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渎夢
作者:薄荷貓
不管是魔法界還是修真界,都會有那麽一群少年,不管他們貧窮或者資質差,都會擁有一顆努力的心和開外挂的好運。
他們或許命運坎坷,但總會有數不盡的機緣前仆後繼地來到面前,還有一個作弊器不離不棄地跟随,亦師亦友,教功法、擋暗算,最後還要激發主角征服天下的欲望,簡直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堪稱一代楷模。
女主篇:
對于被封在玉瑾中即将成為作弊器的夏瑄來說,她考慮過自己的很多種下場,唯獨沒想過,尼瑪最後竟然還要和宿主談戀愛?!
男主篇:
裴雲舒對于那道出現在他絕望生命中的光,一直鄭重地将她當做一場極致得夢境,但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愛上這個夢,甚至為了得到她而不擇手段。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仙俠修真 随身空間 靈異神怪
搜索關鍵字:主角:裴雲舒,夏暄 ┃ 配角:沈延,阮碧浮 ┃ 其它:修真,萌寵
☆、少年
? 天罰一千零七十一年闇月,極東境崇雲山突然坍塌,依山而建的十六個鎮子毀了大半,山中的禁制也因此松動,鎮壓千年的妖獸紛紛出世,一時間,哀鴻遍野,生靈塗炭。
收到傳信的極東境第一修仙門派——太虛門,及時派出門下弟子殺妖救人。此戰中,太虛掌門——青雲真人最小的弟子沈延一戰成名,怒斬百冢蛇妖,讓衆妖獸望風而逃。也是經此一戰,太虛門第一修仙門派的稱號更加不可動搖。
當修者們還在為沈延的戰績而目眩神迷的時候,一些在這場浩劫中存活下來的少年,卻踏入太虛門,開始了新一輪的傳奇。
而故事,便是從這裏開始。
===============================================================
Advertisement
“啪!”
被鞭子擊中的身影發出一聲壓抑的□□,但很快又被咽了下去。但随即,就是更猛烈的鞭打。
太虛門的懲戒堂內,一個青年修者面無表情地揮舞着鞭子。鞭下的身影蜷縮在一起,只能隐約看出是個瘦弱少年的模樣,但此刻已被鞭打得面目全非,可他卻仍然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以免遭來更重的責罰。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兩百……”
懲罰完畢的修者神情冷漠地将手裏沾滿鮮血的鞭子,遞給身旁恭敬候着的小僮,又被伺候着淨了手,這才将餘光分給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少年。
“你們将他帶去後堂清理一下,若是還活着……便送去雜役堂吧!”冷冷地吩咐完這些話,青年修者便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一群小僮在他身後恭敬地應是。
待到青年修者的身影已然不見,小僮們才直起身來,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呼~~每次見到黃路大人,都覺得心裏冰冷冰冷的,好吓人!”一個活潑些的僮兒拍了拍胸口,似乎心有餘悸。
之前替黃路捧鞭的僮兒放好鞭子回來時,恰巧聽見這句話,頓時眉目一凜:“噤聲!上仙們也是你我可以議論的?回去管事那裏自領責罰。”
“是……”那僮兒立刻愁眉苦臉起來,他叫阿榮,本是崇雲山下的一戶農家的孩子,當年崇雲山坍塌,他的父母親人都死于那一場浩劫,他因為生的有幾分伶俐,又加之已成了孤兒,便入了太虛門雜役堂,前不久才被分來懲戒堂,卻不想這裏規矩甚嚴,幾乎将性子跳脫的他悶壞。
“馮哥……”他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對方的袖子,“這人是誰啊?怎麽會惹動黃路大人親自來責罰呢?”
