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快遞員與微微辣4
哇, 安樂本來還以為這起事件是快遞員丢單, 沒想到居然是劫镖。
還是被鬼劫走的。
等一等, 到底怎麽确定是鬼幹的。
闕玄青說了那時候的詳細情況。
他見棺材飛了出去, 便急得不行, 也沒工夫膽怯了, 在狂風大作之中翻身進了車廂,拿出攝魂鈴, 迎着風搖起了鈴铛。
闕玄青無法驅動屍體, 但想着棺材裏的姑娘剛斷氣, 說不定對鈴聲會有反應。
誰知道鈴聲一響, 旁邊的黑影炸了。
“你們知道那種場面嗎?”闕玄青抱住腦袋,“黑影們随着鈴聲漫天亂舞,寒氣逼人,跟六月飛霜一樣, 差點凍死我咯。”
到處都是黑影, 連路燈的光線都遮蔽住了, 闕玄青無法描述那種情景,只能說用“很多很多”描述黑影的數量。
“那是陰氣。”安樂很想拍拍闕玄青的肩膀, 他懂那股寒冷,他被凍過好多次。
“确實是鬼。”蔣鳴玉這麽說着,“還不止一只,是一群。”
安樂頓時對闕玄青充滿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闕玄青無奈地說:“我沒有辦法對付那麽多只鬼, 只能停止攝魂鈴的鈴聲, 眼睜睜看着黑影将棺材卷走了。”
于是他們就丢單了。
事情遠沒有結束, 接下來輪到闕自武出場:“玄青回去後說了這件事,我把他大罵一頓,可已經沒有用了。那個老鄉知道姑娘的遺體丢了,又氣又急,消息就這麽傳了出去,哎,我們失去了信譽,損失還挺大的。”
中國人最為看重死後的入土為安,出了這種事,誰也沒辦法保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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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玄青聞言更加沮喪:“我真的沒料到最後會這樣,以為只是很平常的一宗生意。”
他們只想平平安安地将那姑娘送到殡儀館,誰知道會出來一群鬼搶快遞。
闕自武早就罵過兒子,心裏也知道兒子在那種情況下并沒有做錯什麽,此時他恢複淡定,說道:“為了挽回信譽,我向老鄉打了保票,一定會将的他姑娘找回來。”
那就要趁早了,否則夜長夢多,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安樂問:“怎麽找?”
是用陣法還是法寶?
闕自武說:“我們是專業的物流公司,在每一副棺材上都安裝了定位系統。”
安樂:“……”
科技與玄學相結合,不愧是專業公司。
闕自武說道:“我們追蹤信號一直到大山深處,那是一片洞穴很多的山區,然後信號就消失了。”
這位經驗豐富的中年人,臉上挂着凝重的神色:“那片地區陰氣彌漫,形成霧障,連八卦羅盤都發生混亂,我們萬萬沒想到會有那麽濃郁的鬼氣盤踞在那裏,不敢貿然行動,就向蔣家打了電話。”
這次一定不能出差錯,不能留下後患,否則以後生意都做不下去。闕自武雖然年紀大,但不是死板的人,自知他們需要幫手,也沒什麽拉不下面子的,思來想去覺得找蔣鳴玉最合适。
蔣鳴玉點點頭,說道:“領我去看看。”
安樂在一旁聽闕自武說話,抓到了幾個關鍵詞“山區”“洞穴”“陰氣”,他忍不住将心裏的疑問問出來:“你們說那位姑娘生前是一位落洞女,那些黑影會不會是洞神?洞神見你們把它看中的女人帶走了,就過來搶人。”
闕玄青搖了搖頭;“我小時候住在山洞旁邊,經常在洞口跳桑巴,想引洞神出來,沒發生什麽事啊。”
他這話一出,闕自武差點沒揍他:“你小時候還幹過這種事?就你這長相,哪個洞神瞎眼看上?”
