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曠日持久的射日之征終于拉下了帷幕,百家紛紛舉杯共慶,順便讨論一下溫家剩下的金銀財寶衆多法器應該怎麽分配,吵得不可開交。
江藍聶三家都無意于仙督之位,倒是讓金光善撿了大個便宜。
青蘅君繼續正式将宗主之位傳位于藍曦臣,江楓眠也宣布隐退,江氏宗主易位于江晚吟。
江晚吟獲號三毒聖手,魏無羨因為一直昏迷不醒,封號待定。
而金子軒則對那些封號都感到不甚滿意,挑挑揀揀數日,最終也沒一個滿意的,也只能日後待定。
曉星塵二人帶着薛洋和衆人暫時告別,去往北方幫助那些收到海嘯侵襲的百姓。
孟瑤因為在射日之征中指揮有功,大放異彩,戰功赫赫,金光善急書七封去往姑蘇藍氏,卻都被藍曦臣四兩撥千斤的回了過去,最終金光善親臨雲深不知處,請求将孟瑤帶回金家,認祖歸宗。
藍曦臣攜孟瑤在寒室會見了金光善,金光善聲淚俱下的表達了自己當時不認他的種種苦衷,以及如今想要他認祖歸宗的真心,甚至還搬出了孟詩。
孟瑤沒有正面回答,只道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金光善見狀又勸說了幾句才離開。
孟瑤走出了寒室後,對藍曦臣請示要去下山一趟。藍曦臣心裏已經明了他是要去見在彩衣鎮上的孟詩,心有無奈,卻沒阻止。
也許也因為,自己沒有資格和立場阻止。
第二日,孟瑤下山,在路上買了些女子的精致小物件,去往了彩衣鎮的藍氏琴坊。
孟詩正在教幾個少年彈奏《胡笳十八拍》,原本風塵女子所穿的豔麗裙踞換成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将她整個人襯托的更加柔和淡然。
孟瑤站在琴坊之外,輕喚了一聲,“母親。”
溫柔的女子一擡頭,看見了心心念念許久不見的兒子,微微睜大了眼睛,随即提着衣衫踏着細碎的快步走了過去,雙手輕輕撫摸過孟瑤的臉頰,聲線顫抖的說着:“阿瑤,阿瑤。”
孟瑤亦是十分恸然,“母親,我在。”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孟詩一臉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如今也是個翩翩少年郎,身在藍氏琴坊,也聽過許多孟瑤在射日之征裏的事,心下更加安慰了。
孟瑤将禮物放下,和孟詩聊了一會,忽然問道:“母親,你現在還是很希望我回到金家嗎?”
孟詩一愣,無奈的笑了一下,“阿瑤,認祖歸宗是應該的,落葉尚且歸根,更何況我們是人呢?”
孟瑤又道:“那如果金光善并不想将母親迎回去呢?”
孟詩搖搖頭,“我畢竟是外人,我沒事的,何況母親現在過得也很好。但你是他的親生骨肉,阿瑤,是不是金宗主他……來找你了?我就知道,他還是記着你這個兒子的,這樣好的機會你可不要放過啊。”
孟瑤手指緊緊攥着繡着雲紋的藍氏校服,低聲道:“母親,就這麽希望我認祖歸宗嗎?”
孟詩随即又笑開了,拍了拍孟瑤的肩膀,“母親那麽辛苦的栽培你,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認祖歸宗,而且藍宗主對阿瑤這麽好,阿瑤若是能認祖歸宗,不是更可以幫襯藍宗主嗎?”
孟瑤聞言沉默了一下,扯開了話題,又與她寒暄幾句,快入夜時才起身離開。
離開時回頭看了孟詩一眼,孟詩站在那裏朝他揮揮手,眼裏滿是希冀。
孟瑤轉頭,徒然回到了雲深不知處。
站在山門口,看着平日相熟的師兄弟們正在交替值班,見到孟瑤都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他也不忘回禮,随後亦步亦趨的走進山門,看着一草一石,頓生迷茫。
他曾以為這裏會是他的家,然而母親卻……
他踏着迷惘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上臺階,卻發現藍曦臣站在臺階盡頭。
藍曦臣開口喚了一聲,“阿瑤。”
孟瑤一時不知該做和表情,只是低頭道:“……曦臣哥。”
藍曦臣微微的笑了一下,在漸漸沉下的天色中不甚明顯,所以孟瑤也沒有看出他臉上的無奈和傷感。
“見過你母親了嗎?”
孟瑤微微一怔,小聲回答:“見過了。”
長久的沉默。
“阿瑤,要回去了嗎。”
孟瑤茫然的看着他,像是要辯解又或是尋找借口一般,“我并不貪圖金氏的錢財,也不貪圖金氏公子的名號。”
藍曦臣搖搖頭,輕聲嘆息道:“阿瑤,我知你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你回去了,也絕不會是因為這些理由。”
孟瑤猛的一擡頭,看着藍曦臣微笑的看着他,一如當年站在思詩軒那個絕世獨立的溫潤公子,張了張口,磕絆的問了一句:“曦臣哥……以為如何?”
