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薇安在床上翻了個身，羽凡不在。坐起身來就看見楚璇正端着一碟草莓走進來，看見薇安已經醒了，嘴角揚起玩味的笑容：
“說說吧，你倆昨晚幹嘛了，怎麽吃個飯都能給你吃出重感冒？”
薇安瞪她一眼，沒理她：“羽凡呢？”他明明一晚沒睡，現在又去幹嘛了？
“他？”楚璇揚眉，“他去超市買菜，說是要給你做點清淡的。啧啧啧，沈薇安，你說說，為什麽我就遇不到這樣的男人呢！”
薇安嘴角的笑容僵住，看來羽凡沒有告訴楚璇昨晚的事情。也是，這種事情說出去也覺得丢人，他何必讓別人看笑話。
目光落在楚璇手裏端着的碟子裏的草莓，伸手過去拿卻被楚璇一巴掌打開。擡頭看見她一臉不高興的說：“羽凡說了，不讓你吃涼的。”
“這才多大點時候，你就羽凡羽凡的叫，之前你不是挺不待見他的麽。”薇安有些無奈，自己這個閨蜜怎麽有點牆頭草的潛質。
“那是以前。”楚璇很肯定的說，往嘴裏塞了一顆草莓，“現在我覺得他挺好。”
薇安看住她，嘴角扯起一個苦笑：“是，他是挺好，就是‘單純’的讓人有點不放心。”
楚璇皺眉，她不是聽不出來薇安話裏的諷刺。放下手中的碟子，轉過頭來認真的看着她：“沒事別給我打啞謎。說吧，昨晚怎麽回事？”
薇安低頭沉吟片刻，把昨天的事大概說了一下，卻不想楚璇比她還要生氣。
“欺人太甚了吧！”楚璇有些憤憤然，“我就說今天羽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語氣不太對，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那個蕭芸姝典型就是綠茶婊，沒事裝什麽柔弱，她真以為能把陸羽凡贏回去麽？”
“也許她這麽認為。”薇安一笑，“不過可以理解。畢竟當年羽凡那麽喜歡她。她一定以為陸羽凡是她的，即便她不要，其他女人也不能要，占有欲而已，人人都有。”
楚璇看住薇安，她不能相信在這種情況之下她還能如此雲淡風輕，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沈薇安，你腦子是不是被燒壞了。你現在要是刻意退讓，她保證會把陸羽凡搶走。”
“So What”薇安斜了嘴角，“楚璇，你什麽時候見過我争過什麽？是我的，他自己會留下，不是我的，我從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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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璇怎麽會不知道。她眉頭越擰越緊，看着一臉淡然的薇安。她自然明白薇安的意思，但是感情這種事，所謂的理所應當其實都有必然深藏其中。
“這不一樣。”楚璇說，伸手握住了薇安的手，“你對人家彬彬有禮，人家不一定對你如此，情敵之間，背後捅你一刀已經算是手下留情。”
“哈哈。”薇安突然開始笑，看着面前表情嚴肅的楚璇輕輕搖頭：“我竟沒發現你如此深谙其道，果然時過境遷。”伸手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其實也不必如此麻煩，蕭芸姝已經離婚，現在她也自顧不暇，倘若她真的有心，必定會拿這個當做籌碼，以換得羽凡的同情和可憐。楚璇，你應該明白，對男人而言，可憐和喜歡并不一樣。”
楚璇看向已經出了卧室的薇安，原來她也改變不少，只是那看似溫和從容的外表之下，是更加理智與冷靜，時間抹掉了她身上的棱角，不是為了讓她不再特別，而是讓她能夠更好的順應，并且發展。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她一直都非常清楚。
“那麽，你就不想确定一下？”楚璇起身追上薇安，嘴角似笑非笑。
“确定什麽？”薇安從廚房倒了水出來，看着楚璇輕笑。
“确定一下蕭芸姝的目的，還有陸羽凡的立場。”
“有什麽意義麽？”薇安皺眉。
“沒什麽意義，只是覺得很有意思。”楚璇聳肩，“如果我打電話給蕭芸姝，你猜她會是什麽反應？”楚璇一臉鬼兮兮的笑意。
“在她眼裏，我這是變相的示弱。”薇安理智的回答，“她一定會和你吵一架，質問你有什麽資格管她，然後再打電話跟羽凡訴說委屈。這是不用想都知道的事情，有什麽好猜的。”
“那麽她會完全以為自己占了上風。欲擒故縱啊。”楚璇眯起眼睛，“薇安，你比我更清楚怎麽玩這個游戲。”
