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龍吟與海鮮11
蔣鳴玉偏過頭來, 瞅着安樂。
安樂咳嗽一聲,說:“我是說,張秘書描述的, 是龍在叫。”
蔣鳴玉略微想了一下龍吼聲, 确實有點像嗷嗷叫,被安樂說得不由自主嘴角想往上翹, 他壓住嘴唇,說:“沒想到張秘書也聽到了龍吟。”
安樂連忙附和:“是啊,我還以為只有我能聽到。”
蔣鳴玉沉吟片刻, 說:“龍吟并不是龍發出的,而是來自那段龍骨。”
安樂愣了愣, 想起他夢中所見的龍骨。
“龍骨為什麽會有聲響?”安樂問。
蔣鳴玉深深看了他一眼, 說:“因為那是幽冥之聲。”
安樂望着蔣鳴玉深邃的眼睛,這才明白過來。
那條龍已經死了, 只留下骨頭, 骨頭發出的聲音是虛幻的, 所以不是任何人都能聽見,龍骨中殘留的意念,單單選中了安樂和張秘書。
“梁義海家裏的龍氣就是從龍骨中來,龍骨發出聲音吸引我和張秘書, 它到底想向我們傳遞什麽訊息?”安樂問。
“信還沒有完。”蔣鳴玉提示道。
安樂将腦袋湊過去, 和蔣鳴玉一起接着看張秘書的信。
張秘書聽見龍吟, 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是什麽聲音, 當時還以為是海嘯, 便急匆匆地從海邊回來。
然後晚上他就做了一個夢。
安樂還以為張秘書跟他做的夢一樣,可是張秘書在信裏是這麽描述的:“夢裏的情景,對于我來說是地獄。”
張秘書沒有仔細說明那個夢是什麽樣子,只是寫道:“在夢裏我看到,父親與其他五十二個人沒有得到安息,他們的靈魂全被梁義海控制住了。”
安樂沒懂:“啥意思,什麽叫控制住了?”
蔣鳴玉沒有多解釋,指指信件說:“繼續。”
從那之後張秘書過上了另一種人生。
他隐瞞身份慢慢地接近梁義海,同時學習玄學方面的知識,梁義海信這些,張秘書投其所好,最後竟然爬到了梁董事長貼身秘書的位置上。
張秘書一步一步地深入梁義海的生活,在梁義海身邊慢慢地實施着他的計劃,他已經不滿足于揭發梁義海的真面目,他想要梁義海的命。
讀到這裏,安樂有點心驚,梁義海到底對那五十三個的魂魄做了什麽,導致張秘書對他有這麽大的恨意。
最後,張秘書在信的末尾說:“蔣先生神通廣大,一定能讓我父親以及船上其他人的靈魂得到解脫。為了這個目的,先留着姓梁的一條狗命,事情終結之日,就是他還債之時。”
看完整封信,安樂不知道說什麽,愣了半天,只能扭頭看蔣鳴玉。
蔣鳴玉将那些文件資料收回到信封裏,他對安樂說:“張秘書人找不到,梁義海一定很急,我告訴他事情沒結束,他估計會坐不住了。”他讓安樂坐到沙發上,“應該馬上就會有消息。”
果然,到了下午的時候,蔣鳴玉就接到電話,他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面朝大海講了一會,挂掉電話後就過來讓安樂穿好外套,說:“找到了,我們走。”
安樂也不知道找到什麽東西,只能按照蔣鳴玉的吩咐用衣服裹緊自己,緊緊跟上大佬的步伐。
他們下了樓,在酒店的大堂裏,安樂居然看到了崔喚。
“崔秘書,你怎麽來了?”安樂見到崔喚很吃驚,看來看去,還是崔喚這個秘書當得最開心。
崔喚沖安樂微笑:“沒辦法,誰叫我是個跑腿的命呢,這次事情牽扯比較多,老爺子直接派我過來。”
想來也是,梁義海不是普通人,他的事也不是普通人能搞定的,都已經驚動到蔣述懷。不過崔喚都過來了,說明事情十拿九穩。
蔣鳴玉開口問:“地點确定了嗎。”
崔喚點頭,說:“梁義海果然沉不住氣,親自去往那個地方查看情況,我們的人已經做好了标記。”
蔣鳴玉吩咐道:“那就走吧。”
安樂跟着蔣鳴玉一起上了車,崔喚坐在副駕駛上,車輛在雨幕的沖刷中裏離開酒店,開向不知名的地方。
一路上大雨還在下,雨點砸在車身上發出啪啪的聲響,雨刷要很努力才能掃開落在車窗上的雨水,給司機停供片刻的視野。
安樂總覺得這場雨是龍神在發怒,也或許是老天爺流下的悲傷的眼淚。
因為天氣不好,司機開得不快,蔣鳴玉在車裏說:“梁義海心裏沒底,一定會去龍骨所在的地點做确認。”
梁義海對龍氣看重得不得了,他害怕張秘書會打龍骨的主意,再加上蔣鳴玉旁敲側擊,他忍不住會自己去看看。
坐在前面的崔喚說道:“我們盯了他好幾天,今天他終于動了。”
安樂說:“他那麽看重龍骨,那個地方不會派人守着嗎?”