藍曦臣向他走進兩步,微微擡了擡手,像是要做點什麽,卻最終還是放下了。
“我尊重阿瑤的選擇。”
然後又輕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阿瑤始終是阿瑤,曦臣哥也會盡自己所能護你。”
孟瑤卻像是崩斷了一根弦一般,沖上去緊緊的抱住了藍曦臣。
藍曦臣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遲疑片刻,回抱住了他。
從未有過的擁抱,兩人都沒有想明白這個擁抱到底意味着什麽,也許只是心裏想了,便這麽做了,短暫的擁抱,就像是偷來的一樣。
孟瑤哭了,眼前模糊着,像是溺死的人透過水面看向天空那樣。
到底是少年心性,在姑蘇藍氏的日子,和藍曦臣的相處,美好的讓他覺得像是一場夢,雲深山中歲月漫長又短暫,他不願醒來。
他也并不覺得金光善到底有多少真心,又或者是多愛他這個兒子。
可是養育之恩,如何不報。
孟詩窮盡一生,也不過為了他能認祖歸宗。
典當掉外婆最後的遺物,不過為了能打開他一扇通往仙途的小門。
在思詩軒日夜賣笑,辛苦的維持着兩人生計。
藍曦臣雖然親和,卻并非無知,這些道理,他又怎麽會不懂。
何以阻攔,憑何阻攔。
在姑蘇藍氏的一場好夢,思盡無窮,終會到頭。
不可不舍,奈何又奈何。
一個月後,金麟臺迎回金光善在外流落的一子,正是射日之征的謀略名将孟瑤,金光善賜名金光瑤,随後在藍曦臣的提議下,連同赤峰尊聶明玦,桃園結義,金光瑤獲封斂芳尊,并為三尊。
金氏宣布兩個月後待百家都修整完畢,金麟臺金星雪浪正是花季,将舉辦一場空前盛大的花宴。
仙門百家大換血,新的紛争正在暗流湧動。
然而這一切世外紛擾跟藍忘機都沒什麽關系,魏無羨上次暈厥過去至今未醒,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靜室陪着他,偶爾累極,也只是在榻邊閉目養息,不敢熟睡。
溫情也被請來雲深不知處,幾番診斷,只道是怨氣調用過多,力竭而倒,除了開一些方子,她也沒有辦法。
期間江澄和江厭離來看過幾次,看着魏無羨面容蒼白的躺在床上,也只能嘆氣離開。
魏無羨昏迷着,齒關咬緊也不肯喝藥,那些溫情開的苦藥膳最終都是藍忘機以口渡之。
這天,又是喂完了藥,藍忘機用帕子輕輕擦去魏無羨唇邊溢出來的藥湯,又擦去了自己的,放下碗,靜靜的坐在塌邊注視着自己的愛人。
纖長的手指緩緩的撫過他的臉頰,呢喃道:“魏嬰,你到底,何時醒來……”
終于是疲憊到了極點,靠着榻邊的雕花木,睡了過去。
也因此錯過了榻上人微微顫動的長睫。
魏無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眼,是阖着雙目面帶疲色,靠在自己床頭休息的藍忘機。
榻邊的白色帷幔柔柔的垂在他臉龐,窗外是雲深不知處的夜色。
魏無羨勉力将自己撐起來,雖然很小心,還是驚動了藍忘機。
藍忘機難得的怔楞了一會,才突然的将魏嬰拉進了自己懷中,緊緊的抱住,像是要将他深深地嵌入骨血一般。
魏無羨任由他抱着,即使自己喘氣有點困難,卻還是安慰的拍了拍藍忘機的背脊。
藍湛……好像瘦了。
“藍湛,咳,咳咳,我睡了多久?”
藍忘機聲音低沉又顫抖地說:“兩月有餘。”
“啊,那麽久。”魏無羨頗為無奈的笑了一下,随即将頭靠在藍忘機的臉頰旁,十分抱歉的道:“藍湛,又讓你等我了。”
總是,讓你等。
藍忘機只是緩慢的搖了搖頭,“無事,……回來便好。”
你一個月不醒,我等你一個月。
一年不醒,我等你一年。
十年不醒,我等你十年。
即使歲月成了枯骨,我也會等你。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等待你的歸來。
魏無羨還是很虛弱,靜靜的感受着藍忘機懷裏的溫度,很多話,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用言語來敘述。
化為長夜裏的一個擁抱,足矣。
“……我回來了,藍湛。”
-TBC-
姐夫你除了真香居士以外并不配擁有別的姓名,哼
阿瑤還是要回去當斂芳尊,為了母親的志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