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沈延勾了勾唇角:“你這錯倒是認得挺利索,也好,等你好了之後,自去懲戒堂領罰吧!”
“……是。”
“既然錯也認了,就說說,你到底是為什麽去沖靈境,又為什麽惹了一身屍毒回來?”
裴雲舒沉默了一下,然後語出驚人:“那屍毒,是人為的。”
沈延的表情嚴肅起來:“說清楚。”
裴雲舒就将他潛入尺山派的事說了出來,他無意中偷聽到袁熙山和一個神秘人的對話,那屍毒就是那神秘人的傑作,只可惜那人太敏銳,他逃跑之時被那人發現,竟不小心着了道,幸好支撐着逃回了太虛門,那人似乎因為什麽原因不能離開尺山派,這才讓他留了一命。裴雲舒将這個事件過程都詳細說了一遍,只對自己為何要去尺山派模糊了一下,所幸沈延并未在意這些細節。
“你說這一切都是袁熙山縱容的?”
“是,他與那神秘人之間似乎有交易,那人答應了事情完成之後,會讓他有機會飛升成仙。”
“屍毒……怨靈……拘魂池……”沈延皺眉思索着,又問道,“你是否見到了那人的樣子?”
裴雲舒搖了搖頭:“那人十分謹慎,與袁熙山交流也只用聲音,只是……他們看起來,似乎以前就認識了。”
沈延想了想,說道:“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去查探。”
“……請師尊萬事小心。”
沈延擡了擡眼:“你我師徒之事,等此間事了再說,在此之前你就好好留在持身樓養傷,若是因你自己的緣故留下什麽隐患,為師是不會管你的。”
“……是。”
“你也不必心口不一,我會吩咐懲戒堂好好關照你的。”
沈延留下這一句別有深意的話,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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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舒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沈延在離開之前,似乎向夏暄處看了一眼。
沈延說懲戒堂會好好關照自己,裴雲舒原本以為這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沈延才剛走,懲戒堂卞岚長老的大弟子黃路就冷着臉帶了一堆人進來。
“洛師弟,這些玉簡就麻煩你了。”
黃路示意了一下,其餘弟子就将手中的玉簡和筆墨紙張一一擺放了下來。
“這是?”裴雲舒皺眉。
“沈真人離開前,特地囑咐懲戒堂,據說師弟過目不忘,如此正好,行知堂人手不夠,師弟就只能辛苦一些了。”黃路一板一眼地說完,也不等裴雲舒反應,就帶着人轉身離開了。
裴雲舒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紙墨,還有兩大箱玉簡,覺得自己的餘毒又要發作了。
這世間用以記錄書寫的有兩種,一種是玉簡,只要是築基期以上的都可使用,将自己所思所想迅速地記錄于上,只是因此玉簡中的記錄都是雜亂不堪的,便需要人用紙墨書寫,才能用以傳達,只是要在這些蕪雜的信息中摘取有用的部分,還要将其制作成書,實在是太辛苦了,裴雲舒喜歡看書,也習慣于在玉簡的斑駁信息中找到對自己有用的部分,但這并不代表他就願意整理玉簡。
如果真是沈延吩咐的,必然是公報私仇啊!
裴雲舒心裏想着,但表面上卻沒表露分毫,但就在他打算認命,去收拾這一堆東西時,一個人卻不請自來,嚣張地踏進了持身樓,并且一進來就一腳踢翻了一箱玉簡。
“怎麽樣?師弟考慮得如何?”司徒燕哪怕是求人,語氣也依舊是這麽不可一世的。
裴雲舒卻問:“安排我去整理玉簡的人是你?”
司徒燕顯然有些莫名,但還是習慣性地順口就承認了:“你要是幫我,我就讓你免了這頓責罰!”