是，薇安更清楚這個游戲的原理。可是，她實在沒有興趣跟蕭芸姝玩，或者是，她不敢。雖然她能夠确定蕭芸姝的做法，但她不能确定陸羽凡的反應，這種毫無确定性的游戲沒有安全感，結局極有可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完全沒有獲勝的成就感。
但是，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去賭一把。
“賭徒心理。”薇安冷笑的看着楚璇，“如果你真想這麽幹，你最好想清楚怎麽收場。”
聽薇安這麽說，大意是她已經批準了，楚璇很是開心，賤賤的湊到薇安身邊：“收場這件事你就不要考慮了，如果玩死了，你就把責任忘我身上一推。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陸羽凡真為了這件事給你甩臉，你也就沒有必要再和他繼續下去了。”
手上的動作突然一滞，放下水杯，薇安沒有接話，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卧室裏走。感冒的昏沉又來了，她還是想去再睡一會。
隐約中聽到了楚璇拿着電話大吵的聲音。扯過被子蒙住頭，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蒙在外面，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那些令她難受的事情。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餐廳裏傳來細碎的聲音，薇安掀開被子回了回神，才穿鞋走出來。
楚璇已經走了，羽凡一個人在收拾廚房，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見薇安，眉頭一皺：
“怎麽穿着睡衣就出來，再去披件衣服。”
“啊？哦。”莫名的心虛，薇安走回卧室，披了件睡袍出來。
羽凡端了一碗白粥和兩盤小青菜出來，放在薇安面前，聲音淡淡的：
“你感冒還沒好，吃些清淡的。”然後坐在薇安對面。
這樣的沉默好壓抑。
薇安一邊往嘴裏送着粥，一邊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
“你告訴楚璇了？”羽凡突然的開口，吓了薇安一跳。薇安愣了片刻，反應過來，點頭。
看樣子，羽凡已經知道了，那麽接下來的任何結果，都是她自己找的。薇安暗暗腹诽，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楚璇打電話給蕭芸姝，指責她昨天······”羽凡冷冷的開口，卻沒有說下去。深邃的眸子看住薇安。薇安擡眼，臉上閃過一絲驚愕，張了張嘴，聲音嘶啞：
“對不起。”
羽凡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這件事根本不用你道歉。是我的錯。”他頓了一下，“其實蕭芸姝也很可憐，結婚五年，女兒三歲，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那天她也是怕極了，否則她不會找我。”
薇安不覺在心中冷笑。看來蕭芸姝确實已經給羽凡打過電話訴過委屈。這個女人永遠兩面三刀，扮演起柔弱真的是駕輕就熟。真的有些同情她的前任老公，應該也是很久才終于忍不下去離婚的吧。
“我不知道你和蕭芸姝之間有什麽誤會，但是我已經和她說的很清楚，我和她只能是普通朋友，不會再有其他發展。”羽凡微微閉眼，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薇安，今天下午楚璇打電話給蕭芸姝的事情，我希望到此為止，再不要擴大影響。”
擴大影響？這話什麽意思？薇安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種媒體保護政策？
“你的意思是我指使楚璇給蕭芸姝打的電話？”薇安放下湯勺，看着羽凡的眼睛裏陰霾凝聚，突然忍不住輕笑一聲，“真有意思。昨晚你我才為這個事情吵過一架，今天你又要為你的初戀女友讨回公道，陸羽凡，你真的以為我會那麽有閑心陪着蕭芸姝玩搶郎君的游戲麽。”
不是聽不出她語氣中的輕蔑，只是羽凡也覺得疲累，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怎麽就會橫生出那麽多枝節。扶着有些脹痛的額頭，輕聲嘆一口氣：“我不是那個意思。薇安，你要知道楚璇的情況，她是你的閨蜜肯定要幫你說話。但是蕭芸姝不一樣，她在洛城就一個人······”
