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終于還是到了金麟臺花宴的日子。
魏無羨在雲深住了好幾個月,難得回到蓮花塢,就被江澄揪着後領按頭幫他處理蓮花塢的瑣事,加上他也好久沒見江厭離,就跟藍忘機商定半個月後花宴上再見。
江厭離特意給他用紅色發繩束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又給江澄理了一個幹淨的發髻,江澄穿着一身紫色的宗主袍,魏無羨穿着一身黑紅相交的精致衣袍,還是藍忘機在他臨走前給他收到乾坤袖裏去的,穿上了才發現上面用蘇繡的手法暗刺了姑蘇藍氏的卷雲紋,魏無羨不由會心一笑。
這個藍湛啊……
江厭離則看着兩個一表人才的弟弟,欣慰的點點頭。
魏無羨将江家的清心鈴認真的別在腰間,又配上了陳情,帶着随便,和江澄江厭離一起去往金麟臺。
到達金麟臺時,天色剛入夜,花宴尚未開場,許多修士正在散散兩兩的入場,魏無羨信步走上金麟臺的臺階,就看到金光瑤正在幫忙招待賓客。
雖然臉上的笑容沒有前世金光瑤那般如同面具一樣虛假,卻也有了幾分圓滑的影子,看來短短數月,金光瑤就适應了金麟臺的生活。
魏無羨遠遠朝他招了招手,跑了過去,“斂芳尊!”
江澄早就習慣他這副跟誰都自來熟的樣子,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這還好藍氏的人還沒到,不然魏無羨怕是直接要撲到藍忘機身上了。
畢竟上次去雲深不知處看望他的時候,昏睡的魏無羨都緊緊攥着藍忘機的手不放開。
一想到那個畫面和那些鋪天蓋地的納采禮,江澄忍不住扶了下額頭,帶着江厭離去往宴廳。
金光瑤見到魏無羨笑着跑過來,也像是見到了熟人般的高興,收斂起了笑中的幾分假裝,行了個禮,“魏公子。”
說完,對魏無羨使了個眼色,魏無羨會意,和他走到沒什麽人的花叢邊上。
見四下無人,金光瑤有些擔心的問道:“二哥有沒有告訴你?”
魏無羨無所謂的擺擺手,“說啦說啦,還要多謝斂芳尊,有心了。”
金光瑤苦笑道:“魏公子對含光君如此重要,而含光君又對二哥如此重要,在下自然要多留心幾分,可惜我在金麟臺人微言輕,能幫魏公子的也就只有傳個信了。”
魏無羨心裏默默想道,你可能是對自己的能力還沒完全挖掘出來,只要你想,整個金家都能被你玩的翻來覆去。
不過金光瑤這樣也好,就是金光善,留着始終是個禍根,難保日子久了金光瑤不會心生怨恨。
話又說回來,金光瑤對澤蕪君還真是看重啊。
“魏公子?魏公子?”金光瑤看魏無羨一臉若有所思的不說話,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無法在花宴上幫他而生氣了,略有些緊張的叫道。
魏無羨回過神道:“啊,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人注意力總是不集中。那個,沒事,金光善他也不能拿我怎麽辦,頂多聽他叨兩句罷了。”
金光瑤看了眼他的打扮,江家清心鈴襯着暗繡卷雲紋的衣袍,在月色中隐隐閃着光,輕笑了一下,“魏公子說的也是,魏公子是雲夢江氏的首徒,江宗主的好兄弟,還是姑蘇藍氏嫡次子未來的道侶,身份尊貴,金宗主他想必也是不會太過為難的。”
說完,行了個禮,“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辭了,宴廳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魏無羨點點頭,“走好。”
金光瑤走了,魏無羨想着藍氏也快入場了,便吹着口哨往宴廳走去,邊走邊想着,金光瑤對金光善還真是不太滿意,都在金麟臺幾個月了,開口還是金宗主,而不是爹親。
不過金光善确實不是什麽好人,這樣也挺好。
邊想邊走着,看見了一群白衣修士安靜整齊的從金麟臺下走來,白衣整潔,頭戴抹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姑蘇藍氏。
藍忘機今天穿着正式場合才會着的藍氏禮服,精致的家袍繡着浮刻的卷雲紋,大概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潔白的家袍在月光下更顯明亮,襯托的藍忘機整個人像九天下凡的仙君。
魏無羨一度被自家道侶的美貌給鎮住,忍不住大聲喊道:“藍湛!!”