崔喚在副駕駛座上笑了,說:“恰恰相反,他越是看重越不敢讓人守着,怕別人起疑心,而是布置了其他東西在那裏。”
安樂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陣法?結界?”
“應該是障眼法。”崔喚說道。
這對于蔣鳴玉來說不是小菜一碟。
安樂看向蔣鳴玉,蔣鳴玉的神色卻并不輕松,他說:“龍骨,在船舶上還有另外一種含義。”
“我知道,是指船底中央的那一根起固定作用的大木料或者大鋼材。”安樂說。
古時的大船,最先制造的部位就是龍骨,有了龍骨才能确定船的主體,龍骨是船最核心的部分。
蔣鳴玉看着車外的大雨,大雨滂沱,沖刷着大地,雨水最後融進海洋,洶湧浩蕩鋪天蓋地。
蔣鳴玉凝重地說:“梁義海用龍骨當‘龍骨’,把五十三個人的魂魄困在了船上。”
安樂怔住了。
“梁義海用龍骨制造船舶的幻境,那五十三個人以為自己仍在船上,十幾年無法超生,同時五十三個人又構成了‘困龍局’,将龍骨牢牢固定住,任由梁義海抽取龍氣進入宅邸,形成龍氣環繞的風水局,讓他十幾年順風順水,迅速斂聚了大量財富。”
是說經過了十幾年,那五十三個人還沒能去往地府嗎。
安樂問蔣鳴玉:“我可以罵人嗎?”
蔣鳴玉再次揉他的頭發,看着他因為閃動着憤怒的火光倍為明亮的眼睛,說:“我們去破掉這個局。”
車輛在瓢潑的大雨中前行,像破開風浪的小舟,安樂焦急地望着車外,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到地方。
過了一段時間,車速終于緩慢下來,安□□過重重的水簾看到他們又到了海邊。
這裏的海岸線與酒店附近的不同,大海被陡峭的山石懸崖環繞,海水被高聳的山壁圍起來,像在鍋裏煮沸的湯,不停地冒泡沸騰,掀起波浪拍打着石壁,似乎想沖出束縛,但石壁穩穩地屹立在那裏,巋然不動。
車輛在側面停下,外面的雨沒有停歇,雨太大,車輛無法靠近海邊,車上的人陸陸續續下來,人手一把傘走進雨幕裏,風夾帶着水滴立刻把衣服打濕,傘像沒打一樣。
安樂眯着眼睛,迎着風雨的洗禮往山岩海邊看過去。
在山崖的底部與海水交彙的位置,石壁上開了一個口,形成了一個崖洞,海水撲騰着倒灌進去,海水上方是黑黢黢的空間,也不知道這山洞有多深。
“就是那裏麽。”安樂問。
風雨太大,開口都很困難,他們站的地方下面就是海洋,安樂不敢太靠近邊上,怕一個風吹來把他刮下去。
蔣鳴玉點點頭。
崔喚在一邊說:“這上面有幾個梁義海的人守着,不過我們都處理掉了。”他在風雨中艱難地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安樂想起他曾經這麽恐吓自己,頓時神情複雜:“不會把人都做掉了吧?”
