,以至于方家與我們反目,差點讓整個阮家萬劫不複。”

百裏沒有言語。

阮碧浮又道:“祖爺或許對不起方眉妩,對不起許多人,卻唯獨能對你問心無愧,當年你要龜背用作扶乩,祖爺帶人去無盡海,差點回不來,而你……卻是如何回報他的?”

百裏張了張嘴,最終頹然道:“你說得沒錯。”

“前輩只求自保,我無話可說。”阮碧浮扶住額頭,顯得有些失望,“我會遵守承諾,等到第三件事兌現,我立刻就放了前輩。”

說完這話,他似乎也不想再多說什麽,連招呼都不打就轉身離開。

百裏心中糾結,眼看着阮碧浮就要走過拐角離開了,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等等。”

“前輩還有何事吩咐?”阮碧浮卻是連頭都不願意回。

“唉,終歸是我欠阮湘,欠你們阮家的。”百裏顯得十分沮喪,“我答應你了。”

阮碧浮卻仿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前輩此話當真?”

百裏下了這個決定,仿佛卸下了重擔,也就不再端着,惡狠狠道:“你不就是打這個主意嗎?趁着我沒有反悔,趕緊過來。”

阮碧浮原地踟蹰了一下,但在百裏那兇狠的注視下,還是慢慢地走了過來,拱手一輯:“有勞前輩。”

三個時辰之後,阮碧浮才從地牢裏出來,房管家已經在外頭等了半天,看到他出來連忙迎了過去。阮碧浮看到房管家,才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然而身體卻因為突然松懈險些摔倒,幸而被房管家扶住了。

“少主……”

阮碧浮輕輕出了一口氣:“房管家,準備一間上好的客房給孤魚前輩……不,以後還是叫百裏前輩吧!”

房管家頓時喜形于色:“這是……成了?”

阮碧浮點點頭。

房管家感慨道:“祖爺實在是神機妙算,竟然連今日之事都完全算計到了。”

阮碧浮卻神色複雜:“從前有人說我是‘阮湘第二’,我尚能沾沾自喜,如今看到祖爺這一路行事,我只覺得自愧不如。”

房管家愛憐地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安慰道:“少主你還年輕呢,以後必然會如祖爺一般的。”

“不,我只是……”阮碧浮搖搖頭,他想起孤魚那滿懷愧疚的樣子,又想到阮湘的筆記中寫的——“孤魚雖狡詐,但心腸卻軟,先以勢壓,再以情動,必能說服于他。”除此之外,所謂無盡海尋龜背,還有他零零總總透露給百裏的那些事情,無一不是阮湘的筆記中所寫,甚至連何時說,用何種語氣說,都有詳細标注,精準細致得簡直冷酷。

因而,阮碧浮雖然最終說服了百裏相助,但心中卻并不開心,他想到阮湘那算計到極致的心機,只覺得心冷齒冷。

房管家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阮碧浮在糾結些什麽,只是身為下人,他卻無法多說,只能等他自己過去這道坎。

好在阮碧浮也只允許自己軟弱一小會,很快就打起精神,向房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等到對方領命離去,他才将目光投向遙遠天際。

“祖爺,我們做了這麽多,只希望這一切能如您所料,最終讓阮家平安渡過。”

☆、再遇

? 繭女跟着裴雲舒一行一直來到蘇菀鎮,因為幾人或多或少都帶傷,就是向來最警覺的裴雲舒都沒有發現鎮子的奇怪,繭女有心想提醒,又記起昭羽的話,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只是放出了一只信蜂,準備随時将情況報告給昭羽。

蘇菀鎮離南山鎮不遠,在句留洲算是比較靠外的鎮子,且句留洲雖然修仙門派不多

,但對凡人卻是少見的和善,所以雖然路上遭遇了大群的逐風齧,但是四人絕不會想到,他們所看到的蘇菀鎮竟然成了一座死城。

司徒燕不甘心地踢開一排房屋的門,不出所料還是一無所獲。而且整座鎮子并沒有破壞或者倉皇逃竄的痕跡,只是仿佛一夕之間人全部消失了似的。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問鹹有些遲疑道。

司徒燕皺眉思考了一會,轉而道:“洛師弟的身體還需調養,我們先找個地方暫作休息,再從長計議吧!”