聲音大的惹得周圍的修士們都紛紛側目,不過魏無羨向來不在意這些,怡然自得的笑着,恨不得告訴別人,快看含光君,我道侶,美不美,仙不仙?
藍忘機一擡頭,就看見魏無羨正大笑着在臺上努力的向他招手,對身旁兄長請示了一下,然後暗暗加快了腳上的步伐,走到魏無羨面前。
藍忘機開口道:“魏嬰。”
仔仔細細的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眼,半個月沒見,沒瘦,挺好。
魏無羨笑嘻嘻道:“藍湛,你想我不想?”
藍忘機也微微彎了下嘴角,“想。”
魏無羨大笑道:“我也想!”然後毫不避諱的拉起藍忘機的手往宴廳裏走去。
藍忘機也由他拉着,腳下步伐卻還是穩健不已。
花宴一共舉辦兩天,第一天是百家宴席,夜賞牡丹,只談風月,不談公事,而第二天的晚上則是類似清談會的性質,二人猜測第一天金光善不會發難,估摸着得留到第二天晚上。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該吃吃,該玩玩。
兩人進了宴廳,魏無羨就被江澄給抓去擋酒了,藍忘機也暫時回到了藍氏的座位上。
在宴席廳和各大家主們寒暄了一會,一個不知名的小宗主拿了兩杯酒走過來,擡手就要敬藍忘機。
金光瑤正在一邊和藍曦臣聊天,見狀趕忙來勸,“林宗主,藍氏子弟都是禁酒的,不如我替含光君喝吧。”
那林宗主瞥了金光瑤一眼,眼中帶着一絲不屑,不過明面上還是笑道:“含光君喜得良人,林某為含光君高興,今日碰到,特來敬一杯,斂芳尊如何替得?”
金光瑤接收到他眼中那一絲不屑,尴尬的笑笑,還是堅持道:“那還是讓含光君以茶代酒吧。”
而藍忘機則一臉冷漠的看着他,顯然也沒有要接過酒杯的意思。
林宗主頓時覺得面子挂不上,冷笑了一聲,似是要讓金光瑤陪着他一塊落下面子般開口道:“也是,姑蘇藍氏向來清高,那就請斂芳尊喝吧,斂芳尊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又這麽清秀俊美,相信從小喝過的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從哪種地方出來的,喝過的又是些什麽酒,自從金光瑤認祖歸宗以來,那些有關于他出生的密辛就被毫不留情的丢在仙門百家的臺面上供人消遣,只不過沒人明說而已。
如今有人這麽話裏帶刺的挑明,周圍的人都紛紛轉過頭來看熱鬧。
而金光瑤的笑已經僵硬在臉上了,正準備咽下這口氣将林宗主手中的酒接過來時,裂冰忽然壓在林宗主兩只手上,硬生生的将林宗主的手壓到自己身前,酒水灑落了一身,頗為狼狽。
藍曦臣依舊微笑着,可熟悉他的金光瑤和藍忘機都看出他有些愠怒。
藍曦臣淡然道:“林宗主,藍氏子弟禁酒,阿瑤也曾是我藍氏子弟,如今認祖歸宗,卻也并未從子弟名冊上除名,自然也可以不喝酒。”
随後又道:“阿瑤年少時便在我姑蘇藍氏學藝,射日之征後即回到金氏,敢問林宗主口中的那種地方,是說我雲深不知處嗎?那倒奇了,我雲深不知處禁酒仙門百家恐是無人不知,阿瑤怎就喝過成百上千的酒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裂冰一直穩穩的壓在林宗主的手腕上,修為高深的家主都看出來裂冰上隐隐流動的靈力,這樣直接與他人靈力流動的靈器接觸,這林宗主的手腕恐怕不好受了。
林宗主忍着手腕刺骨的酸痛,強裝着輕蔑的語氣道:“呵,澤蕪君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斂芳尊的母親是什麽人。”
藍曦臣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坦然朗聲道:“阿瑤母親是我藍氏琴坊的老師,林宗主若是有門生想學琴,在下也可以為林宗主引見一下,孟夫人寬厚善良,相信也不會計較林宗主的門生是否足夠聰慧,是否天資夠高,定然會一視同仁的教導。”