懲戒堂負責懲罰所有犯了錯的弟子,因此每天都有許多雜役弟子和外門弟子被送來,但這還是阿榮第一次看到內門的修者來親自負責懲戒,尤其黃路還是懲戒堂長老卞岚座下首席大弟子。
阿馮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卻還是解答道:“這是物法堂長老陸垣大人的五弟子。”
阿榮捂住驚呼的嘴,看阿馮似乎并未責怪,便又小心問道:“那他怎會……怎會……”
阿馮想了一下,還是說道:“算了,此事告訴你也無妨,省得你又到處問人,惹出許多事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血肉模糊的少年抱到後堂,那裏有已經準備好的熱水,兩人合力将少年身上被血糊住的衣服撕下來,看着那些猙獰的傷口,他嘆了口氣:“還能是怎樣呢?身為內門弟子,擁有絕佳的天賦,卻偏偏貪心不足,去盜取師長的靈藥……”
阿榮吸了一口冷氣,聽阿馮接着說道。
“可是他運氣不太好,遇上了沈延大人,不僅事情敗露,還因為負隅頑抗,被廢了靈根,沈延大人心善,才沒有将他趕出太虛門……”
阿馮說完,有些憐憫地看向這少年,靈根有多重要,但凡知道修仙的無不明白,擁有靈根,才能吸收天地靈氣,靈根越好,吸收的速度越快,也就越早進階修成仙道。這少年靈根被廢,已是再無修仙的可能了。這番失去,想必要比他們這些從未得到的還要痛苦。
阿榮還在感嘆:“沈延大人不愧是極東境第一高手,不僅修為高深,連人也如此好心!真是太讓人佩服了!”
“是啊……”阿馮輕笑着,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麽,神情嚴肅道:“我知道你喜歡多管閑事,此人雖然也是來自崇雲十六鎮,卻不是你能管的起,你可不要惹禍上身。”
阿榮瞪圓了雙眼,但在阿馮十分具有壓迫力的眼光下,還是唯唯地點了點頭。
阿馮滿意地颔首,示意他:“現在我先将他搬至寝室,這麽重的傷,也不知熬不熬得過,但既然黃路大人有吩咐,你還是先去雜役堂和樊管事報備一下。”
阿榮領命離去,阿馮嘆了口氣,彎下腰準備将少年抱起,卻冷不防對上一雙冰冷刺人的眸子,和黃路那高深修為散發出的威壓不同,這雙眸子的冰冷,是一種被逼至窮途末路的兇狠。
阿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覆上那雙眼,淡淡道:“在雜役堂內,不要露出這種眼神。”
少年的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着,卻仍然乖覺地動了一下頭,等到阿馮将手拿開的時候,他眼裏已經沒有那種欲擇人而噬的光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茫然。
阿馮繼續自己未做完的事,少年很輕,他可以毫不費力地将他抱起,在走去雜役堂的路上,感受着少年越來越劇烈的顫抖,阿馮忍不住問:“你應該還有部分靈力,暫時用來止止疼吧!”
少年咬着牙,額間大滴的汗珠落下,顯然并沒有采納阿馮的建議。
“你這又是何必?沒有靈根,靈力也會慢慢被消耗完,你這麽固執無非是多吃些苦頭罷了……”
話的尾音消失在少年兇狠的注視下,阿馮嘆了口氣:“随你吧!你們崇雲十六鎮的人都是些怪人……”
“清溪。”一直閉着眼抵抗疼痛的少年突然開口道。
“什麽?”
“不是崇雲十六鎮,我的家鄉叫做清溪鎮。”少年的眼神灼灼,一字一頓道。
阿馮頓住,那一場浩劫過後,存活下來的人們無家可歸,只能依附着各大修仙門派,而大部分人都習慣統稱他們為崇雲十六鎮人,甚至連他們自己也慢慢這樣默認了。他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從一個少年口中聽到他家鄉的真正名字。
“清溪鎮,很美的名字啊!”阿馮突然笑起來,他低下頭看着少年,對方卻已經閉上了雙眼,他停住腳步,輕聲問道:“你,叫做什麽名字?”
