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快遞員與微微辣5
安樂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蔣鳴玉這個樣子不是餓的, 恐怕是被辣椒辣的。
安樂瞪着蔣鳴玉的臉, 嘴角抽了抽。
蔣鳴玉眯着眼睛看他, 說:“有什麽就說吧。”
安樂忍了半天才壓下笑意, 問:“大佬, 你不能吃辣怎麽不說啊。”
現在回憶一下,他們那次去吃燒烤, 蔣鳴玉也盡量不碰辣椒面, 江虹做的菜也沒有特別辣的。
蔣鳴玉平時吃的都是淮揚菜, 突然來到湖南難免不适應湘菜, 人家的微辣對于他來說就是重辣,強行吃下去能舒服嗎。
可是從頭到尾,不管是面對闕玄青還是闕自武,他都沒有拒絕, 默默地承受。
蔣鳴玉面對安樂的問話選擇不吭聲。
安樂大約可以明白他為什麽逞強, 終于忍不住笑出來。
大佬的偶像包袱太重啦。
蔣鳴玉見安樂笑, 轉了個身,用後背對着他。
大佬的背影還是那般清冷, 帶着淡淡的寂寞與難受——和大概是錯覺的賭氣。
安樂看着蔣鳴玉的背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不食煙火、出塵脫俗,遇到什麽都不動聲色。
其實只不過是不好意思拂人家闕家父子的好意呀。
安樂趕緊把笑容憋回去,去倒了一杯水來, 遞給蔣鳴玉。
“大佬喝點水呗, 會舒服點。”安樂好聲好氣地哄着, 一想到昨晚一整夜蔣鳴玉都忍着不适,安樂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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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說什麽也要跟蔣鳴玉一個房間了,還可以照顧他。
蔣鳴玉這才不繼續躺在床上裝神仙,坐起身接過安樂手裏的水杯喝起來。
安樂見他把水都喝了,詢問:“肚子痛不痛?”
蔣鳴玉放下杯子,臉上有了點血色,說:“不痛。”
肯定是騙人的。
安樂沒有去戳蔣鳴玉的偶像面具,想了想,跪到床邊,将雙手伸向蔣鳴玉的肚子。
蔣鳴玉身體稍稍僵硬,但沒有避讓開來。
安樂把自己的手捂在蔣鳴玉的腹部,小聲說:“我小時候胃痛,我媽就這麽幫我捂着。”
蔣鳴玉靠在床頭,安樂貼得很近,蔣鳴玉低頭只能看見他腦袋頂上的發漩。
蔣鳴玉到底沒有動,由着安樂将爪子擱在自己的身上。
安樂按着手,感覺手掌下的觸感很奇妙,剛開始有點軟,接觸到肌肉之後又很結實。
大佬有幾塊腹肌?
安樂這麽想着,用上力氣去探索蔣鳴玉的肌肉。
眼見着安樂的手越來越邊緣化,蔣鳴玉抓住他的爪子,拎到面前。這爪子很暖和,像有魔力一樣有效緩解了他的不适,不過……
“……在摸哪裏呢。”
“嘿嘿。”安樂裝傻,眨眨眼,問,“好些了嗎。”
蔣鳴玉被他這麽一折騰,覺得好了許多,身上的仙氣退散,臉色恢複,再次變成了人樣。
蔣鳴玉這個特質也是很神奇,不管是餓或者不舒服,身體有恙就會變得遲鈍而不近人情。
安樂看了看時間,說:“快到約好的時間了,大佬你能行嗎?”