林宗主一時被噎住,他的家族雖然不大,但是依附着金氏,做了金光善門下客卿,平日也是作威作福慣了,他也知道金光善并不看重這個兒子,沒想到澤蕪君卻如此護着他。
只能又看了看一臉寒氣的藍忘機,頗為嫌惡道:“含光君聲勢浩大的求娶一個男子,為一個男子如此鋪張浪費也就罷了,只是莫非你們藍氏皆有龍|陽之好,澤蕪君和斂芳尊也是兩情相悅?也是,斂芳尊果真出身'不俗',入了金家,還想再回藍家,只是不知道是回姑蘇的山,還是藍氏的床。”
金光瑤此時的臉色已經可以用慘白來形容了,嘴角僵硬着半挂不挂,深吸了兩口氣,看向藍曦臣,“二哥,要不算……”
“算什麽呀,斂芳尊。”
魏無羨忽然從林宗主邊上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移開了目光,故作委屈的對金光瑤道:“斂芳尊,我們江宗主前面就請你去喝酒呢,你怎麽在這跟這些不知名的小門小派倒是說了半天呀,我們江宗主知道了又要生氣了。”
金光瑤知道魏無羨是在給他臺階下,調整了下表情,“我這就去,還請江宗主不要怪罪。”
魏無羨沒打算就這麽算了,說完又轉身瞥了一眼林宗主,然後一把攬上藍忘機的手,“這位……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你這明裏暗裏說藍湛給我的納采禮給的多,不合适,到底是什麽原因啊?莫非……”
魏無羨停頓了一下,然後看了四周一眼,特意大聲說道:“你暗戀我,卻又沒有藍家那麽有錢,自知比不上人家,所以嫉妒?”
“哎,”魏無羨狀似苦惱的看了一眼藍忘機,無奈的聳了聳肩,“藍湛你看,太有魅力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藍忘機非常贊同的颔首,“确實。”
然後看向林宗主,眼神像是在可憐他一般,緩緩搖了搖頭,擲地有聲道:“還請林宗主自重。”
周圍圍觀的人紛紛對着林宗主發出低低的嗤笑聲。
林宗主氣急,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手上的兩個杯子就像再也握不住那般碎落在地上。
藍曦臣優雅的收回裂冰,轉頭對金光瑤道:“阿瑤,這位林宗主怕是醉了,酒杯都拿不住了,着人将林宗主送廂房休息吧,以免到時林宗主酒後失儀,旁人說你們金麟臺待客不周。”
金光瑤被魏無羨這麽一攪,心情已經平複了不少,立馬接口道:“二哥說的是。”
随後馬上對邊上小厮使了個眼色,将林宗主架了下去。
“哎,這人怎麽都不叫喚兩句,”魏無羨看着林宗主一臉憋的通紅,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忽然大笑着看向藍忘機,“藍湛,哈哈哈哈,你給他下禁言了?”
藍忘機搖搖頭,“還沒來得及。”
魏無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轉頭看向藍曦臣,藍曦臣依舊是一臉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魏無羨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澤蕪君。”
藍曦臣非常坦誠的微微側頭颔首,“花宴上大聲喧嘩,實為不妥。”
金光瑤感激的看了一眼藍曦臣,随後對魏無羨行了一禮,“還多謝魏公子替我解圍。”
魏無羨擺擺手,氣憤道:“我最看不慣別人拿着父母說事,何況斂芳尊母親将斂芳尊教的這樣好,還天天被人拿來戳脊梁骨,這些人就是欠教訓。”
金光瑤勉強的笑了一下,低聲道:“無妨,習慣了。”
回到金家的時候,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藍曦臣看着金光瑤黯然的神色,心下莫名一痛,拿着裂冰的手默默的收緊。
阿瑤,你在金麟臺,竟是過的這般日子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