裴雲舒因為損耗嚴重,雖然勉力跟着幾人,但多數時候還是以昏睡為主。夏暄看着馬背上又睡過去的裴雲舒也是憂心不已,她知道他已沒有大礙,現在昏睡是因為蠻骨在修複他的身體,但是眼前的景象如此詭異,他們簡直就是在黑暗中行船,讓她心中十分不安。

司徒燕選了一間還算是幹淨的屋子,将裴雲舒安頓好後,又一人出去打探,夏暄守着裴雲舒,直到傍晚時分,問鹹跌跌撞撞地沖進來。

“司徒燕失蹤了?!”夏暄覺得簡直是焦頭爛額,裴雲舒變成這樣也就算了,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司徒燕又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們也不知還能否安全離開句留洲。

問鹹臉色難看:“他之前說要去查探情況,可這麽久了都沒有回來,我找遍了整個鎮子都沒有找到人。”

“怎麽會?一個大活人就這麽不見了,還是個金丹期修者!”

“我要去找他。”問鹹沉聲道。

“別鬧了,如果你也不見了,我們……”

“抱歉,但我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他,你們自己保重。”問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暄雖然有些怨氣,但她也理解,這一路行來,司徒燕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就是沒有上下級的關系,他也是值得別人如此為他的。

但是如她所料,不僅司徒燕沒有回來,問鹹也沒有再回來。

夏暄無奈地嘆口氣,她壓根就沒在意過這一次出來的目的,但現在又只剩下她和裴雲舒兩人了,這一切實在很像他們一起逃亡的那三年。

夏暄戳了戳裴雲舒的臉,有些郁悶道:“好吧,我們又要相依為命了。”

“這不是……很好嗎?”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夏暄驚喜地看着裴雲舒:“你什麽時候醒的?”

裴雲舒無奈:“在你把我戳成篩子之前。”

夏暄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安心取代了,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訴裴雲舒,然後雙手一攤:“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看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裴雲舒皺眉思索:“這樣悄無聲息地将人轉移走,一鎮子的人或者司徒燕兩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該這麽輕易才是。”

“幻獸?”

裴雲舒搖搖頭:“我以前就說過,單純的幻獸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我知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區區幻獸是做不到的。”

裴雲舒卻突然皺眉道:“不,這也不一定,如果妖獸真的重新有了靈智,那麽也不是做不到這一切……”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将會是最差的局面。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裴雲舒捂住左手,額上的冷汗瞬間滴落,他咬緊牙齒,卻堅持着沒有倒下去。

夏暄嘆了口氣:“你現在這樣還看什麽,我替你去吧!”

裴雲舒拉住她,雖然臉色還是難看,但他還是一字一句道:“不要去,這幾天都不要離開我。”

夏暄有些遲疑,但看到裴雲舒執着的樣子,最終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

裴雲舒松了口氣,他并非不在意司徒燕他們的性命,只是就和問鹹的選擇一樣,對于他來說,他更加不想夏暄出事。

如此兩天之後,蠻骨的修複算是告一段落,裴雲舒這一次雖然莽撞,但卻誤打誤撞讓自己在煉體一途有了突破,如今身識修成,讓他在煉體之上終于跟上了鍛魂決的修煉速度。

裴雲舒不肯再等,夏暄也覺得這兩天過得度日如年,她再是漠視人命,但與司徒燕和問鹹畢竟相處了這麽久,不可能毫無所感,她也是希望裴雲舒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将那二人解救出來。

兩人來到街道上,鎮子依舊是一片寂靜,顯得詭異莫測。

兩人騎着馬按着可能的路線走了一遍,卻是毫無所獲,裴雲舒時不時會停下來,仔細察看周邊環境,如此細致,終究還是有了一些發現。

“如何?”夏暄滿懷希望地問道。

裴雲舒面色凝重:“我們恐怕要離開這個鎮子出去看看。”

一說這個,夏暄就想到那鋪天蓋地的逐風齧,當時生死關頭她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她有些遲疑道:“一定要出去看嗎?”

裴雲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有些好笑道:“我們離那地方已經很遠了,再說,如果逐風齧真的追到了這邊來,就算我們躲在這鎮子裏也沒用啊。”

最後一句話戳中了夏暄的死穴,她垂頭喪氣地說:“那好吧。”

裴雲舒和聲道:“如果真的有逐風齧,我就擋在你前面可好?”

