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龍吟與海鮮6
安樂靜靜地聽着那聲音, 指望有什麽後續發生。
結果除了被吵得耳朵疼,好像也沒什麽了。
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一動,蔣鳴玉立刻就醒了,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臂。
大佬有力的手讓安樂安下心,他扭頭對蔣鳴玉說:“我又聽見聲音了。”
蔣鳴玉清醒過來,坐起身, 和他肩并肩,問:“是什麽樣的聲音?”
安樂努力回憶:“好像是什麽動物在嚎叫, 有點像獅子?老虎?”
安樂貧瘠的拟聲詞詞庫實在無法很好地模拟出那種吼叫聲, 他想了想,說:“感覺是從海上傳來的, 上次我聽了之後做了關于大海的夢, 這次就沒有。”
蔣鳴玉掀開被子,牽着他從床上下來, 說:“我們去看看。”
每次安樂做夢或者察覺到什麽, 都會有原因, 跟着安樂, 就能知道餘夢需要他幫忙的事到底是什麽。
安樂順着蔣鳴玉的動作站起來,兩個人換好衣服, 蔣鳴玉順手拿了外套披在安樂的身上,說:“夜晚風涼。”
安樂心裏暖烘烘, 動手替蔣鳴玉攏了攏衣襟, 說:“你也要注意。”
蔣鳴玉眸色暗沉, 拉着安樂走出房間。
現在是半夜兩三點,沙灘上依舊有徹夜玩樂的人,但主要集中在酒店一側,靠近大海的岸邊空無一人。
蔣鳴玉領着安樂往海邊走。
夜晚的海洋與白天不同,藍色更為深邃,已經轉變為黑色,海面上的波浪比白天更大,海水來來回回湧動,充滿了力量。
安樂站得離海很近,他甚至能感受有海水濺到自己身上,蔣鳴玉抓着他,他沒有害怕。
他仔細地聆聽,可除了海浪的嘩嘩聲,再也沒聽到那種吼叫了。
安樂失望地說:“我是不是應該在這裏睡一覺?睡着了就能聽見了。”
“不用。”蔣鳴玉指着遠方,“看那邊。”
安樂擡頭望過去,只見黑藍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五顏六色的大船,船只被海浪載着上下颠簸,從遠處晃晃悠悠地飄過來。
海是黑的,天也是黑的,只有那船,泛着五彩的熒光,從黑幕中駛來。
船上一個人都沒有,安樂之所以能看得這麽清晰,是因為上面點着蠟燭。
與船身的彩色不同,那些蠟燭全是白的,插在船艙的四周,發出幽幽的光,在黑色的夜幕裏,宛如幽冥。
“那、那是什麽。”安樂磕磕巴巴地問。
蔣鳴玉說:“你還記得秦淮河上的那艘船嗎,有水的地方人們喜歡用紙船來進行祭祀。”
“可是,這船好大。”安樂震驚地說。
秦淮河上的那條魚本來只是普通的河魚,鑽進了紙船的船底,吸取了鬼氣才變成畫舫,想必那紙船本身也就一條河魚那麽長。
而眼前海面上的船,大約有一艘漁船的大小,絕對不是幻象化成,而是實打實用彩紙紮出來的。
“這種規模的祭祀船确實比較少見了。”蔣鳴玉說着,目送着那艘船從他們面前飄過,順着洋流駛向遠方。
“現在是農歷九月,有什麽需要祭祀的日子嗎。”安樂問。
蔣鳴玉搖搖頭。
安樂扭過頭,看向酒店的方向,那裏還有人點着燈徹夜紙醉金迷,這紙船離岸邊這麽近,那些人全都沒看到嗎。
安樂越想越瘆得慌,問蔣鳴玉:“所以這船是在祭奠什麽?跟我夢中聽到的聲音有關系嗎?”