阿馮靜靜地等待着,可懷中的少年除了發出兩聲低微的痛呼,并未回答他的問題,然而,就在阿馮以為他不會回答之時,他聽到一個聲音。
“我叫做裴雲舒。”
☆、玉瑾
? “呼——”裴雲舒睜開眼,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将運行了一周天的天地靈氣小心地收入丹田。
冬去春來,裴雲舒已經在雜役堂呆了五年。這五年,他沒有一天不在努力修煉,然而,就如阿馮所說的,靈根被廢的他,又身處這種靈氣稀薄的地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體裏的靈氣一點一點地減少,縱然他心志堅忍,卻也漸漸地焦躁起來。
可是由不得他自怨自艾,他想起今天已經修煉了兩個時辰,再不出門,今天給靈植澆水的任務就做不完了。
雜役堂離靈植園有些距離,照顧這些低級的靈植雖然沒多少油水,但勝在時間自由,且活計輕松,這些年,阿馮雖然嘴上不說,但與阿榮私下照顧了他不少,不然以他內門出身,又是因為那樣的原因被趕出來,早就不知道被欺負死多少次了。
匆匆趕到靈植園,因為是曜月的關系,白日較長,裴雲舒雖然耽擱了不少時間,也還算是充裕。
這種叫做閉月草的靈植,藥性平和,很多靈丹的煉制都需要它,加之對生長環境不太挑剔,因而算是比較合算的一種靈植,很多門派都會種植。
裴雲舒小心地控制手中的花灑,澆灌閉月草的靈泉需要不多不少十二滴,多了靈氣過盛閉月草無法吸收會枯死,而少了等到采摘的時候就會少藥性淪為下品。
等到所有的閉月草都澆完,日頭剛好落下,天色瞬間變暗,沒多久,才有一輪紅月在空中慢慢地顯現。
七境十二洲的天空有三個月亮,分別是曜月、平月和闇月。
傳說這天上原本是只有一個月亮的,但月亮上誕生了三位神女,老大曜月性子火爆急躁,老二平月溫和可親,老三闇月清高冷漠。三人因為小事起了争端,因而分裂成了三個月亮,但是三月齊齊升空,卻教這夜晚也亮得如同白晝一般,因而最後三人被迫輪值,曜月負責三六九月,但她不甘心,因而這三個月皆是晝短夜長,且是宛如白晝一般的紅月,闇月不願與兩位姐姐相争,便挑了末尾的十二月,其餘時候,都是平月,晝夜相等,月亮也是白色的。
這個月恰是六月,是曜月。
裴雲舒伸了伸懶腰,從園子角落的一塊大石頭後面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來,發現裏面東西很少,只有一本書還有幾個殘破的玉簡,裴雲舒也不挑剔,就勢坐下看起來。
紅月光盛,加之又是月中,明亮得堪比白日,裴雲舒入迷地看着,直到感覺一個黑影籠罩了自己。
“我就知道你又沒去吃晚飯!”胖乎乎的青年放下手中的籃子,不滿地說。
“阿榮?”
五年前跳脫莽撞的僮兒,如今已經長成憨厚結實的青年。
裴雲舒放下手中的書,從那一堆石塊中找出一塊布攤在草地上,阿榮把籃子放在布上,像想起什麽似的,從懷中拿出幾本書來,相比裴雲舒的收藏,這些書雖然有些舊,卻沒有半點破損。
“這是?”
阿榮憨笑道:“馮哥知道你愛看書,這是他特意給你找來的,你看看?”
“嗯……”裴雲舒沒有多說什麽,卻只是珍而重之地将書包起來。
阿榮早就習慣了他的态度,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他:“我真不明白,你怎麽會喜歡看這些雜書?”不僅是各地風俗、人文氣候,還有八卦轶事、豔史奇談,什麽都有。這幾年他見裴雲舒忙着修煉,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還要托阿馮幫他找人去外頭買書,或者是收集一些修者不要的書或者玉簡,加之還要完成雜役堂的任務,忙忙碌碌的,常常就忘記了吃飯,如果不是他和阿馮時常看着,估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餓死了。
裴雲舒沉默不語。
阿榮也沒有在意,他盤着腿坐下,從籃子裏一樣一樣地将食物拿出來。
裴雲舒看着眼前豐盛的食物,微微皺了下眉頭。
阿榮笑了笑:“很豐盛是吧!聽說是沈真人出關了,據說已經突破靈虛,進入元嬰,這可是天大的好……”