夏暄聽了他的話,心中有些奇怪的情緒冒出來,她張口想說些什麽,就聽見裴雲舒厲聲道:“誰?!”

對于裴雲舒的敏銳她是見識過的,所以在裴雲舒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夏暄問都沒問,就立刻擺出了防備的姿态。

然而空蕩的鎮子裏,只有風刮過凄厲的聲音。

裴雲舒卻沒有放松警惕,反而愈發凝重。

沒多久,從一處低矮的房子裏走出一個紅色的身影,夏暄在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就放松了身體,然而很快又重新戒備起來。

她遲疑地問道:“靈犀?”

這個紅色的身影就是三年未見的靈犀,她一如三年前一般清冷豔麗,哪怕面容有些憔悴,但她一襲紅衣,簡直就如一把出鞘染血的利刃。

自從當年在崇雲山一別,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靈犀脫離尺山派後就失去了消息。當年他們雖說也算是一起戰鬥過,但三年之中發生了太多事情,他們都變了很多,如今再見,彼此都不再是過去的模樣,尤其是在如今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候。

和他們一樣,靈犀也并沒有因為相識就改變态度,三人靜靜地對峙着。

最終還是夏暄忍不住開口問道:“靈犀,這些年你過得怎樣?”

或許是還記着夏暄當年的一時好心,靈犀略略放緩了表情:“我很好。”

三人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就和緩了,夏暄松了口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這三年你究竟發生了什麽?”

靈犀搖搖頭:“這件事說來話長。”

要論夏暄最讨厭的詞,非“說來話長”四個字莫屬。

裴雲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靈犀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她有些心事重重道:“我們找個地方再細說吧!”

這三年,靈犀一直在句留洲,她天性勤奮又狠的下心,修為已經到了金丹期,妖獸暴動之時,她剛好在孤星山脈,算是九死一生才逃脫,這一路上類似于蘇菀鎮這樣一夕之間人就消失的鎮子也有很多,靈犀知道一切有蹊跷,也知道修者對于凡人的漠視,她無門無派,只想要保住自己就好,可當年歷經崇雲山的變故,讓她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她是想要将此事告知于各大門派,也算是盡了自己一份心意,誰知竟然在蘇菀鎮碰到了裴雲舒二人。

“閑話少敘,你這一路到底看到了什麽?”一到了地方,裴雲舒就直接問道,他心頭不安,卻偏偏找不出原因來。

靈犀問道:“當年我們在崇雲山,紡娘利用寧香花捕食你們還記得嗎?”

裴雲舒皺眉,這件事他當然記得,甚至這些年他一直不敢忘,只因為這事實在是令人不得不在意。

“難道現在也是類似的情景?”夏暄問。

“可以這麽說。”靈犀皺着眉,“我之所以會去孤星山脈,就是因為聽說孤星山脈的妖族有百斛珠。”

此話一出,連裴雲舒也眼神灼然地盯着她。這種情況他也猜到過,只是心中畢竟還是有些不确定的,但這種猜想如今被靈犀證實了。

靈犀并沒有打算賣關子,她很快就将她所經歷的事情說了出來。

夏暄卻目瞪口呆:“妖皇臨世,妖族中興,這是天罰的節奏嗎?”

裴雲舒卻皺眉道:“那個什麽帝師又是從哪裏出來的?”

靈犀搖頭:“不知道,據說就是由他帶來百斛珠,又喚醒妖皇,這才有如今的事。”

“若如你所說,如今也絕不是妖族重新現世的好時機,他們究竟在追趕什麽,還有,他們要那麽多人做什麽?”

這一切疑問萦繞裴雲舒心頭,他不由得看向窗外,紅月高升,又是曜月來臨。

☆、鏡像

? 句留洲發生的事情畢竟不是小事,七境十二洲的修仙門派向來是各自為事,少有交流,因為此事也不得不感覺唇亡齒寒,故而最終約定,齊聚叩仙門商讨。

太虛門來人是掌門青雲真人和行知堂長老司徒覺。和仙風道骨的青雲真人比起來,司徒覺顯得十分年輕,眉眼俊美,唇角含霜,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樣。

青雲真人戳了他一下:“笑一笑,表情太難看了。”

司徒覺不為所動:“我兒子丢了,沒心情。”

“這不是大家合力要去幫你找兒子嗎?”