闕玄青委屈地說:“長相還不是爹媽給的咯。”
闕自武真的揍人了。
而蔣鳴玉則是神情古怪地看了安樂一眼。
安樂心想,他和闕玄青倒是臭味相投,一個想在鬼門前面跳舞,另一個已經在洞神面前付諸實踐。
蔣鳴玉開口把闕家父子跑偏的思路拉回來,他對安樂說:“不會是洞神,洞神的話,應該會忌憚辰州符。”
所謂辰州符,是古時辰州地區盛行的符文。辰州放在今天就是湘西這一帶,是苗族、土家族聚集的地區,巫傩文化興盛,辰州符的咒語就是從族巫和祝由科裏衍生而來,威力強大,所以趕屍匠才能使用辰州符驅動屍體。
辰州古時還盛産朱砂,又叫做辰砂,驅邪辟邪的效果是最好的,洞神是湘西地區的地域神怪,不會不懂辰州符辰砂的作用。
出事的時候,棺材上貼着辰州符,闕玄青還在四周布上朱砂,可棺材還是被鬼搶走了。
“它們不是不怕,是太盲目且數量太多。”蔣鳴玉對闕玄青說,“如果你當時不用攝魂鈴,而是用符火與辰砂,效果可能會好些。”
闕玄青聽了捶胸頓足:“我當時只想着用攝魂鈴控制鬼魂,沒想到、沒想到——”能用辰州符直接大開殺戒。
闕家到底只是開物流的,對付厲鬼惡鬼經驗少。
蔣鳴玉寬慰闕玄青:“也不一定有用,畢竟數量太多了,而且還是七月鬼月,你一個人勢單力薄,能全身而退已經是萬幸。”他說着,“這不是洞神能做出的事,那些小鬼背後一定有別的東西主謀,比如禍害一方的大惡鬼之類的。”
安樂再次抓住了重點:“數量多”的小鬼和很“大”的惡鬼。
哇,好多吃的啊,湖南這趟沒白來。
安樂看向蔣鳴玉,目光移向他的肚子。
蔣鳴玉:“……”
這時候闕自武補充道:“我懷疑這件事還有人的參與,棺材上的信號系統是靠衛星定位,不管遇到什麽天氣都能正常工作,信號突然丢失,大概率是信號發射器被人為破壞掉了。”
安樂說:“也可能是被野獸當晚餐吃掉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好吧,他不瞎說話了。
安樂緊緊閉着嘴,大眼睛滴溜溜亂轉看着在場的其他人,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蔣鳴玉知道他的個性,不讓他說會憋死他,便道:“還有什麽要說的?”
安樂舉手:“最後一個問題,那些鬼為什麽連研究員的碗都搶走?”
其他人沉默了,答不出來。
那些器具滿是泥巴,幾乎沒幾個完好的,只能用來豐富古時湘民的生活習性資料,根本沒有任何收藏價值,對鬼怪來說也沒什麽用處。
所以為什麽那些鬼搶棺材就算了,連破破爛爛的鍋碗瓢盆都要拿走?
“總之,這件事起因簡單,最後卻很蹊跷。”闕自武做出了總結陳詞。
還有那位姑娘遺體的容貌為什麽會發生變化,也是一個謎團,只有早日找到棺材才能一探究竟。
他望向蔣鳴玉,“麻煩先生跟我們一起去湘西一趟了。”
蔣鳴玉點點頭。
“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早晨我們立即出發怎麽樣?”
蔣鳴玉繼續點頭。
闕自武緊繃的精神終于松懈了一點。
湘西這個地方,說大很大,說小也小,他們丢單的事情傳出去,這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了,實在讓闕家顏面掃地。
有蔣鳴玉相助,他們找回丢失快遞的把握大了許多。
“那先生和小安今天就休息休息吧。”闕自武吩咐自己的兒子,“你帶着兩位老師到C城裏轉轉。”
他和氣地沖蔣鳴玉笑:“晚上我再請先生吃飯。”
蔣鳴玉本來神色已經緩和,此時聽到闕自武的話,臉再次刷地一下白了。
安樂也驚了,他們剛才一會僵屍一會鬼怪地這麽聊,棺材這個詞都不知道提了多少次,還能吃得下飯菜?