說到這裏,他突然卡殼,沈延出關,對于整個太虛門都是好事,可唯獨對于裴雲舒,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畢竟當年他的靈根就是被沈延親手所廢。想到這裏,他不由小心地看了眼裴雲舒,卻見對方根本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已經捧着碗白飯開吃了。
聽見他沒有說話了,裴雲舒頭也不擡道:“嗯,的确是好事。”
阿榮吶吶地應了聲是,趕忙轉移話題:“馮哥那還有事,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急匆匆的腳步聲遠去,裴雲舒慢慢停下咀嚼的動作,擡起頭,紅月明亮卻不刺眼,裴雲舒的憂郁沒有持續太久,看了一會,他就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一邊吃着飯,一邊翻看着阿榮帶過來的書。
阿馮雖然有一些權力,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雜役,他能尋來的書也不會太好,裴雲舒一本一本地翻過去,都只是一些普通的風俗轶聞,他嘆了一口氣,準備将書收起來,卻突然頓了一下。
他仔細地摸了一下幾本書的書脊,他不太确定自己剛剛觸到的那個突起,這麽一本書一本書地摸過去,果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其中一本書地書脊在偏下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突起,如果不注意可能就會漏過去,裴雲舒抽出那本書,這書很厚,用羊皮包裹,他小心地拆開外面的羊皮,果然發現另有玄機,在厚厚的書脊裏掏了一個小洞,裏面放着一枚小小的玉瑾,散發着瑩碧色微光。
裴雲舒小心地把這枚玉瑾摳下來,他注意到,這枚玉瑾原本是被緊緊的壓在書脊裏的,但是或許時日過久,也或許是有些颠簸,讓玉瑾有了些松動,這才讓他感覺出來。裴雲舒把書翻過來,封面上《留荒記事》四個大字,留荒境離極東境不遠,兩境以崇雲山相隔,當年崇雲山坍塌,極東境幸有太虛門所護,才在那場妖獸浩劫中保全下來,可沒有厲害的修仙門派的留荒境,卻幾乎覆滅,淪為了妖獸的天下。
留荒境一直不受重視,如今就更不用說,如果不是他到處搜書的行為,或許阿馮根本也不會想要送這本書給他,也不知道是誰,将這枚玉瑾藏得這樣隐秘。
裴雲舒捏着玉瑾,冷不防用了些力,卻不想這看似光滑無比的玉瑾卻生生地将他的手指割了一道裂口。裴雲舒皺了下眉頭,看向玉瑾,卻見那玉瑾上紅光一閃,他眼前一花,睜眼時,已經不在靈植園。
裴雲舒打量着四周,他所在的地方似是另一番天地,東方是一座小山,山下有一眼泉水,泉水連着一條小溪,溪流以北種植着許多靈植,而以南就是他現在站着的這處,一間小院子,院子不大,一大兩小三間屋子呈凹形分布。
裴雲舒低頭看了看手裏,那枚玉瑾已經不見了,這意味着什麽?他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七境十二洲一直有一個傳說,一萬多年以前,這世間是有真正的仙人的,他們住在九重天外,可他們觸怒神明,被打落天際,現在七境之中的修仙門派,就是這些仙人的後代,他們踏上修仙之途,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重回天際。
但這只是一個傳說,一萬年實在太久遠了,況且天罰之後,修仙門派十中存一,傷亡慘重,如今的七境十二洲早沒了曾經的重重隔閡,很多修仙門派為了收徒,甚至在凡人之中尋找合适的苗子。
裴雲舒也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說,他雖然修仙,可實際上對這些所謂修者,是比較嗤之以鼻的,可如今他看到的,這玉瑾中的地方不大,但卻實實在在是一方小世界,這意味着什麽?
構築世界,這本該是神才有的手段。
裴雲舒的呼吸急促起來,五年的時間,他本來已經要認命了,可驟然出現的轉機,帶給了他新的希望。
裴雲舒站了許久,才勉強定下心神,向正中的屋子走去,只是還未到門口,就覺得一陣寒風襲來,裴雲舒頓了頓步子,然後一把推開房門。
屋子裏很幹淨,只在正中擺了一口冰棺,而冰棺裏,正躺着一名綠衣少女。?