司徒覺直接沒理他,向屋內走去。

青雲真人掌中靈力流動,阻住了他的去路:“好歹我是掌門,給我點面子?”

司徒覺冷聲道:“放手。”

青雲真人十分從善如流地就放手了,然後一邊追一邊道:“小燕兒那麽機靈你還放了問鹹在他身邊他一定會沒事的……”

“不準那麽叫他!”

“哈?”

司徒覺轉過臉,嚴肅道:“他不喜歡別人那麽叫他。”

青雲真人呆滞道:“什麽時候的事?你以前不是一直那麽叫他麽?”

“現在他不喜歡了,所以別那麽叫他!”司徒覺一臉“既然我叫不成那麽你們也別想”的表情。

青雲真人卻笑道:“還有心情計較這些,說明小……咳咳,歸巢的情況還不錯嘛!”

司徒覺不說話,青雲真人得寸進尺道:“既然如此,那你擺什麽臉色?”

司徒覺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如此嚴重的事情,句留洲衆門派竟然無一知曉!若非失蹤了這麽多修者,只怕他們還會繼續瞞着!”

青雲真人連忙安撫道:“你也說了,他們無一知曉,誰知道妖族如此大膽,說到底還是修仙界安逸太久了……”

司徒覺冷冷道:“廢物!”

青雲真人嘆了口氣,他知道司徒覺十分在意兒子,哪怕明知司徒燕沒事,可為人父母誰不擔心呢,他縱使無法感同身受,卻還是能理解一二的,于是不再說話,兩人沉默地走進了叩仙門的大廳。

叩仙門掌門逸祖真人也是一臉難色,句留洲出事,說到底遭難的還是他們,可其他門派毫不體諒,還紛紛指責。逸祖本身就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最後心頭一怒,将招待之事交給門派其他長老,就自顧自地回自己住所了,好在他這毛病就和門派一樣著名,許多人罵了兩句也就不了了之。

逸祖禦飛回去又疾步朝會客室走去,那裏,他有一位客人已經等候許久。

“阮少主,實在是抱歉。”逸祖換上笑臉,殷勤備至。

阮碧浮笑道:“您有事先忙,我不急。”

“怎麽不急?”逸祖連忙道,“阮少主願意資助我們叩仙門,實在是我們叩仙門之幸啊!”

“您太客氣,我們各取所需,本就是一場生意。”

“阮少主這話就見外了。”逸祖說道,“我與您祖上有些緣分,如今有心修好,以後自然可以常常來往。”

阮碧浮笑道:“都說您不善言辭,我倒是不覺得。”

逸祖臉皮極厚的收下了這個評價:“那是因為沒有遇對人。”

阮碧浮笑笑,不予置評。他這次來叩仙門,一方面有阮家的因素在,畢竟當時是他一力推動收集鶴望歸,如今阮家折了許多人在孤星山脈,于情于理他都是該過來看看的,而另一方面就是為了和叩仙門掌門逸祖真人談一樁生意。

逸祖咳了聲,正準備說什麽,門卻突然被門下弟子給撞開了。

逸祖不悅道:“我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嗎?”

那弟子魂不附體,結結巴巴說道:“妖族送……送來了一具屍體,太虛門的靈覺真人……暴怒,他、他……”

“他怎麽了?”

“他将那妖斬殺,已經獨自飛往孤星山脈了!”

話分兩頭,裴雲舒與夏暄兩人跟着靈犀來到一處地方,靈犀停住腳步,看向裴雲舒:“這幾日我在蘇菀鎮發現了不少這樣的植株,我看不出它們是否是靈植,但是在這樣蕭條的城鎮,這種植株長勢如此好,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裴雲舒皺着眉頭看了半晌,這植株只有手掌大小,一大一小兩片葉子,渾身都是充滿生機的綠色,這種看起來十分平常的植物,但裴雲舒在腦中回憶了半天,也沒能想起這植株到底是什麽。

夏暄安慰他:“你也不是全能全知的啊,不認識不是很正常。”

裴雲舒搖搖頭:“這植株并不是一直都有的,應當是被人移植過來的,我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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