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全新的開始吧。
薇安的目光落在電梯經過樓層的數字時，有些失神。似乎從昨天開始，她就已經和江岸徹底劃清了界限。她太需要生活的改變，生活在回憶中的日子太過麻木也無望，令人惶恐且不知所措。
這些都會改變吧。她再也不想像以前一樣，陷入令人無法自拔的回憶中去。如同浮萍的日子過得太久，也是需要安穩的，而這種安穩，是不是羽凡能夠給予的，她并不知道。
電梯停在了16樓，薇安緩步邁出，朝公司走去。仔仔看見薇安進來，臉上立刻揚起了一種詭異的微笑，跟在薇安身後進了辦公室。
“說吧，難得我今天心情好，可以稍微滿足一下你那過分旺盛的好奇心。”薇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打開電腦對仔仔說。仔仔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那個······昨晚怎麽樣？”薇安伸向筆筒的手一頓，不經意的皺眉。怎麽這話聽着這麽別扭。若有所思回答：
“還好。怎麽？”一只手撈過桌角的文件，擡眼看住仔仔。
“那個······我想問問，蘇喬是不是沒有男朋友啊。”仔仔的聲音有些支吾。
咦······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有情況？
“咳。她目前是沒有男朋友。”薇安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帶着不懷好意的意味：“怎麽，你想追她？”難得薇安有興趣關心別人的八卦，不過她的目的只是能有更多的把柄來嘲笑蘇喬。
“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她很有意思。”仔仔忙解釋，臉上飄上一層緋紅。這種害羞的感覺，讓薇安更加覺得好玩。但是似乎在聽到某個詞的時候，心跳卻是漏掉一拍。
有意思。
這似乎是很久之前，她還和江岸在一起的時候，別人問江岸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時，江岸的回答。
記憶中那是某一年的冬天，臨近春節的時候，一幫人在酒吧裏玩。無聊的真心話大冒險。問問題的人是楚璇，那晚的燈光昏黃的照在江岸臉上，暈暈的浮在他的皮膚上，那英俊的面孔越發顯得令人矚目。
“江岸，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楚璇的聲音啞啞的，她微微揚着頭，嘴角的笑有暧昧的意味，指尖的香煙漂浮着一層煙霧。
“你說的是喜歡的還是我準備過一輩子的？”江岸也不甘示弱，話語間有尖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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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挺有意思。”楚璇前傾了身子，彈彈煙灰，掃一眼陷在沙發裏的江岸：“一輩子太長了。能和你過一段時間就不錯了。”江岸聞言，點點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如果是這樣，我喜歡的是獨立，大氣，有意思的。”
江岸的目光落在坐在他對面的薇安身上，那樣深刻的目光，到現在薇安都記得那倒映在他眸子裏她的模樣。原來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了，一輩子太長，能過一段時間就不錯。
明明說好再不去想，要重新開始的。為什麽她還會去想這些毫無意義的片段。一種厭惡在心中滋生，她讨厭這樣的自己。為什麽那些回憶不肯放過她。為什麽他人一句有意無意的話語都能讓她想起他。難道是，遺忘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用手扶住額頭，臉上閃過一絲疲累。薇安不想讓仔仔看見她情緒的洩露。長長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對面沙發後的白牆上，那上面彩色的圖案，仿佛一個迷宮，把她關在裏面。任她橫沖直撞，都只是死胡同。
“如果你喜歡她，就直接一點。”移不開目光，薇安有些愣愣的，聲音中帶着些無奈，但是卻是說給仔仔聽。