☆、認主
? 冰棺中的少女大約十五六歲,皮膚白皙光潔,宛如上好玉瓷,五官秀氣雅致,算不得多麽驚世的美貌,卻透着一股讓人不自覺憐惜的楚楚動人。
裴雲舒的手指動了動,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看了少女半晌,他有些不自然地退了兩步,可是想到了什麽,又咬牙向前走了兩步。
裴雲舒雖然已經失去了大部分靈力,可還是能判斷出來,這冰棺中的少女,看似沉沉睡着,可全身上下沒有半分生機,簡直就像是一尊雕刻完好的人像。他知道有一些門派或家族能夠操控傀儡,他們制作出來的傀儡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裴雲舒猶豫着伸出手,探向那少女的臉頰。可誰知這冰棺旁還有一個突起的臺階,他沒注意到,踉跄了幾步,手指卻蹭過少女的嘴唇。指尖傳來一絲痛意,正是先前受傷的手指,不知什麽時候又流出血來,蹭過少女的嘴唇,留下一抹嫣紅,在那蒼白的容顏上,宛如一色極豔的胭脂。
裴雲舒呆在原地,仿佛着了魔一般,忍不住再次探手過去,可是還來不及去感受指尖那一觸的柔軟,就覺得心頭一寒,就地一滾,第一時間躲過了身後的攻擊。
等到他定睛一看,才發現攻擊自己的,竟然是一株花藤。細細的藤蔓,看着弱不禁風的樣子,可表現出來的攻擊力卻那麽兇殘,裴雲舒被那花藤抽得滿屋子亂滾,卻完全不敢停下,剛剛他沒躲避及時,被那花藤掃到的左臂,霎時間就失去了知覺。裴雲舒繞着冰棺躲避着,因為他發現這株植物似乎對這冰棺有顧忌,每次都控制着不往冰棺上抽,裴雲舒這才能稍稍喘息一下。可馬上,他就發現了,這株植物似乎有智慧,雖然對冰棺有避忌,卻能夠改變策略,一根花藤陰險地從旁繞過來,裴雲舒險些就着了道。
然而,不管裴雲舒怎樣閃躲,總會有疲勞的時候,而很快,他就一個踉跄摔在了地上,花藤帶着風聲抽過來,裴雲舒死死地咬住唇,克制住自己閉眼。卻在此刻,一根白皙的手指伸過來,捏住那根花藤,那麽兇狠的花藤被輕易制住,裴雲舒來不及感受自己死裏逃生的喜悅,反而滿臉震驚地看向手指的主人——躺在冰棺中的少女。
“你是誰!”
少女支着下巴,聲音宛如冰玉相擊:“真有意思,你私自跑到我的碧睛裏頭,卻還惡人先告狀了。”
那花藤在她手裏左右搖晃,似乎在回應她的話。
少女松開那花藤,晃悠悠地從冰棺中站起來,爬出來以後還扶着冰棺喘了兩下:“唉,睡太久果然不利于身體健康。”
“……”花藤還在不停地攻擊裴雲舒,只是現在就不像之前一般往死裏追打,反倒是逗弄一般。
“這位朋友怎麽稱呼?”
“……”裴雲舒身上被花藤抽了一道。
“哎呀呀,別鬧了,趕緊退下,讓客人好好說話。”
那花藤果然停了下來,溫順地沖裴雲舒點點頭,然後迅速地縮了回去,裴雲舒也才看明白它的本體,細細的,宛如藤蔓一樣的莖,雪白的仿佛透着玉色一般的葉片,在枝頭盛放着烈焰一般的花朵,而那細細的枝仿佛不能承載花瓣的重量,微微地顫抖着垂了下來,遠遠看着,就像是美人嬌羞地垂下頭,露出膩白修長的脖頸。
就是這麽一株明顯觀賞性大于實用性的植物,卻在剛剛幾次将他逼入險境,裴雲舒抿緊了嘴唇。
“真是對不住啊!家裏的小東西喜歡搗亂。”少女揉揉額頭,微笑着看向裴雲舒,“這位朋友怎麽稱呼?”
“裴雲舒。”
“哦。”少女笑眯眯的,“幸會幸會,我叫夏暄。”
裴雲舒卻注意到,他說名字的時候,夏暄微微的有了一個停頓,可這停頓太短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他沒有吭聲,等着夏暄接下來說的話。
“唉,睡了太久,我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夏暄似乎在嘆氣,“不如你替我解解惑?”
