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活依舊在繼續，複雜的都市生活一樣可以過得很單純，除了工作就是吃飯和睡覺，每天如此，樂此不疲。忙碌之餘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生活無比充實且麻木。
“薇安，聯合會定在明天晚上7點，流程已經敲定，已經彩排過了。”
薇安從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挪開眼睛，看一眼站在她辦公桌前一本正經做彙報的仔仔，面無表情：
“哦，知道了。”說完就轉過頭繼續對着電腦，最近總部有一個新的産品需要推廣，分公司這邊需要配合做出調整，已經連續加班一周了，還是沒有結果，難以敲定方案。仔仔看着又進入工作暴走模式的薇安，出于關心的提醒道：
“薇安，明天晚上你的致辭······是不是需要給我看一下？”薇安一愣。
致辭？什麽致辭？疑惑的表情已經不用語言來說明，仔仔艱難的扯一扯嘴角：
“你不會忘了吧？”薇安轉了轉眼珠，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确實沒見過什麽致辭。
“你幫我寫一份，我明天照着念。沒什麽事就出去吧，你在這拉低我智商。”轉頭繼續工作。
仔仔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中不免有些憤憤然，卻是有些擔心。像她這樣工作，明天肯定很多事都會忘了，不如先幫她準備着，免得到時候兩眼抓瞎。
聯合會本來是當地一些有業務來往的企業和公司舉辦的小型酒會，但是近幾年各行各業發展迅速，所以就演變成了帶有商業性質的酒會，一年要舉辦好幾次，每一次的舉辦單位都是當時最受關注的。薇安剛調職成為分公司的總經理，就遇上舉辦聯合會，關注度飙升就不說了，也肯定有很多人等着看笑話。
所以，必須得是十二分的謹慎小心，萬萬不敢出差錯。
次日中午，總部終于确定了推廣方案，薇安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起身去沖一杯咖啡，回來正準備惬意的喝兩口的時候，仔仔抱着一大堆衣服進了薇安的辦公室。
“你這是要幹嘛？大白天你拿着一堆女人衣服進我辦公室不好吧。”這個時候薇安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仔仔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住。
“薇安，晚上的聯合會，你确定你要穿着你身上的衣服去麽？”仔仔把手上的衣服放在沙發上，轉身對薇安說。薇安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職業時裝：
“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合理啊。”還在狡辯。仔仔朝薇安吐了吐舌頭：
“姐姐，這是酒會，就要有酒會的樣子。我給你挑了幾件晚禮服，你試試哪件比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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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挑了一件酒紅色斜肩側開叉鑲鑽禮服，腳上穿的還是早上穿來的黑色側鑲花細高跟鞋。把盤起的長發放下，又簡單的補了個妝，此時的薇安俨然一副嫁入豪門的貴婦模樣，與早上那個幹練的工作狂判若兩人。
仔仔看着面前的薇安，啧啧嘴，雙手背在身後，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薇安，你怎麽不找男朋友呢？”仔仔沒頭沒腦的問道。薇安的目光一厲，刀子般向仔仔砍去，卻是一句話都沒說。仔仔看着一臉殺氣的薇安，方才覺察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圓場：
“不找是應該的。一般人哪配的上我們薇安啊~~是吧！”薇安轉過頭不看他，仔仔玩心又起，“薇安，你不會是百合吧？”
真是不想搭理他。都懶得看着他說話。薇安擺擺手，笑眯眯的輕聲道：“仔仔，你這個月的獎金充公了。”仔仔突然愣住，看着薇安一臉溫柔的笑意。傳說中的笑裏藏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但是想想自己的獎金，瞬間就有了一種哀鴻遍野的即視感。
從來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與江岸相遇。