“因為她是一個人所以她就應該被保護，應該被體貼，應該有一群人跟在她身後安慰她受傷的小心靈？”薇安終于忍不了羽凡語氣中若有似無的關心，開口反擊，“陸羽凡我告訴你，她現在這樣都是她自己作的。她活該。你要是有什麽歐洲騎士情節，你大可以回你大英國繼續發揚光大，抱歉，這裏是中國，不支持您這份崇洋媚外的心理訴求。另外我再強調一件事，蕭芸姝離婚是她自己的事，你又不準備當她孩子的後爹，您沒必要鞍前馬後伺候停當，順便你也站在她前任老公的角度考慮一下問題，是不是立刻有了一種被戴綠帽子的既視感。最後說一句，即便您對蕭芸姝有着怎麽樣的情愫，請您記住，您現在是我男朋友，就別管人家家裏事，您要是實在想管也成，和我分手先。我保證一聲都不吭。”
聽着薇安機關槍式的說完，羽凡微微眯了眼睛，不過是很平淡的對話，她怎麽突然之間反應那麽大。但是他絕對不能和她再吵，起身走到陽臺上，寒冷的夜風吹得他清醒冷靜很多。聽見身後薇安走過來的腳步聲，緩緩轉身：
“你別過來，感冒還沒好。”出口才有些後悔，他到現在還在關心她，即使她剛剛說出那麽傷他的話。
“對不起。”薇安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甚至連聲音都不帶情緒，“我再為楚璇道一遍歉。如果你仍然覺得蕭芸姝委屈，你可以做出選擇。既然你那麽不相信我。”
羽凡撐着陽臺欄杆的雙手下意識握緊，掌心內一片冰涼的觸感，他深呼吸幾下，回過身來走進屋子。
“我相信你。”羽凡的聲音有氣無力，他看住薇安的眼睛，微微皺眉：“那麽你相信我麽？”
薇安在這一刻僵住。
相信他麽？
想聽實話麽？
并不十分相信。
她對人沒有信任，即便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永遠不可能把自己全部展示在一個人面前，因為那樣她的弱點就會被別人掌握，如果別人背叛或者要傷害她，那麽她便無處躲藏。信任沒有絕對，只有相對。她只有相對信任誰，但不會絕對信任誰。一直如此。
但是現在的情形，似乎不允許她說實話。因為她不想讓羽凡離開自己。沉默許久終于開口：
“我相信。”她相信的只是她願意相信的，至于她不願意相信的，她會通過自己的求證去選擇是不是應該相信。
羽凡的眼神緩和下來，向前一步把薇安攬進懷裏。薇安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體溫，伸手環住他的腰。
這樣，算不算是和好了？
“薇安，我們不要再因為這件事吵架了。”羽凡的聲音低沉的在耳邊響起，隐忍着強烈的情緒。薇安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只不過是自私，不願意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所謂的誤會，不過是一個不願說，一個不願聽，時間一長，兩個人之間少了溝通，都會覺得是對方的問題，而所有的問題都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羽凡，我在等。”薇安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頂燈，聲音讷讷。
羽凡放開薇安，扶着她的肩膀，看住她的眼睛：“等什麽？”語氣凝重且嚴肅。
看着他的表情薇安徒然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等你有一天終于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你和我現在在一起，處理所有事情的出發點，是我們。”
其實薇安想說的不止這些。她在等羽凡懂她。可是她又非常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懂一個人的。就如同信任一樣，只有相對，沒有絕對。任何人都會有所隐瞞，只是程度不同。既然她自己都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懂羽凡，又何必去強求他呢。
“好。我明白了。”羽凡心中漾起一絲別樣的情緒，仿佛要把他底的澀意全部沖掉，只留下一片柔軟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