裴雲舒心中有數,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早答應……你說什麽?!”司徒燕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橫行霸道太虛門這麽多年,就一個沈延敢拂了他的面子,如今收了個徒弟,別的沒有看出來,這不給面子的傳統倒是一脈相承了。
“司徒長老事忙,我就不送了。”
“等等!”司徒燕一把揪住裴雲舒,周身靈氣隐隐,眉間卻是滿布戾氣,“也讓做師兄的教教你,沒有這本事做人就該謙遜些……”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裴雲舒手中的藤蔓給一把縛住,縱然他用靈氣迅速地割斷了,但那藤蔓瘋漲的速度卻遠遠快過他割斷的速度,很快,碧綠色的藤蔓就将他捆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洛雲翡!我不會放過你的。”司徒燕的臉都被氣得扭曲了。
裴雲舒點點頭:“我記得了,師兄慢走。”
然後藤蔓就将他露出來的那一點臉都給蓋住,又被整個地扔出了持身樓。
裴雲舒做完這一切,卻似毫無負擔一般,走回來收拾那散落滿地的玉簡和紙墨。
夏暄倒是沒有去碧睛裏呆着,但剛剛黃路來的時候,她就去了後院躲避,也就聽到了裴雲舒和司徒燕的這一番對話。
“這人很嚣張啊,簡直就是個炮灰反派的節奏啊!”夏暄摸着下巴,啧啧出聲。
裴雲舒沉默了一瞬:“他叫做司徒燕,他爹是行知堂長老司徒覺,據說修為不下于沈延,至于他自己,如今已是金丹期,沖擊靈虛也是指日可待。”
夏暄挑了挑眉:“你知道?那你還這麽對人家不怕把人給得罪了?”
“你可知道,對付這樣的人,若是伏低做小他反而會看輕你,反而有實力又有傲氣的人,才會被另眼相待。”裴雲舒漫不經心地說道。
夏暄若有所思:“原來是個抖M啊……”
“……”歷史經驗告訴裴雲舒,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接話比較好。
“不對啊!你其實是跟他有仇吧!”夏暄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實力又有傲氣、另眼相待什麽的,都是騙人的吧,另眼相待需要你把他當成球一樣扔出去嗎?!絕對是有舊仇吧!”
裴雲舒已經拿着玉簡和紙墨去內室了。
“喂,你說清楚啊,他哪兒得罪你了?”
而此刻,被裴雲舒打包扔得遠遠的司徒燕,一身衣物都被那鋒利的藤蔓給劃破了許多道口子,那衣物原本連金丹期的攻擊都能抵擋一陣的,在這靈植之下竟然猶如紙糊的一般,這讓他更加看中裴雲舒的實力。
摸了一把臉上被劃拉出的口子,司徒燕一臉陰翳地問道:“怎麽?這麽久了還未找到他的來歷?”
他的下屬倒是沒有被他的臉色吓到,反而笑眯眯地說道:“長老大人這麽快就移情別戀,兄弟們都很傷心呢,一傷心就無心工作……”
“閉嘴!”
那人就十分利索地閉嘴了。
司徒燕有些猶疑:“當真半點資料都查不到?”
“唉,若能查到,我何必過來讨長老您的罵呢?”
“那幾個雜役呢?”
“他們在此之前毫無交集,唯一的一次就是上次救人。”
司徒燕皺眉沉思。
下屬卻反問道:“你用人從來都是不在意這些的,現在怎麽?”
司徒燕表情凝重:“實在是這人實力怪異,我們這麽多人都沒查出沖靈境出了什麽問題,竟叫他一個人給查明了,這難道不奇怪嗎?”
“我覺得,你純粹是因為沒有抓到人家的把柄,為難人家又為難不倒,有心報複吧!”
“本長老是這麽膚淺的人嗎?只是被一個外人這樣打臉,如此下去我們介明堂還有何顏面!”
“長老大人您衣衫不整地從一堆藤蔓中爬出來的時候,我們介明堂就沒什麽顏面了……”
“閉嘴!”
司徒燕惱羞成怒,看着下屬十分乖覺地捂住嘴巴,但實則眼珠子還在轉個不停,他忽然就覺得手癢,陰測測道:“看來最近對你們太過放松了,正好我修煉到了瓶頸,大家互相切磋一下,或許就能一朝突破也說不定呢!”
“別、別別……”那下屬連忙後退,一邊絞盡腦汁想主意一邊祈禱出來個人救救他。
或許是他的祈禱生了效,一人放蕩不羁地從門外進來,順腳就踢翻了門口的椅子。
“長老,又在教訓犀照呢!”這人是司徒燕最為倚重的下屬之一問鹹,另一個就是這個現在被他用靈力給壓制在地板上的犀照。
司徒燕皺眉看了他一眼:“你看看你這是什麽樣子?!”