此時薇安正站在臺上，臉上挂着禮貌且友好的微笑向今晚來到酒會的賓客致辭，仔仔正站在她身後，充當花童的角色。致辭最後一句：
“敬諸位來賓，在百忙之中抽空莅臨，不勝感激。讓我們共飲此杯，感謝各位。”
話音才落，薇安舉了酒杯輕抿一口，擡眼間卻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人群之中。
他瘦了很多，穿黑色的修身西服，深藍色的領帶顯得他身材更加高大挺拔。他的臉比從前更加棱角分明，劍眉星目，眉眼間更透着成熟和堅毅。他微微皺着眉頭，目光如劍一般，直直盯着臺上的薇安，眼底像起了風沙一般，看不清情緒。
薇安保持的恰到好處的笑容在一瞬間僵住，怔愣中只能向着臺下微微颔首，以示禮貌。趕忙從臺上下來，将酒杯遞還給仔仔，臉上已經像是結了一層霜般寒冷。仔仔注意到薇安的不自然，還是好意提醒道：
“接下來要去給各位合作商敬酒，等等我馬上回來。”薇安點頭，目光不自覺朝方才江岸站着的地方看去。
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在這裏。
不是沒想過會與他重逢，只是絕對不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薇安有些懊惱剛才的失态，但是已經覆水難收。現在除了面對，她沒有第二種選擇。環顧四周，到處都是衣着鮮亮的男女，帶着虛情假意的笑容在攀談着，再也沒有她熟悉的那個背影。
他是回去了麽。亦或是，她剛剛看錯了。
“薇安，準備好了，我們走吧。”仔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把薇安重又拉回到現實。
薇安點點頭，與仔仔稍微的錯開步伐，朝人群中走去。
迎面過來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手中搖晃着一杯紅酒，臉上帶着令人厭惡的猥瑣笑容，在薇安面前停住：
“沈小姐，真的是聞名不如見面。”薇安不經意的後錯一步，與他保持距離，臉上亦是疏離的假笑。仔仔往薇安身後靠靠，低聲提醒道：
“盛世的林總，與我們有業務往來，他主管市場。”薇安不經意的颔首，心中已是了然：
“林總過獎了。總聽說林總風度翩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睜着眼睛說瞎話這件事，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哎呦，林總，您也在這！”有渾厚的男生在薇安身後響起，稍稍轉身就看到來人。舜天國際的董事長袁勝天正微笑着走過來，他身後跟着的那是······
江岸。
薇安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卻在瞬間之後消散。笑容依舊委婉，順勢向前一步，伸出手：
“袁董，照顧不周，請多包涵。”袁勝天向前一步握住，“哈哈”笑着：
“上次見沈小姐已經有些時日了，不想沈小姐越來越年輕漂亮了。”說完，松開薇安的手，把江岸讓到了前面，介紹到：“這是江岸，啓彙公司的合夥人之一，都是生意上的夥伴，大家認識一下，以後有得照應。”薇安擡眼直視江岸，目光中沒有任何躲閃，微笑着點頭。
江岸向前走了一步，俊朗的臉上揚着別扭的笑容，先跟林總交換了名片，才轉過來看着薇安，微微低頭，輕聲道：
“好久不見。”的确好久不見。
“原來你們認識啊！”袁董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開始調笑起來，“就說沈小姐這麽漂亮，江岸你怎麽可能忽視呢。還以為是弟妹管得嚴，卻不知道你們是舊相識了。”江岸臉上突然一僵，薇安盡收眼底，客氣道：
“袁董真愛開玩笑，這樣的話很容易被人誤會的。”袁董一愣，用手指着薇安笑：
“都說沈小姐鄰牙利齒，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既然你們是舊識，今天應該應該敘敘舊。”轉頭向一臉油膩膩的林總，“走吧，咱們去那邊轉轉。剛才老張還在找你呢。”說完就和林總朝會廳裏面去。薇安陪着笑臉送他們走遠。
“我記得你一直讨厭應酬。”是江岸的聲音。薇安臉上虛假的笑意僵住，轉過臉來看他時已經恢複面無表情的撲克臉，聲音冷淡而疏離：
“那是以前了。人總要活下去，總要改變的，不是麽，江先生。”江岸完全沒有想到薇安會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面上頓時凝了一層霜，扯出一個苦笑：
“我設想過很多次，卻是沒想到再見你，你會對我說這些。”江岸能夠看得出來，薇安對他的敵意是那麽明顯，全部都挂在臉上，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多餘，這樣多此一舉的跟她說話，只怕是會讓她更加厭惡吧。