蔣鳴玉看了他一眼,說:“我們要去梁家看看。”
安樂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梁義海也是晚上聽到奇怪的聲音而精神不振,恐怕跟安樂聽到的是同一種聲響。
不過安樂并沒有精神萎靡,那聲音也不像陰邪之物發出的,反而帶着一份威嚴。
燃着蠟燭的紙船無聲地飄過,燭光在夜風中明明滅滅,彩紙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發青,安樂盯着那船,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船上的東西。
兩個人等彩紙船飄走了才回到房間,安樂爬到床上繼續摟着蔣鳴玉。
他奇奇怪怪的東西見得多了,也算是有些經驗。反正該來的總會來,休息好才有精神去抓鬼。
這一次,他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來的時候,看到蔣鳴玉坐在床邊拿着昨天張秘書送來的畫卷出神。
畫卷不打開,安樂就不怕,他湊過去問:“這畫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蔣鳴玉說:“沒什麽,起床吧。”
蔣鳴玉将畫收好,安樂則是從床上爬起來。
安樂還以為他們會直接去梁家,結果白天蔣鳴玉帶着一家人去了海洋館。
也對,此次出行,玩才是正事。
沿海城市的海洋館內容之豐富,是內陸地區無法比拟的。
玻璃棧道內四面都是五彩斑斓的魚,人走在裏面,就像徜徉在海洋裏一般。
只可惜将軍沒辦法進館,只能跟江虹一起在外面玩。
出來玩吃吃喝喝也必不可少,江虹沿路從市場及店鋪裏買了好多東西,有調料有魚幹,一包一包地塞在車上,他說帶回去可以做菜吃。
不虧是大廚,後幾個月有口服了。
幾個人一只雞玩樂了一天,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蔣鳴玉這才讓江虹把将軍帶回酒店,他和安樂要去一趟梁家。
江虹遲疑地說:“這個點去好嗎。”
蔣鳴玉說:“去去就回,不想占用大塊時間。”
江虹立馬懂了,帶着雞離開,蔣鳴玉打了個電話給張秘書,張秘書立刻欣喜地安排人來接他們。
安樂跟着蔣鳴玉坐上車,被帶往梁義海的豪宅。
梁義海是本地富商,不動産應該不止一處,但他講求風水,最愛的宅邸在臨海的半山腰上,除了出差他幾乎不會在別的地方過夜。
他們的車行駛到山腳時,安樂就可以看見山上的豪宅了。
果然設計複古華麗,依山看海,一看就花了不少錢。
直到安樂坐着車進入宅子,他都沒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對勁。
海風挺暖和的,一點都不陰冷,沒有鬼氣。
張秘書在宅子門口等着他們,見到蔣鳴玉後歉意地說:“梁先生還在外面,他接到訊息後說馬上趕回來,讓我先招待蔣先生。”
蔣鳴玉擡眼掃了一眼這間宅邸,對張秘書說:“帶我四處看看。”
張秘書領着二人圍着屋子巡視。
這房子确實不錯,主體建築是洋房,洋房紅頂白瓦,充滿了海洋風情,前面是花園,花園裏花團錦簇,鳥蝶流連,生機勃勃。
在房子的每一處擡頭就能眺望到山下的大海,海風冬暖夏涼,屋子裏溫度宜人,再加上房屋背靠大山,山上樹木茂盛,可以固存水脈,活水穿流,靈氣滋生,确實是間好房子。
蔣鳴玉一邊看一邊說:“以泉水為血脈,以土地為皮肉,以草木為毛發,在這裏建屋舍,如同富人戴衣冠,能旺家宅。我們進門的時候是從東南方向進來,高橋大路在東南能出權貴;宅子西南方種植桑樹,可庇佑子孫;花園裏放着玉雕,如同主人腰間帶佩,可以聚氣生財。”
他們一路走過,每到一處,蔣鳴玉都能将陳設的道理講出來,安樂聽得一愣一愣,一方面說明蔣鳴玉懂行,另一方面說明這房子風水機關之多,幾乎處處都設了局。
張秘書驚訝地稱贊:“蔣先生好厲害,将屋子的格局看得一清二楚,這房子是當年梁先生找了有名的風水先生協助建造的,自從住到這裏之後,梁先生的事業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而且從不出差錯,所以梁先生非常喜愛這間房子。”
蔣鳴玉點點頭,不再吭聲。
他們繞了一圈,梁義海還沒有回來,張秘書帶兩人到會客室等候,洋房裏面也是裝飾得金碧輝煌,到處擺放着玉器挂件,說明梁義海真的很看重風水。
安樂不懂這些,一路都跟在蔣鳴玉屁股後面,這時兩個人單獨相處了,他才問蔣鳴玉:“大佬,你有看出什麽嗎。”
蔣鳴玉反問他:“你的感覺呢?”