犀照得了點喘息的空間,立刻一臉求救地看向問鹹,卻忘記了這家夥的嘴比他還要賤,一開口更糟。
果然,問鹹一臉驚異:“司徒長老,您老難道不知道整個介明堂都是以您為榜樣嗎?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犀照捂臉,認命迎接司徒燕新一番的疾風驟雨,一番教訓之後,司徒燕神清氣爽地收了手。
“說說看,你這次出去都查到了點什麽?”司徒燕皺眉,總算記得自己讓問鹹出去幹什麽了。
問鹹納悶道:“掌門不是說此事交給重華真人嗎,你還不知道?”
“放屁!”司徒燕的怒氣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我們介明堂的事情何須一個外人去做!!”
那一天,介明堂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太虛門。
☆、威脅
? 不管因為何種原因,裴雲舒對司徒燕的猜測并沒有錯,第二天,司徒燕再次帶着兩個屬下上門,一進門三人就整齊劃一地踢翻了裴雲舒面前的玉簡。
“……”裴雲舒擡了一下頭,然後又低下頭接着去奮筆疾書了。
“洛師弟。”司徒燕重重地咳了一聲。
裴雲舒頭也不擡了:“司徒長老有話就說吧,一會我還要去懲戒堂送玉簡和書籍,沒時間閑聊。”
司徒燕磨了磨牙,陰測測道:“這些事情何須師弟親自去做,随便找個弟子不就好了。”
裴雲舒的筆頓了頓,擡頭道:“這持身樓就我一人,去哪裏随便找個弟子?”
“我那兒……”司徒燕剛開了口,立馬就意識到不對勁,直接一腳踩在裴雲舒正在寫的那頁紙上,冷笑一聲,“差點被你給蒙了,想占本長老的便宜,也得等你答應了再說。”
裴雲舒停了筆,卻依然沒多少表情:“這是師尊親自交代的,身為弟子我不敢不從。”
“哼!師弟如果是這麽聽話的人,那獨自跑到沖靈境的又是誰?”
“沖靈境之事,師尊已經親自去看了,似乎并不需要司徒長老操心了。”
“我介明堂之事自然要由我介明堂去做,沈延這名不正言不順的算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是介明堂的人。”
“你若是答應不就是了?”
“我拒絕。”
司徒燕暴怒,腳下的矮幾瞬間就裂成了幾塊,周邊的紙張玉簡四處飛散,還有許多承受不住這靈力,直接在空中碎掉了。
裴雲舒額間的發絲被吹亂,他卻半步都沒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你這是想打架?”
司徒燕冷笑:“上次我是沒有防備,現在你可以試試看。”
司徒燕說完這句話,還等着裴雲舒再試探幾句,就聽到犀照在一旁大喊:“長老小心!”
司徒燕一個翻身,靈氣流轉,将面前的藤蔓給絞碎,然後禦飛而起,落在院子裏的鼎上。然而還沒等他站穩,一節藤蔓又迅速地抽了過來,甚至這一節藤蔓與之前的又不太相同,漆黑的藤上半片葉子都沒有,只有閃着幽光的尖刺,雖然不是鋪天蓋地地沖過來,但看起來卻更加危險了。
犀照與問鹹在提醒完司徒燕之後,便早早地躲到了一邊去看戲,邊看還要順便評論。
“啧啧,這個太兇殘了,長老的衣服又被劃爛了!”
“哎呀,出新植物了,這花是做什麽用的?”
“夢靈花你都不知道,我都說了讓你多看書了!”
“哎!好險,多虧長老跑得快,不然被那毒液噴着那身袍子一定全毀了!”
“長老大勢不妙啊!”
司徒燕一邊狼狽地躲着,一邊怒目對着看戲的兩人吼道:“滾遠點!”