裴雲舒只是微微思索,就将天罰之後的歷史說了一遍,邊說還邊注意夏暄的表情,那是純然的不解。
“那在那之前呢?”她問。
裴雲舒搖搖頭:“當年天罰持續數年,修者幾乎滅絕,多年休養生息才有如今,只是之前的典籍、著作都沒能保留下來,而所留下來的一些傳說,也難以辨別真僞。”
夏暄皺着眉頭,似乎真的睡太久有什麽東西回想不起來一般,最後她晃了晃頭,似乎決定放棄,轉而問裴雲舒:“那你呢?你是從哪裏得來的碧睛,就是這塊玉瑾。”
裴雲舒說到了《留荒紀事》,卻見夏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反倒是在他說到手指流血的時候表情發生了一些改變。
裴雲舒暗自留神,當時他就是将血滴在了那枚玉瑾上,才進來了這個空間,這其中,恐怕有些瓜葛。
“你一進來就看見了這間院子?沒有見着別……別的什麽?”
裴雲舒搖搖頭。
夏暄的臉色一下變得很差,裴雲舒不明所以,也不敢輕易地開口。
“你……”夏暄神色複雜地看向裴雲舒,“雖然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但碧睛于我太重要,實在不能洩露半點消息……”
裴雲舒在夏暄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了危險,急忙後退,只是還沒等他退出半步,就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影子,夏暄的手指抵在他的額頭上,并沒有半分靈力,卻依然帶着讓人膽寒的力量,瀕死的感覺如影随形,讓他半分都不敢動。
“我不會……說出去……”裴雲舒咬着牙,忍住渾身的顫抖說出這句話。
夏暄神色變幻,最終露出一個笑容:“也罷,畢竟是你喚醒了我,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殺你,還應當好好報答你,你說是不是?”
這樣急轉直下的發展把裴雲舒給愣住了。
“說說看,你想要我怎樣報答你?”
“……”
“哎呀。”似乎意識到自己還控制着別人的生死,夏暄輕笑一聲,放下手指,退後了幾步。裴雲舒又一次死裏逃生,神色卻沒有變多少,其實從夏暄醒來之後,整個房間都充滿着凜冽的殺氣,但剛剛夏暄退了這兩步,那些殺氣都仿佛一下都消失無蹤。
“讓我幫忙可是很了不得的,我看你一時半會也是想不出來的,我就吃虧點,暫且跟在你身邊,省得你一個不小心洩露了秘密。”
裴雲舒心中有了計較,十分從容地告退離開。
夏暄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麽,揮了揮手,也不等裴雲舒反應,就直接将他送了出去。
然而等到對方完全離開,夏暄才放下臉上那種風輕雲淡的神色,蹙起眉頭,苦惱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她剛剛的确是想要殺了裴雲舒的,至于後來停下手,并非她一時心軟,而是……
“坑死了,你之前可沒說這東西還能滴血認主的啊!!!!”
=====================================================================
裴雲舒被夏暄送出來後,也沒有了之前那種從容淡定,反而因為後怕一時沒有站住,跌倒在地。
他并非之前表現出來那樣無所畏懼,在死亡面前,沒有哪個人不會感到害怕。他能夠感覺到,至少有那麽一瞬間,夏暄是真的想要殺了他,雖然最後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下手。但夏暄展示了她的力量,卻沒有殺了他,這就足夠了。他已經能從她的那些掩飾中,意識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天上紅月正盛,隐隐約約傳來遠處歡騰的飲宴聲,裴雲舒緊緊地握住手裏的玉瑾,眼中劃過一道流光。?