仔仔看得出來，薇安又分神了，可是也不能說什麽。張了張嘴，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思緒正在放空，薇安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怪圈。似乎就是前天，她給江岸打過電話，以為自己和他已經沒有半分關系。那種釋然之下她才決定和羽凡在一起，可是才過去一天，那種放松釋然的感覺就随風消逝了，這種帶着慌亂的感覺将她包圍。讓她無比清楚的明白，她根本不可能那個簡單的就把江岸忘記，那麽簡單的把關于她和他的過去抹掉。即便，她多麽不願意想起，那些歲月的點點滴滴依舊可以在她不經意之間溜進她的思維，将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堅強在瞬間擊得粉碎。
她最終只會輸給回憶。
薇安在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她贏得了很多東西，最終卻之後輸給回憶，輸給那個不夠決絕的自己。
那麽羽凡怎麽辦？他定然沒有辦法接受這樣三心二意的她。亦或是，他沉默着假裝不不知情。可是他怎麽會不知情，今天早上他的表情已經洩露了他的情緒，只是那樣的不動聲色，總會讓薇安覺得她在劈腿。對，精神劈腿。
“薇安，薇安，你想什麽呢？”仔仔的聲音把正在神游的薇安拉回了現實。
“沒什麽。快到年關了，下個月開完年會就要放年假了。不如你趁這個時候和蘇喬出去玩玩，增進一下了解。”薇安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重又引到了蘇喬身上，嘴角帶着淡淡笑意：“蘇喬也覺得你很有意思。你們可以接觸試試。”
薇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中卻是多了幾分嚴厲：“不過我希望你們的讨論話題不是我。”
仔仔完全明白薇安是什麽意思，緊抿着嘴退出了辦公室。
重又恢複安靜的辦公室讓人有些不安。薇安伸手拿過桌角上的臺歷。下個月就要過年了，時間真快，都來不及讓人反應就匆匆溜走。可是倘若時間能夠帶走所有過去的錯誤，也許，會多幾分幸福的感覺。
一天的忙碌，快到下班的時候接到羽凡的電話，他在她樓下等她，一起去吃飯。
挂了電話，薇安再看一眼趕了一般的報表，突然就忘了自己方才的思路。怔愣片刻終于放棄，不如等明天再做好了。于是收拾東西準備下樓。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正在将她包圍，那麽溫暖，那麽輕柔，是歸屬感麽？
一眨眼就到了周五，下午下班之後羽凡過來接薇安下班。
關于晚飯要吃什麽兩個人一直商量不下來，最後只能去超市買了些食材回家做飯。冬天裏水涼，雖然有熱水器，羽凡還是很自覺地接替了洗菜備菜洗鍋的活。他在廚房裏忙活，薇安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羽凡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開始震動，薇安探過身子拿起來，顯示是陌生號碼。
“羽凡······電話······”薇安故意拖長聲音沖廚房喊，一邊準備起身給他把電話拿過去。
“誰的？”羽凡的聲音傳來。
手機還在震動，薇安從沙發上起來：“不知道啊。”
“那你幫我接吧，我手上有水。”
手指劃過屏幕，電話接通，薇安客氣的說：“您好，羽凡現在有事不能接電話，請問您是哪位？”沒有聽到回答，不過兩秒鐘，電話被挂斷了。
薇安有些莫名其妙。拿着手機進了廚房，有些郁悶的靠在櫥櫃上，看着羽凡嘟囔：
“真奇怪，接通了不說話，然後就把電話挂了。”羽凡側過頭，目光落在薇安臉上，微微撅着嘴，有幾分小孩子鬧脾氣的感覺。突然就覺得好笑，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這有什麽奇怪的。騷擾電話而已。”薇安瞪他一眼，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捏了一把，羽凡吃痛，抽一口涼氣：“啧，真是的，一點虧都不吃。”語氣裏盡是寵溺。轉身擦幹手上的水，摘下身上的圍裙，轉而給薇安圍上，“大廚，小的已經把菜備好了，您可以上竈了。”
“哦······”薇安懶懶回道，挪到案板前，從抽屜裏取出來兩個一次性手套戴上，抓過一塊雞胸肉開始切丁。羽凡就在一邊看着她。此時的她穿着居家服，長發松松的绾在腦後，一縷頭發從額前垂下，竟是多了幾分不知該如何言說的妩媚。