兩人聽話地滾遠了,司徒燕卻險些因為這一時的分心被那藤蔓纏上。
兩人對戰了幾個回合,司徒燕的眸光卻越來越亮,他從築基之後就一直跟在前任介明堂長老身邊,介明堂司刺探、暗殺,是比懲戒堂還要令人敬而遠之的地方,他的父親司徒覺很不滿意他的選擇,他卻十分喜歡這種在黑暗中游走的感覺,前任長老退位後,他就順理成章地接任成為新任長老,所要查探的第一樁事情,就是沖靈境之事,只是沖靈境封鎖嚴密,好不容易有人混進去,不是死亡就是失蹤,短短時間就折損了六名好手,司徒燕心中煩悶,卻不肯坐以待斃,而就在這時,他發現了裴雲舒。
司徒燕自小張揚跋扈,裴雲舒當衆落了他的臉,他當然不會放過他,本來只打算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誰知專司刺探和暗殺的介明堂弟子卻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司徒燕這才開始正視這個據說是沈延一時興起收的徒弟,而就在這時,他帶回了沖靈境的消息。
為了保守秘密,這件事的內幕掌門并沒有告訴他,并且沈延自請去沖靈境查探消息,這件事的後續就更與他無關了。他父親與沈延不和,但沈延當年一戰成名,被封為極東境第一人,如今又修成元嬰,前途更是遠大。他從未想過要去攀附,甚至十分厭惡沈延每次都用看待晚輩的眼神看他,這次的事情若是換了別人,他或許心中有氣,但至少會尊重掌門的意見,但對方是沈延,這口氣他就怎麽都咽不下去了。
司徒燕的身手的确很強,加之對戰這麽久,藤蔓的攻擊方式又比較單一,很快就被他看出了破綻,靈力所過之處,藤蔓被切得七零八落,漸漸的,之前那種淩厲的攻擊也慢了下來。
司徒燕有心沖過藤蔓去抓裴雲舒,卻沒想到地上突然彈出許多絲線一般的東西,司徒燕眼疾手快地躲了過去,回過神才吓一跳,那一堆張牙舞爪的竟然就是讓人談之色變的枉生,好在枉生的生長頗費時間,裴雲舒縱然能夠培植,卻也沒法一下令它長大,那一株枉生雖然有些麻煩,但也僅僅只是麻煩而已。
司徒燕從枉生之上掠過,手中靈力傾瀉,眼看就要将那一團給化為灰燼,卻突然覺得眼前一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個袋子一樣的植物給裝了進去。
司徒燕在靈壺內左突右沖,等到他掙脫掉靈壺的時候,裴雲舒已經站在一堆蓄勢待發的靈植中冷冷地注視着他了。
“架也打了,司徒長老請回吧。”裴雲舒說完這句話就要轉身回去。
“慢着!”司徒燕一身狼藉,配合鐵青的臉色,看着有點駭人。
“司徒長老還有什麽吩咐?”
“你修煉的是什麽古怪的功法,我見過不少靈植世家,卻沒人像你這般使用靈植,更何況你區區築基期,為何打鬥這麽久都好似沒什麽消耗?”司徒燕狐疑道。
裴雲舒臉色毫無變化:“我以為這是我師尊才應當關心的。”
“介明堂有審問弟子的權力,我勸你還是仔細回答我為上。”
“所以說,你這次其實是來找茬的?”
司徒燕被他噎了一下。
這時,估摸着兩人應該打完了的犀照和問鹹也偷偷摸摸地跑了進來,眼看着長老被裴雲舒問得啞口無言,自認為是好下屬的犀照立刻頂上:“我們司徒長老誠心誠意來請你,這麽天大的面子,你可不要不識擡舉!”
“誠心誠意?”裴雲舒皺着眉頭看向身後,“像這樣?”
司徒燕三人看着那一堆四散的玉簡和紙張,哪怕是臉皮最厚的犀照都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成功地打下了這三人的氣焰,裴雲舒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我不知你們為何一定要去趟沖靈境那灘渾水,只是為了司徒長老這條金貴的小命,我是奉勸你不要去……”
裴雲舒話還沒說完,就被喉間的一抹冰涼給打斷了。
司徒燕布滿戾氣的臉近在咫尺,他指間的刀鋒緊緊地貼着裴雲舒的脖頸,随着他的呼吸微小地浮動着。
“洛師弟,就算想惹怒我,說話也要注意分寸。”
裴雲舒掙了掙,用蠻骨改造身體之後,雖說靈根仍然沒有修複,但他體內卻也如同體修漸漸積蓄了靈力,只是沒有鍛魂決催動靈植,他築基期的修為在司徒燕的面前只能被壓制得死死的。
此刻被看破了打算,他也沒有驚慌失措,反倒坦然承認了:“雖然說話不夠好聽,但沖靈境中發生的事情,确實不宜太多人插手。”
司徒燕表情陰郁,裴雲舒以為他至少會羞辱自己一番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地收了手。
問鹹皺眉問道:“沖靈境中發生的事的确蹊跷,是否是人為?”