☆、血光(已修)
? 太虛門的雜役堂并不差,雜役們大多都只是些凡人,還有着凡人對世俗的依戀,房子雖然不大,卻個個裝飾精巧,雖然不如上仙洞府奢華富麗,卻是多了幾分人氣。
裴雲舒個性比較孤僻,住的房子也遠離衆人,因而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房子裏多出了一個人。夏暄雖然沒有靈力,卻有着各種詭異的手段和力量,所以她有時候一個人出去逛逛,裴雲舒也沒有管她,也就不知道,就是這随便逛逛,讓夏暄幾乎逛完了整個太虛門。
太虛門的守衛雖算不上森嚴,但也決不至于讓人如入無人之境,實在是夏暄本事太高。
凡人修仙,被分為九個階段,分別是:煉氣、築基、金丹、靈虛、元嬰、小乘、大乘、渡劫、飛升。其中煉氣、築基、金丹被稱為初期,從築基始辟谷,從金丹始禦飛,學會了這兩者之後,才算是踏入修仙的門檻。
之後凝神聚魄,直到修成元嬰,脫離身體的桎梏,此時,即便身體被毀,依然可靠奪舍活下去,只要魂魄不滅,便永遠不死。然而魂魄柔弱,一不小心就會消散,只有受盡磨難,渡過小乘、大乘,最後遭遇天劫,飛升成仙,方才神魂不滅,踏入仙途,即是修仙之人心心念念的終途。
夏暄的軀體不同凡人,修行方法也有些另類,也不知道到了哪個境界,但偌大一個太虛門,竟然就讓夏暄這麽逛完了一圈,雖說有了些小插曲,但總歸最後也沒奈何得了她。
夏暄剛剛才從沉睡中醒來,對外界一無所知,聽得裴雲舒說,太虛門是整個極東境的第一門派,便對如今的七境十二洲有了底。
而裴雲舒,雖然在靈植園做事,但雜役堂的其他事情,他總也要去做一做,比如此刻,他就握着手裏的任務木牌,獨自一人走去懲戒堂,自從五年前,他在懲戒堂受罰之後,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
他的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當年的事他不曾後悔,只是有些遺憾,如果他再能忍一點,興許結果會好很多。
相比較別的地方,懲戒堂總是彌漫着一股陰冷的氣氛,仿佛光都無法照射進來。平時懲戒堂并沒有什麽人,甚至連懲戒堂長老卞岚都不願意踏足,更別提旁人了,若不是他今日手氣差,抽到了這個任務,也是絕對不會來這裏的。
雖然是正午時分,但懲戒堂內依然是陰沉沉的,一個小個子老頭坐在樹下打瞌睡,他的頭上是一叢目魇蘭,層層疊疊的綠葉中,探出粉紅色的細長花瓣,花瓣末端都打着些卷兒,看起來格外可愛,這或許也是懲戒堂內唯一一點亮色了,這花雖然好看,但裴雲舒卻絲毫不敢多看,只能小聲地叫醒老頭,将手中的儲物袋遞給他。
老頭打了個呵欠,随手點了一下裏面的東西,又接過裴雲舒遞過來的木牌,用靈力在上面勾畫了幾筆,只見一點紅光閃過,随後木牌便粉碎消失,裴雲舒知道,這就是自己任務完成的表示。
眼見任務已經完成,裴雲舒一言不發地準備離開,那老頭卻喊住了他:“小友今日有血光之災。”
說完這句話,他就沒事人一般躺回靠椅上了,裴雲舒愣了一下,有心想問清楚,但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只能一頭霧水地離開了懲戒堂。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那老頭說的話,因為在離懲戒堂不遠的一處小路上,他發現自己被包圍了,包圍他的人中,為首的是一個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其餘幾人都是穿着綠色。而在太虛門,內門弟子一般着藍白兩色,外門弟子着青綠,而雜役弟子則是褐色短褐。
“喲!瞧瞧!這不是陸垣長老的高徒,裴雲舒裴師兄嗎!”
一個帶着濃濃的嘲諷的聲音響起,正是為首的那個青衣男子。
“怎麽不說話?”那男子又是一聲冷笑:“哦!我忘了,你已經不是內門弟子了,哎呀呀,瞧這一身粗糙的衣服,您還受得住吧!”
裴雲舒面無表情,仿佛這話與他毫無關系。
外門弟子是一些修仙世家裏沒什麽天分的子弟,被送入門派,也無非是混混日子。管束不嚴,所學也不精,顯得處境極其尴尬,一些人便常常來雜役堂作威作福,而他們最喜歡欺負的就是這些已經被踢出內門的弟子。裴雲舒運氣不好,正撞上這幾人,只能默默地忍着,希望他們嘲諷一番就離開。
“看看!還擺着一副內門弟子的譜呢!”那男子見他不言語,心中更氣,說話也不客氣起來:“哥幾個,我們也來教教人家,怎樣做一個雜役弟子!”
說着,一拳揍上了裴雲舒的臉。
圍觀的幾人也圍了上來,在拉扯中,玉瑾從領口滑了出來,裴雲舒臉色一變,急忙将玉瑾攥在手裏,卻沒來得及,那為首的男子已經眼尖看見了。
“等等!剛剛那是什麽?”
男子阻止了其他人的毆打,眯着眼走近裴雲舒:“剛剛那是什麽?你若交出來,我就饒了你。”
裴雲舒将握着玉瑾的手壓在身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