可是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啊。
“抱歉。打擾了，沈小姐。”那就這樣吧，如果他走，能讓薇安自在一點，他不介意離她遠遠的。
“等等。”在江岸方才轉過身，薇安突然說出這一句。她在幹什麽？薇安心中頓時騰起一種厭棄，不是已經打定了注意不再理他了麽，為什麽要叫住他？還是，她還是沒有完全死心。明明有那麽多話想跟他說的啊，現在終于有機會了。“換個地方說話。”
類似命令的口氣。薇安冷靜道，說完轉過頭看向跟在他身後的仔仔，“幫我盯一下，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我就在二樓。”仔仔有些怔愣的看着薇安點頭。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薇安，不過片刻，臉色便是如紙一般的蒼白，而她的語氣，卻是再沒任何情緒表達。
二樓的休息廳。江岸在圓桌的一側坐下，薇安沖了兩杯咖啡，一杯給自己，一杯遞給他。太過熟悉的場景，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你······瘦了。”江岸看住坐在對面的薇安，眼神中是無法隐藏的悲哀。薇安擡起頭看他，她多想扯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可是努力很久，卻是什麽表情也沒有。
“恩。是。”點點頭，總算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你也瘦了。”薇安說的是實話。
冷場。江岸沉默着點點頭，低頭抿一口咖啡：
“瘦了對睡眠有好處。”停頓，“不會吵到別人了。”
薇安眼神一僵，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六年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江岸比現在要胖很多，就連臉都是圓圓的。可能是體重有些超标，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時不時打鼾，薇安常常被他吵得睡不着覺。因為這個，他們還吵了好幾次架。有一次薇安在半夜又被吵醒，積壓很久的委屈終于一發不可收拾，哭了出來。
江岸是被那低低的哭聲吵醒的，他不明白薇安為什麽要哭，但是看見薇安那麽委屈的樣子，他只感覺到心疼，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哄她，只能緊緊将她擁在自己的懷裏，雙臂間收緊的力道仿佛在證明着懷抱中的人對他的重要。可當他知道薇安哭的原因，只覺得懊惱。原來是因為自己啊。雖然還是男孩，不懂得怎麽照顧人，但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喜歡的人好。
那天之後，只要是他晚上打鼾，薇安把他叫醒了，他就不再睡覺了，直等着什麽時候薇安睡熟了，他再睡。甚至有那麽幾次，薇安把他叫醒之後，他就靠在床頭上看書，等早晨薇安起床上班之後，他再補覺。
現在想來，真的是幼稚的可以，可是就是這麽幼稚的行為，在現在的薇安看起來，卻是帶着幾分可愛的。好像，他對她還是很好的。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然，世事難料，總有那麽多不得已，将原本幻想中的美好打破，才會有今天這種令人揪心且無奈的局面。
“好久不見。”薇安終于可以坦然的說出這句話，臉上的微笑也不再是硬擠出來的。終于放松了。江岸顯然沒有想到薇安會在這個時候說這個，不由得有些詞窮。薇安看得出他眼中的躊躇，淡淡道：
“你的太太，她還好麽？”是真心問出這句話的，沒有任何的諷刺挖苦之意，畢竟事已至此，除了真心祝福他之外，薇安覺得再說任何話，做任何事，與他們都是有害而無益的。
“她······”江岸有些遲疑。他不知道該怎麽去跟薇安形容。他的太太不是他喜歡的，只是年齡大了，家裏逼得緊，所以·····哎。一聲嘆息，其實說起來，倘若不是因為薇安，他可能也不會那麽快就結婚。在這之前，他可是從來都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薇安的。
“很好。那麽你呢？”江岸終于敢直視薇安的眼睛，“你應該也找到适合你的人了吧？”
“嗯。他對我很好。”薇安揚起笑容，說着真心的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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