一大一小兩位客人的臉色變化太快,闕玄青向安樂解釋:“我們幹物流的,吃飽了才好幹活,對鬼神的敬畏埋在心裏就行,飯還是要吃的。”
闕自武也大方地說:“中午這小子沒招待好,晚上我來好好招待先生,讓先生品嘗一下真正的湘菜。”
安樂聽闕玄青這麽一說,心裏釋然了許多,的确是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抓鬼嘛。
而蔣鳴玉微微牽動嘴角,最終沒有多說,收下闕家父子的好意。
下午的時間還有一半,闕玄青開着車帶蔣鳴玉與安樂返回市區,蔣鳴玉對逛街游玩興趣不大,純粹是陪安樂。
安樂第一次來C城,新奇得很,可惜只有半天時間,拉着蔣鳴玉到處轉。
當然有闕玄青當車夫。
闕玄青渾然不覺他夾在裏面有什麽不對勁,樂呵呵地給兩個人當向導。
他們先去了岳麓山的岳麓書院。安樂對于岳麓書院很有好感,在孔子像前駐足,朝着夫子拜了拜。
蔣鳴玉發現安樂在這類地方會停留很長的時間,他在N城的貢院附近也是這樣。
“真的想當探花郎麽。”蔣鳴玉看着安樂的側臉。
安樂摸摸鼻尖,知道蔣鳴玉在打趣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一進古代讀書的地方就有種肅然起敬的心情,骨子裏有種本能,想要拜拜孔夫子。
從書院出來,一行人往市區走,接連去了火宮殿還去了橘子洲頭看湘江。
安樂是玩的很開心啦,只不過每次這種時候他就會忘記他們是來抓鬼的。
因為中午吃得太多,他們一直游玩到太陽落山後天黑,闕玄青才帶着兩個人去了一家新的餐廳,在那裏闕自武正等着他們。
這次的餐廳是一間院子,環境非常好,沒有大廳全是包間,位置需要預定。院子中間綠樹流水布置得隐蔽而清新,只不過門楣上挂着一串一串的辣椒,一看就知道味道很正宗。
蔣鳴玉在辣椒下站了一會,闕家父子來催促他才動腿。
闕自武比他的兒子更加能勸飯,除了拿酒杯的時候根本不讓你放下筷子。
闕自武還再三強調:“我只讓廚師放了一點點辣椒,我們湖南人不用辣椒不會炒菜的,真的是微辣,我放在嘴巴裏都沒什麽味道,外地人全部可以吃的,先生多吃點。”
安樂深刻地體會到湖南漢子的熱情,吃得嘴巴都快沒有知覺。
安樂吃得渾身大汗,熱氣直冒,臉蛋紅撲撲,再加上他能喝,深得闕自武的喜愛。
反觀蔣鳴玉越吃臉色越白,到最後面容白得像一張紙。
安樂察覺到不對勁,替蔣鳴玉擋下不少勸菜進攻,最後這餐飯局才平安地結束了。
幾個人約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往湘西,因為目的地偏遠,開車需要五六個小時,所以要早點出發。
蔣鳴玉吃了飯之後更加沉默,只是點頭表示同意。
闕家父子給他們訂了酒店,不過是兩套房間。
安樂在蔣家的時候都是跟蔣鳴玉住同一個屋子,如今在外人面前不好明說,再加上他魂魄已經修補好,沒有大事不會做夢也不會靈魂出竅,就失去了和蔣鳴玉一起睡的借口。
也不是說非要一起睡覺啦,只不過旁邊有人習慣了。
安樂洗了澡後一個人在房間裏,他肚子裏全是湘菜,經過熱水沖刷,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剁椒魚頭,又燙又辣。
也不知道大佬怎麽樣了,安樂還以為蔣鳴玉會就房間分配問題發表意見。誰知道蔣鳴玉到酒店後第一時間就進了房間,把自己關在裏面,将安樂隔絕在門外,一句話也不跟安樂多說。
這樣子的蔣鳴玉安樂還是第一時間見到,他不敢去打擾,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裏別別扭扭。
他将被子一拉,蓋住身體,算啦,他的神魂都補好了,還鬧什麽脾氣啊,自己睡相也不好,大佬可能早就想擺脫他了,還是老老實實睡覺吧。
一夜倒是無夢,安樂早早地訂了鬧鐘,第二天準時爬起來。
抓鬼不能遲到啊。
他将自己打點好,發現蔣鳴玉還沒有動靜,心想大佬居然起得比他晚,便走出房間去按蔣鳴玉套間的門鈴,按了半天卻沒有反應。
安樂掏出手機給蔣鳴玉打電話,同樣沒人接。
安樂這才慌了,蔣鳴玉從不會這樣的。
他再次敲門依舊沒人來開門,他趕緊聯系樓下前臺,前臺給房間裏撥座機,在他們即将放棄準備直接用鑰匙開門的時候,蔣鳴玉終于接了電話,說沒事。
沒事怎麽不開門呢。
安樂焦急地在房門前等待,門開了,安樂第一時間看到蔣鳴玉慘白的臉,蔣鳴玉為安樂打開門,接着原地轉身返回,直直走向床鋪。
安樂呆呆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輕飄飄地爬回到床上,靜靜地躺下來。
……這種游魂一般的狀态,比在家裏更加嚴重!
安樂在蔣鳴玉的床邊俯身,低頭看他面無血色的容顏,心裏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問:“大佬……你是餓了嗎。”
看來秦淮河裏的那條魚不頂事啊,看把大佬餓的,慘白飄忽,真的要成仙啦。
蔣鳴玉掀開眼皮,冷冷地看着安樂,嘴唇翕動幾下。
安樂湊近他,努力去聽他說了什麽。
蔣鳴玉說:“湖南人說的微辣,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