安樂搖搖頭說:“沒有陰氣也沒有鬼,這裏很幹淨。”
蔣鳴玉說:“那就對了。”
這麽好的房子,沒有任何陰邪之物,梁義海到底為什麽睡不好啊。
就在安樂奇怪的時候,梁義海從外面回來了,安樂見到他吓了一大跳。
雖然只見過一面,安樂記得他是個身材發福,油光水滑的中年人,整個人意氣風發,得意洋洋,怎麽才過兩三天就瘦了一圈,神情憔悴,眼下發黑,而且他似乎很驚恐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時刻在提防着什麽。
梁義海見到蔣鳴玉後,松了口氣,激動地說:“鳴玉先生,你可要幫我解決問題。”
就是這種口氣很讓人讨厭,安樂心想,話雖說得客氣,但是不容你質疑,一定要順着他的話去做,應該是平時被人拍馬屁拍多了。
蔣鳴玉不吃他這一套,直接說:“首先,你要說明問題在哪裏。”
梁義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剛才他進屋的時候,張秘書已經跟他講了蔣鳴玉來這裏說的話,說明蔣鳴玉深谙風水之道,再加上鳴玉先生在圈子裏的大名,梁義海現在非常信任蔣鳴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晚上都會聽到一種聲音,那聲音咕咚咕咚,嘩啦嘩啦,像是什麽東西在吐泡泡。因為常年住在海邊,梁義海本來沒放在心上,以為是海潮聲聽多了,有點耳鳴。
結果這種聲音天天晚上出現在他的睡夢中,而且越來越響,他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好像有人把他按在水裏,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甚至有一次他差點在睡夢中憋死。
幸虧人無法自己淹死自己,梁義海從睡夢中驚醒,因為缺氧全身發紫。
從那以後,梁義海變得不敢睡覺,吃安眠藥也沒有效果,每天只能找零碎的時間一次睡個十幾分鐘,否則他怕自己死在夢裏。
安樂聽了怔住了,梁義海聽到的聲音跟他不一樣啊。
他聽到的是野獸的吼叫,而梁義海聽到的是水聲。
安樂看向蔣鳴玉,蔣鳴玉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冷冷淡淡,沒有任何波動。
“而且奇怪的是,我最近變得非常不順。”梁義海說道,“有好幾個項目黃了,而且經常遇到小事故,比如頭頂上掉東西,車輛刮蹭,下屬頂撞,有一次我被關在電梯裏,電梯急速下墜了五層樓,要不是物業緊急制動,我差點摔成肉餅。”他比了一個煩躁的手勢,說,“自從我住進這間房子後,還從沒這樣。”
梁義海信風水,平時對這方面很注意,每年都會去燒香拜佛,從沒遇到過邪門的事,自從他在夜晚聽到怪聲之後還是頭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他說完這些,期待地看着蔣鳴玉。
蔣鳴玉不動聲色,問他:“你希望我做什麽。”
梁義海一愣,指着自己的屋子說:“我最近這麽倒黴,一定是這裏的風水出了問題,先生幫我改改屋子的格局。”
安樂有點沒懂梁義海的邏輯。
他撞了邪,第一反應是這間宅子風水出了問題,他為什麽不考慮是在外面被鬼纏上了。
這裏幹幹淨淨,鬼肯定不在屋子裏。
他應該請天師驅邪,而不是想着改動房間的格局。
果然,蔣鳴玉對梁義海說:“你這間宅子格局極好,沒有什麽要改的。”
梁義海卻依舊堅持:“先生,你再看看吧,一定有哪個地方疏漏了。”說着,他就站起來,“小張他沒那麽熟,我帶先生走一遍再仔細看看。”
他說話的時候滿頭大汗,臉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動作顫動,頭發也因為出汗而亂糟糟的,哪裏還有富商的意氣風發,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邋遢。
“不用。”蔣鳴玉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梁義海說,“你鼻梁低陷人中淺窄,雙目凸出眼皮下垂,從面相看,浮虛衰弱,你本來是早衰的相貌,應該不會有今天這個成就,但這個宅子庇湖了你,一直在保佑你順遂平安。”
蔣鳴玉神色平靜淡然,甚至有點冷漠,他說道:“這裏龍氣豐盈,紫色的瑞氣缭繞,根本不用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