羽凡咽了一口口水，喉嚨有些發緊。心中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滋生，暖暖的，好像是冬天裏照在地上的陽光一般，輕柔的帶着太陽的味道。這就是傳說中幸福的感覺吧。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感覺。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母從來沒有這樣溫存的時候。
很小的時候一直是和姥姥姥爺生活在一起，他的父母一年只會回來一兩次，每年回來都會給他帶很多東西，但是他和父母的感情似乎一直都是很客氣的。直到初中之後他也去了英國。完全不同于國內的生活方式，甚至沒有給他适應的時間。
最好的寄宿學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而通常他回去，都只有他一個人，父母都在忙工作，很少有時間管他。他也很少吃到母親做的飯，那時候他甚至覺得父親才是母親生活的中心，而他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
家庭生活的缺失，讓他無比渴望能夠有這樣安穩且溫暖的生活。這是他夢寐以求的，耳鬓厮磨，相敬如賓。這種存在于身邊的貼心溫暖，讓他覺得無比安心。
雙手環住薇安的肩膀，把她牢牢圈在自己的懷裏，側着頭貼着她的頭發，鼻尖能夠清晰的聞到她的發香，帶着淡淡薰衣草的味道。這種令人放心的踏實的感覺，讓羽凡的嘴角蕩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感受到羽凡的禁锢，薇安有些不自在，這樣的氣氛有點怪異，關鍵是她還在切着菜，這樣的姿勢真的很難受。停下手上的動作，薇安的聲音輕輕的：
“羽凡，你能不能先起來。你這樣······我容易分神，很容易切到手。”
雙臂間收緊了些力道，把懷裏的人圈得更緊，羽凡閉着眼睛聲音軟軟：“別動，就讓我這麽抱你一會。”
薇安終于妥協，這樣的羽凡，她還是第一次見，感覺上他像個孩子一樣，索取着擁抱。那樣子，真可愛。就那麽任由他抱着，貼的很近的兩個人，都能非常清晰的挺清楚對法的呼吸和心跳，一下又一下，似乎在不經意之間，他們就能融合在一起。
這樣的情景，好像兩只胖兔子在互相取暖。
薇安突然就被自己的想法萌到，不禁“哈哈”笑出了聲，身子也開始一抖一抖的。真的是很破壞氣氛啊。羽凡擡起頭來，把薇安放開，一雙眸子裏寫滿了不悅。
“對不起，對不起······”薇安一邊道歉，一邊把剛才自己腦子浮現的情景講給羽凡聽。只見羽凡的臉色越來越黑，微微皺起的俊美怎麽那麽無奈。羽凡深深嘆一口氣，敗下陣來：
“果真你沒有一點浪漫細胞。你還可以再煞風景一點。”說完，羽凡就翻了個白眼，出了廚房。薇安轉頭看他的背影，說不出是落寞還是什麽感覺。她真的很煞風景麽？
吃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兩個人對着一桌子菜默默無語，各自低頭扒飯。薇安有些切切的。眼神瞥向羽凡。難道他還在生氣？要不要這麽小心眼啊！
心裏雖然是不怎麽服氣，嘴上還是先軟了下來：“羽凡，我錯了，我保證以後盡量不這樣。”畢竟是她影響他的情緒，某些時候适當的服服軟也是不違背原則的。
“你還想有以後？”羽凡橫她一眼，語氣中沒有任何的情緒。
“沒有，沒有。”薇安趕忙搖頭，但是嘴角的笑怎麽就忍不住呢。羽凡的表情更加冷冽。這就是她認錯的态度？他可沒看出她的誠意。自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再不管她。
一頓好好地飯吃成現在這樣，真的是無比難受啊。薇安随便吃了些就放下了碗筷，專心看着羽凡吃。羽凡被她盯得有些發毛，一臉驚恐的表情開口：“你到底想怎樣？”語氣間卻是沒了脾氣。
“你說你原諒我了我就不瞪着你了。”她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是什麽世道？！明明是她的錯，還要來逼他原諒她。羽凡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就是沒有辦法繼續假裝生氣下去。伸手捏了捏薇安的臉頰，搖頭無奈的笑：
“好吧，我原諒你了。”他對她一直都沒有辦法。一直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