裴雲舒搖搖頭:“既然不再插手這件事,有些東西也就不必知道了。”
“若我一定要去呢?”司徒燕眯着眼,語氣不善。
“我勸告的職責已經盡到,司徒長老請随意。”裴雲舒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理會他們,轉身回去。
司徒燕氣得牙癢癢,冷笑道:“好吧,既然洛師弟不願意去,我就只好找別人了,唉,一路行李衆多,找幾個雜役跟着去好了。”
裴雲舒果然站住了。
“問鹹,我記得上次追查叛徒的時候,查到幾個雜役上頭,也好,這次讓他們戴罪立功……”
“我去就是了。”裴雲舒轉過頭,表情雖然沒多大變化,但眸中卻滿盛怒火。
司徒燕挑眉道:“喲!看來你和那幾個雜役還真有瓜葛,有點意思。”
“司徒長老是對沖靈境更感興趣,還是打算先留下來把我查清楚再去?”裴雲舒壓着怒火道。
“少耍嘴皮子,等從沖靈境回來,我再慢慢收拾你。”
裴雲舒冷笑:“請随意。”
“既如此,你就趕緊收拾收拾,我們早日出發,免得讓沈延占了頭籌。”
裴雲舒卻沒有動作。
“還有什麽事?”
“司徒長老是不是忘了,我仍有師尊布置的處罰沒有完成。”裴雲舒示意了一下/身後,“且被你們所累,又要從頭做起。”
司徒燕輕咳一聲:“犀照?”
“屬下對長老忠心耿耿言聽計從從一而終終……”
“嗯?”
“屬下不要留下來抄書!!”
看到下屬在外人面前如此犯蠢,司徒燕臉都黑了:“誰讓你留下來了!我是讓你去找人來幫他抄!!”
犀照松了一口氣,又嘀咕道:“每次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都讓我來做……”
“再羅嗦你就自己來。”
“屬下馬上就去安排!”
有一個如此丢人的下屬,司徒燕也不好意思再同裴雲舒多說什麽,只道:“這抄書的活也找人幫你做了,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再等一天。”
“你又有什麽事?!”司徒燕都快要氣炸了。
裴雲舒依然不緊不慢:“阮氏少主生辰,我已答應要去了,若是司徒長老也收到了請柬,我們可以同去。”
司徒燕的臉是真黑了,只留下一句話,就帶着問鹹離開了。
“……明日我在玄遠鎮口等你,你若是拖延時間,休怪我不客氣!”
☆、宴席
? 第二天,裴雲舒與夏暄早早地離開太虛門,金丹期以上都能禦飛,金丹期以下的只能使用馬匹或者牛車這樣馴養家畜作為代步工具了,知曉沈真人的弟子要出門,雜役堂早早為他備好了馬匹。
夏暄騎在馬上感覺各種新奇。
裴雲舒卻失笑:“你以前沒有坐過馬?”
夏暄想了想,略帶一些惆悵:“沒有呢,我們那時候都是用靈獸來代步,這種家畜只有凡人才會馴養。”
“靈獸?”裴雲舒卻來了興趣,“比如呢?”
“巨象或者三足宣武算是比較常見的吧!還有修者喜歡用飛禽,比如靈鶴之類的,不過飛禽一般性子桀骜些,也并不太适合用作代步。”夏暄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有了興致,“我那時候啊,有一頭折角疾羚,還是罕見的白色,又漂亮跑得又快,我叫它小綿羊,雖然脾氣不太好,卻很聽我的話,可惜……”
夏暄的語氣漸漸低落下去,她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小綿羊,小東西還跟她發脾氣撂蹄子跑了,如今卻是再也見不到了。又想起那人,小綿羊還是他給抓的,本來自己是想要一頭和他一樣的飛廉,想要和他配成對,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結果對方只是溫柔地笑笑,轉身卻抓了只折角疾羚來。雖說折角疾羚比起飛廉更适合當坐騎,但她仍然賭氣,還取了個亂七八糟的名字,被他知道了,也沒罵她,反而無奈地拍了拍她的頭,道聲“胡鬧”。
夏暄沉浸在了過去的回憶裏,裴雲舒也不再詢問,兩人一路沉默地來到了玄遠鎮。
昔和藥師順利地煉成了洗髓丹,阮碧浮如今已好了許多,胎毒也解了,只需要再慢慢調理,雖說尚不能修仙,但如同常人一般生活卻是沒有問題了,而憑着阮碧浮的本事,以後如何還未可知。
楚妙冰心中大喜,準備為兒子好好過一次生辰,阮碧浮也不忍拂逆母親,遂請了幾個親近的人。裴雲舒和夏暄一起赴宴,阮碧浮也沒有問他們之間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在宴席上沒有見到昔和藥師,楚妙冰解釋昔和在阮碧浮身體好一些就回了延和洲。來的這些人多是和阮氏來往密切的,對這麽一個藥師的關注也不大,僅僅是對他醫好了連杏林尊者都沒能醫好的胎毒,這才有些好奇。
裴雲舒一進門就奉行低調,但架不住他師尊是大名鼎鼎的沈延,故而上來攀談的人是一波一波的,讓他煩不勝煩。
夏暄獨自恭賀完壽星,看到裴雲舒那邊得境況,十分理智地沒有湊上去。
阮碧浮雖然是今日主角,但他身體依然不算太好,他的母親楚妙冰就接手了招呼客人的職責,讓他得以悠閑地在一旁看戲。
“夏姑娘不上去幫忙解圍?”