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蔣鳴玉淡淡地說:“沒事,還是按照原計劃走。”
幸虧酒店早餐有西式的,安樂幫蔣鳴玉拿了熱牛奶和甜面包,他吃了之後看起來又好了幾成,等闕家父子到的時候,他已經神色如常了。
闕玄青見他們已經吃過早飯還略帶遺憾地說:“還想叫你們去吃湖南米粉的,湖南米粉好香的咯。”
安樂尴尬地笑笑,他相信米粉真的很香,只是蔣鳴玉要吃了,估計今天不用出發了。
闕家父子開來兩輛車,一輛是越野,一輛是貨車。
安樂盯着那輛車身印着“自武物流”的貨車目不轉睛。
“如果找到棺材總要有車拉回來嘛。”闕玄青給他解釋。
果然如此,雖然有心理準備,安樂還是搓搓雞皮疙瘩,闕家父子的信念也挺堅定,去了就一定要找到棺材,所以帶着貨車。
他們從C城出發,驅車前往湘西,闕自武帶着蔣鳴玉和安樂坐越野,闕玄青領着手下開着貨車跟在後面。
這裏需要再次誇贊我國的道路基建,偏遠的地方也有了馬路,更不提貫穿省內的高速公路了。
闕自武最有發言權:“我小時候哪裏有這麽好的路,如果有人在外面去世,想回鄉裏下葬,要費好大的工夫,他們的親人就去我家求我爺爺。”
闕玄青的太爺爺、闕自武的爺爺是做過趕屍匠的人,安樂頓時有了好奇,問:“闕叔叔,你見過真正的趕屍嗎。”
闕自武笑了一聲,不回答,只是道:“那時爺爺已經不見客,就打發我父親開車去幫忙,我從小這種事見得多,才起了開公司的心思。”
安樂點點頭,只不過後來生活條件變好了,運輸不再成為首要問題,公司專心對付起僵屍。
到路途的後半部分,進了山區之後就沒有開始那麽快了。
安樂把臉貼在車窗上看外面的景色。
所謂山水如畫就是這樣吧!陡峭的山壁上植被是翠綠的,山壁腳下的流水也是翠綠的,綠山與綠水交織在一起,是濃濃的清新隽永,在依山傍水之間,一片一片的民居在綠意中探出角。
安樂這才懂什麽叫做優美,什麽叫做秀麗。
湘西苗人和土家族多,過去的建築形式大部分都是吊腳樓,依山建造,三面懸空,底部用木料支起來,有助于通風幹燥和防止毒蟲。
湘西的村落多半稱為寨子,一個一個的寨子散落在山間,與山水相伴,美麗又夢幻。
“現在木樓少了。”闕自武這麽說着,“很多寨子遷到了新地址,通水通電上學方便門口有路還是水泥房子,老寨子就廢棄了。”
安樂感覺有點可惜,但是生活條件進步又是好事。
湘西山多水多,處處是溪流,山上的水流下來,途中腐蝕山體形成了溶洞,人們說“湘西無處無山,無山無洞”,這種溶洞就成了湘民生活中重要的部分。
很多寨子都是建在大山洞的邊上,在舊社會軍閥割據之後湘西誕生了很多土匪,有的土匪就把山洞當作窩子,可見湘西的洞有多麽大多麽多。
萬物有靈,好多洞穴都有自己的傳說,湘西的人們相信洞中住着洞神,會在洞前進行祭祀活動。
但是女子出嫁的時候,如果路過洞口,樂師停止吹奏,人們停止說笑,所有人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人們害怕驚擾了洞裏的神,洞神出來查看,看見美麗的新娘子,會勾走她的魂魄,讓她變成落洞女。
闕自武一路上都在給安樂講解風土人情,安樂一邊看風景,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而蔣鳴玉在車後座閉目養神,安樂以為他睡着了,他又會間或開口插幾句嘴。
他們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在到地方之前,闕玄青的那輛貨車拐了個彎下了道路,停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怎麽了?”安樂疑惑地問。
“以前趕屍匠夜晚趕路,會有專門的□□給他們走,現在也是那樣,鄉民們忌諱這些,那輛貨車不要進寨子為好。”闕自武這麽解釋道。
這個插曲讓安樂有點小緊張,他跟着越野車進了山寨。
那是一個大寨子,建築物基本都是用木頭和竹子建造而成,還保留着原始的寨門與門前的吊橋,安樂下了車,才發現這裏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坐在門口的老人還有跑來跑去的小孩。
“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闕自武說道。
這點跟其他農村沒有什麽區別。
過了一會闕玄青帶着人趕上來,闕家父子跟寨子裏的人打好招呼,包了幾間民居做落腳點。
“這裏離信號消失的地方最近。”闕自武對蔣鳴玉和安樂說,“我們明天再上山。”
蔣鳴玉說:“今晚就可以出發。”抓鬼當然要晚上,哪有在白天的道理。
闕自武愣了愣,說:“距離還有點遠,山路也不好走,而且……先生你不用準備一下嗎?”