崔秘書被冷冷的冰雨拍打一臉也不忘保持笑容:“哪裏,我是那麽兇殘的人嘛,我們是文明人,不犯法,就是讓他們休息一下而已。”
安樂無言以對。
“我們要怎麽靠近?”現在風浪那麽大,船也無法下水,那山洞在懸崖底下、海面之上,是最兇險的位置。
蔣鳴玉望着安樂。
安樂:“?”為什麽要看他,這次又沒有厲鬼,難道讓他跳進海裏跳桑巴?
蔣鳴玉說:“你聽見了龍吟,說明龍骨裏殘留的意念想跟你交流。”
安樂:“……是讓我跟龍去打聲招呼嗎。”
蔣鳴玉點頭:“去吧。”
可是他不會嗷嗷叫啊,要怎麽跟龍聊天。
安樂無奈地說:“我要怎麽做。”
蔣鳴玉說:“再睡一覺。”
自從下起大雨,安樂就沒再聽見過龍吟也沒有做夢,不知道現在行不行。
安樂和蔣鳴玉又回到車裏,安樂渾身都被雨水打濕,濕衣服貼在身上又滑又涼,非常不舒服,幸虧車上有幹燥的外套,蔣鳴玉幫安樂把衣服脫下來。
大家都是大男人,照理來說這幾天在海邊游泳也習慣了,但在這個狹小的車內空間裏,安樂還是無法控制地臉紅了。
大概是因為濕衣服貼在皮膚上太久,安樂的身體被泡得發白,皮膚白皙而明晃晃的,非常搶眼。
蔣鳴玉低頭看着青年柔潤的肩膀,目光往下,背部順滑的線條在腰間下凹,畫出一道弧線,收進褲子裏。
安樂脫掉上衣,紅着臉不敢看蔣鳴玉,伸手去外套,蔣鳴玉拿起外套蓋在他的身上,然後一把将他攬進自己的懷裏。
安樂被蔣鳴玉連衣服帶人裹在懷裏,睜着大眼睛不敢動。
外套的布料摩擦着他的皮膚,蔣鳴玉的體溫隔着這層薄薄的布傳遞過來。
安樂渾身僵硬,臉上的紅色順着脖子蔓延向下,胸膛都被染成粉色。
蔣鳴玉将手掌蓋在安樂的眼睛上,低聲說:“睡吧,一會就好。”
聽着蔣鳴玉清冷的聲音,安樂漸漸安下心來,靠在大佬的懷裏,閉上眼睛。
剛開始蔣鳴玉還能感受到掌心被睫毛刮過的輕癢,慢慢的,懷裏的青年呼吸開始平緩下來。
安樂進入夢境,再次來到海邊。
夢裏的天是黑的,海水也是黑的,海裏的龍骨依舊是黑的。
只是那些陰影有着不同的層次,龍骨的顏色明顯最為深沉。
安樂聽見了龍吟,這一次,龍的聲音悠遠綿長,在海天之間回蕩,蕩氣回腸,不再充滿着暴戾與憤怒,而是像傾訴着什麽。
安樂一步一步走進夢中的海水裏,任由洶湧的水淹沒過他的頭頂。
他朝着那段龍骨游去,夢裏的海底明亮而溫暖,四周有不知名的海底生物發出溫柔的光芒,視野非常清晰。
他的前方,龍骨在海水裏蜿蜒,那是長長的一根脊柱,有着跟動物一樣的椎骨,只不過這些骨頭都是漆黑的,像墨一般濃黑,任何一絲光線照在上面都被吸進去。每一個骨頭關節比安樂整個人還大,一節節地拼接起來,占據着整個海底。
在龍骨的兩側,一團一團的黑影靜靜地懸在海水裏,整齊地排列着,就像按照座位次序安排的那樣,一個一個地坐好。
黑影随着海水輕輕搖曳,鋪陳在龍骨兩邊,連接起來像巨大的黑翼,在海裏緩緩扇動。黑影邊緣模糊而虛幻,但是那種輪廓,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人。
五十三個人的鬼魂以龍骨為中心,分散排布,就像被一艘船載着一般,靜靜地沉在海底。
這一沉,就是十幾年。
安樂看了這幅場景,喉口被堵住。
這就是張秘書在夢中看到的場景,那些黑影裏有他的父親,他的父親留在這裏,死不瞑目,這種景象讓他宛如抵達地獄,也讓他毅然開始了自己的複仇之路。
安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卧槽他媽的。”
梁義海這個渣滓,真的是下十八遍地獄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