“你身為主人都躲在一旁偷懶,那我這個客人就沒必要這麽上心了吧!”夏暄撇撇嘴。
“你們……鬧矛盾了?”
“哪有!”夏暄迅速地反駁,但立刻又覺得自己這表現略心虛了,剛想要解釋什麽,就見阮碧浮搖搖頭,笑道:“別小看商人這雙利眼啊!不過兩位如此親厚的關系,因為一些小誤會就影響了關系,這可是得不償失。”
夏暄沉默了,她與裴雲舒之間的确出了問題,不僅僅是因為裴雲舒拿走碧睛獨自一人去了尺山派,她覺得,是更早之前,就是在他們吵架後她躲進碧睛的那一個月,她至今也不知道裴雲舒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之後他變了許多,還瞞了她許多事情,不再向從前一樣什麽都和她說。夏暄知道自己有錯,但和裴雲舒變成這樣的關系,她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改善,有時候和裴雲舒說說話,他也只是默默地聽着,對于自己的事情能不說就不說,夏暄表示真的很心塞,這熊孩子的叛逆期到底啥時候能好?!
阮碧浮也沒有去管夏暄那些複雜的心事,自顧自說道:“之前雲翡為我培植辟靈果時,曾說過三日後會回來,他一向信守承諾,也不知是因為何事絆住了他?”
“他……”夏暄欲言又止。
“若是不方便,就當我沒有問過吧!”
“也不是。”夏暄有些苦惱,“他是去了沖靈境,然後受了重傷回來,幸好沈延治好了他。”
“哦?”阮碧浮的神色頓時就變了,“那如今……”
“你別告訴別人了,這件事似乎挺嚴重的,沈延也……算了,我不說了。”夏暄捂住嘴巴,她這大嘴巴的毛病真是歷經多少年都改不了了。
阮碧浮卻皺眉道:“雲翡的傷勢如今怎樣?”
“還好吧!”夏暄将目光轉向人群中的裴雲舒,她總覺得那次裴雲舒受傷有些怪怪的,傷好之後就更加奇怪了,可偏偏表面上她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阮碧浮點點頭,正想說什麽,就看到一名下屬面色難看的走過來,行禮道:“少主!”但看着夏暄在身旁,剩下的話就咽了下去。
夏暄想着人家有正事要辦,便同阮碧浮招呼了聲,然後到一旁去看景色去了。
等到夏暄走遠,阮碧浮才道:“有什麽話就說吧!”
那下屬就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阮碧浮聽了臉色一變。然而還未等他與那下屬說話,變故突起。
阮氏的大門被人直接用腳踹開,一人禦飛而行,直接沖到裴雲舒面前。因為還未開席,場中一片混亂,阮碧浮皺眉,正想親自前去,母親楚妙冰已經帶人趕到了那人面前。
“司徒長老若是有心想喝杯壽酒,阮家歡迎之至,但若是來找茬,我楚妙冰也不是軟柿子!”
司徒燕臉色難看,但語氣還是保有尊重:“此間冒犯還請夫人恕罪,我實在是有要事要找這小子!”