蔣鳴玉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準備什麽。”
闕自武皺眉,困惑地說:“比如擺個陣法或者畫好符咒之類的,畢竟那麽多鬼。”
闕自武早就奇怪,蔣鳴玉來時兩手空空,什麽法寶器具都沒有,人家旅游好歹還背個包呢,蔣鳴玉一路上就帶着安樂。
蔣鳴玉聞言,頓了頓,接着順着闕自武的話說:“那就準備準備,明天去吧。”
安樂在心裏瘋狂翻白眼。
大佬一定是把裝飾門面這件事給忘了,蔣鳴玉上次鬼鳥的時候都會打扮打扮,帶點并沒有什麽用的符紙在身上,假裝自己是個正經天師。
這次估計闕家人都是內行,他懶得裝,結果被人家指出來了吧。
蔣鳴玉哪裏會什麽陣法符咒啊,他只會用嘴巴吃。
于是半個下午蔣鳴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闕家父子還以為先生在布置陣法蔔算八卦,不敢去打擾。
只有安樂知道,他昨晚吃辣沒睡好,現在肯定在關起房門睡大覺。
闕家父子正兒八經去做準備工作了,山路不好走,他們雇了幾個鄉民去除草釘路标,安樂就在寨子裏無所事事。
幸好這裏有意思,也不無聊。
這個山寨保留着湘西原汁原味的風情,寨子裏有很多吊腳小木樓,年代久遠又保存完好,到處都有苗族風格的裝飾,讓安樂覺着很有意思。
安樂繞着圈子邊走邊看,寨子裏的人對于外來人也見怪不怪了,有的老人甚至把他當做生意的貨郎,拉着他要跟他換東西。只可惜方言他聽不懂,要不跟老人聊聊天聽聽故事挺好的。
安樂晃晃悠悠地逛着,突然聽到一陣哭聲。
哭聲嗚嗚咽咽極為傷心,在風裏搖曳,聽起來像恐怖片裏女鬼的悲泣一樣。
要不是現在是白天,太陽就在頭頂上,安樂就以為自己又撞鬼了。
寨子裏人雖少可不至于空蕩蕩,安樂扭頭看四周,那哭聲随風傳播,卻沒有人過來查看,搞得安樂懷疑只有自己能聽到這聲音。
安樂的膽子大了不少,沉住氣循着聲音走過去。
終于,他在一棵樹下看到一個女人坐在地上,垂着頭不停地哭。
女人穿着花布上衣和黑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苗族的銀飾,身上幹幹淨淨打扮得利落得體,再加上她身段好,一股子民族風情。
這麽一個女子獨自哭泣,本來是很吸引人的場景,卻沒有人管她。
她哭得傷心,樹上的葉子似乎感應到她的情緒紛紛落下來,飄到她的肩頭又滑下來,鋪得滿地都是。
現在是公歷八月,正是枝繁葉茂的時節,那些葉子下雪一般地落下來,有種是被那女子哭掉的一樣,有點邪門。
安樂首先去看了她腳下,發現有影子,這才松口氣,走過去詢問:“你好,請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女人像是沒聽到安樂的話,繼續哭着。
安樂撓撓頭,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就在這時,女子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眼睛卻神采奕奕像有光含着一般,她緊緊盯着安樂,沖着他癡癡笑了笑。
女人露出臉,安樂才發現她可能只有二十出頭,臉龐清麗,眉清目秀,卻因為又哭又笑,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扭曲而詭異。
安樂本能地後退一步。
“她是落洞女哦。”
身後突然傳來另一個人聲,安樂吓得一跳三尺高,他扭過頭,就看到一個女的正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那人見他一驚一乍的樣子,掩住嘴笑個不停:“膽子這麽小。”
安樂稍微有點臉熱,這才發現來人雖然是位女性,可是個子好高,甚至比他還高點。
最起碼有一米八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