“什麽要事竟能讓你如此肆無忌憚地闖入主人家的宴席上來?靈覺真人就是這麽教你的?”楚妙冰難掩怒氣,毫不退讓。
司徒燕本就不是那種能忍氣吞聲的人,聽楚妙冰這麽說,他的語氣也變得不好起來:“我司徒燕行事與我父親沒有半點關系,夫人想要以此施壓卻是打錯了主意。”
楚妙冰怒氣更甚,還想要說什麽,就見阮碧浮走了過來,溫文爾雅地對周遭道:“各位都受驚了,此事一場誤會,晚間我會向各位解釋,如今還請諸位移步,我已吩咐管家在花園中開席,還有來自芳泉鎮的靈茶,替諸位壓驚。”
場中衆人多少都是與修仙世家或者門派有些聯系,對于這些修者的手段也并不陌生,雖然之前是吓了一跳,但過後也就沒事了,遂紛紛跟随着仆人去了花園,很快,這裏就只剩下裴雲舒幾人。
裴雲舒對阮碧浮道了聲抱歉,又看向司徒燕:“司徒長老,這與我們之前說定的可不一樣。”
司徒燕很暴躁:“情況有變,我也只能提前來找你。”
“發生了什麽事?”
“啧,現在不好說,你先跟我走,路上我再告訴你!”
“司徒長老不說,不妨由我來猜猜?”阮碧浮送走了幾位客人,臉色凝重地走過來,“孤星山脈妖獸暴動,句留洲告急。”
司徒燕震驚道:“你怎麽知道?”
阮碧浮卻看向裴雲舒,沉聲道:“若是兩位要為此事去,我也有一事拜托雲翡。”
“你說。”
“我之前派人去孤星山脈收鶴望歸,如今那邊情勢不明,我也不知那些人境況如何,雲翡若是要去孤星山脈,見到我阮氏的人,煩請救一救,在下感激不盡。”
“你放心吧,我能力所及,必然盡力相救。”
阮碧浮神情嚴肅:“多謝了!時間緊迫我也不多說,只是雲翡與夏姑娘修為不夠,只怕無法跟上司徒長老,且孤星山脈遙遠,阮氏不才,但尚有樊大師所制的靈舟一艘,送與幾位用作代步。”
司徒燕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裴雲舒身邊的夏暄,頓時語氣不善道:“這人是誰?半點修為也無,也要跟着我們去?”
對于此等狗眼看人低的,夏暄的态度是直接無視,倒是裴雲舒解釋了一番:“這是我的朋友,她的修煉方法與常人不同,雖然看不出修為,但絕不弱于我。”
司徒燕就不說話了,畢竟對于裴雲舒築基期能夠打敗金丹期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親身經歷過了,眼下認識這麽個有着奇怪修煉方法的人也不值得奇怪,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趕到句留洲才是。
裴雲舒雖訝異阮碧浮的慷慨,卻也沒多說什麽,只是鄭重道謝,表示一定會盡力營救阮氏族人。
阮碧浮在派人将靈舟送來後,也不再多話,只等他們幾人商議查探之事。
商議之後,由犀照負責後續人員安排以及消息來往,而裴雲舒、夏暄、司徒燕再加上一個問鹹,四人則踏上那艘靈舟,先行向着句留洲飛去。
☆、叩仙
? 當年天罰過後,雖然修者損失慘重,但妖獸更是一蹶不振,雖然無法盡數消滅,但也被修者合力将其封在了三座山脈中,分別是與極東境、沖靈境、留荒境相鄰的崇雲山,在句留洲、延和洲之間的孤星山脈,和最遠的岐山。如今崇雲山與孤星山脈相繼出事,竟只剩一個岐山還未傳來壞消息。
靈舟平穩且快速,但從這裏過去中間還要穿過沖靈境和天衍洲,預計到句留洲也要兩天之後,比禦飛而行倒是快許多,司徒燕暗自感嘆,太虛門雖然是修仙大派,但總歸沒有世家財大氣粗,他若要用靈舟自然也是有的,但像阮碧浮這般一開口就送出一艘的,還是做不到。倒是阮碧浮雖送出靈舟,卻是為了營救阮氏族人,這消息傳出去,不管最後他們能否救回阮氏的人,但阮氏卻必須對他感恩戴德,靈舟雖然貴重,但比起無形的人心,卻還是遠遠不如的。短短時間之內就能理清一切利害關系,阮碧浮的确不愧被人稱作“阮湘第二”,只是一艘價值連城的靈舟說送就送,也實在是魄力十足。
在靈舟上的兩天十分無聊,但為了養精蓄銳,幾人之間都沒什麽交流。然而第二天傍晚的時候,裴雲舒看到夏暄神思不屬地坐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