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滿盤皆贏

第20章 20

溫氏受到重創，衆人雖然放松不少，但是心中的一根弦始終沒有松懈。

溫若寒。

百家部隊和駐紮在岐山腳下的聶氏軍隊正式會合，青蘅君也已經出關，從雲深不知處趕來。

而溫家修為最高強的修士和客卿也全都聚集在了不夜天。

大戰一觸即發。

藍忘機和藍曦臣收到了父親的傳信，早早的營帳門口等候，順帶着魏無羨。

遠處晨光熹微，軍營裏的人都還在睡覺，空氣中有一些黎明特有的濕氣。

看着青蘅君遠遠的禦劍而來，魏無羨忽然有些慫了，悄悄拽着藍忘機的袖子低聲道：“藍湛藍湛，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

雖然是他自己吵着鬧着要藍忘機帶他來的。

藍忘機看了他一眼，“別怕。”

又看向越來越近的父親，安撫道：“父親，會喜歡你的。”

他明白魏無羨的膽怯，正如他當時被江楓眠叫住一樣。

前世兩人互通心意時，父親已經仙逝，江楓眠也身死多年，除了藍啓仁，基本不需要面對任何長輩。

而這一世，長輩俱在，兩個明明成親多年的人，卻像是第一次見父母那般緊張。

風姿綽約的青蘅君已經禦劍落地，面容似谪仙，穿着一身藍氏家袍，有藍曦臣的親和溫潤，也有藍忘機的清冷風骨，兩種本該有些矛盾的氣息，卻契合的出現在青蘅君身上。

“渙兒，湛兒。”青蘅君朝藍家兩兄弟點點頭，随後看向魏無羨，笑了笑，“……魏公子？”

既然已經被點了名，魏無羨只好站出來，恭敬的行了個禮，“晚輩雲夢江氏首徒，魏嬰，字無羨，見過青蘅君。”

青蘅君面帶微笑的看着魏無羨，看的魏無羨局促不安的将眼神忍不住往藍忘機身上瞥去。青蘅君見狀輕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忘機說了你們的故事，你是個好孩子，你受苦了。”

魏無羨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不……我沒有，沒事，我，……青蘅君。”

青蘅君轉頭看向兩個兒子，與他們說了幾句話，随後道：“你們先回營裏吧，我想跟魏公子單獨說幾句話。”

藍曦臣應了一聲，藍忘機默默的看看兩人，最終也應了一聲。

青蘅君看着兩個兒子離去的背影，轉身看向魏無羨，“魏公子，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魏無羨緊張的答道：“是……青蘅君。”

青蘅君和煦的笑了一下，“魏公子，不必如此緊張。”

“你願意和湛兒在一起，我很歡喜。”

魏無羨驚訝的看着他，旋即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是我幸運，能得到藍湛的喜歡。”

“湛兒也是這麽說的。”青蘅君嘆了口氣，“他說，是他三生有幸，得你垂憐。”

“我曾以為，以湛兒的性子，可能會跟啓仁一樣獨身一輩子，湛兒不善言辭，沉默內斂，可性子卻是一等一的倔強。”

“他向我說起魏公子時，眼睛裏閃着光。”

“雖然……我見到湛兒的時間并不多，但他當時的表情，我一直記得。”

魏無羨愣了一下，低下頭，“藍湛他，從不對我說這些。”

青蘅君了然的笑笑，“我知他不會說。”

“魏公子，作為一個父親，很感謝你能喜歡湛兒。”

“雖然此世你們尚未禮成，但是沒有外人的時候，也可喚我一聲父親。”

魏無羨愣了半天，嘴唇張開又合上，像是一句話被壓在喉嚨裏，最終，喉結重重的滾動了一下，喚了一句極輕極輕的，“……父親。”

“好孩子。”青蘅君的目光慈祥的看着他，又仿佛透過他在看些別的東西，“我妻子她，若是還……也一定會喜歡魏公子的。”

說完，眼神往營中的方向一擡，“去吧，湛兒還在等你。”

魏無羨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藍曦臣已經不在了，只剩藍忘機遠遠的站在一處，站得筆直，靜默的看着他。

仿佛他不來，他就一直等。

壓下心頭萬般的情緒，還是恭敬的和青蘅君道了別，然後就飛快的跑向藍忘機，沖進了他的懷裏。

藍忘機被他一撞，卻只是微微踉跄了一下，就将魏無羨穩穩的抱在懷中。

“父親他……和你說什麽了？”

魏無羨汲取着他身上馥郁的冷檀香味，伸出手緊緊擁着他的腰，埋着頭悶聲道：“你父親說我蠱惑你，等打完仗了就不準你跟我來往了。”

藍忘機無奈道：“父親他，不會這麽說。”

魏無羨咂咂嘴，扯皮的本性又冒了上來，“好吧，你父親就是跟我形容了一下你有多愛慕我，被我迷的五迷三道，七葷八素，神魂颠倒。”

藍忘機道：“嗯，還有呢？”

魏無羨擡頭驚奇道：“你不反駁我嗎？”

藍忘機一臉坦然自若，親了親魏無羨光潔的額頭，“父親所言屬實。”

我确實被你迷的五迷三道，七葷八素，神魂颠倒。

“啊——”魏無羨長嘆一聲，又倒進了他懷裏，“然後我說，不是的青蘅君，是我為色所迷，鬼迷心竅，愛你的如癡如醉，對你魂牽夢萦～”

藍忘機道：“為色所迷？”

魏無羨笑了幾聲，伸出手輕輕捏着藍忘機的下巴，輕佻道：“藍二公子這副皮相，本老祖可是看了三輩子也看不夠。”

藍忘機瞥了他一眼，“那就一直迷着吧。”

魏無羨這次大笑了起來，整個人在他懷裏抖着，“哈哈哈，迷，必須迷，二哥哥，我要被你迷死啦！”

藍忘機默默的彎了一下嘴角，替他把笑歪了的腰帶正了正，“好了，回去吧。用過早膳以後就要出發了。”

魏無羨止住了笑聲，将下巴擱在藍忘機肩頭，望着不夜天的方向，黎明霧氣幾近散去，太陽就要升上來了。

“藍湛，就要決戰了。”

“嗯。”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魏無羨的頭發，淡然道：“總要打的。”

他們一路奮戰，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還仙門百家一個太平盛世，為了圓一個未竟的圓滿。

“我知道。”魏無羨側了側頭，靠在他的肩窩裏，“讓我抱會再去吃早膳，今天起太早了……”

“嗯。”

在孟瑤的精心布局和幾位青年才俊的帶領下，百家聯軍連連勝戰，極短的時間內就打上了不夜天城。

與溫若寒的決戰，最終還是來了。

百家聯軍在魏無羨江澄和金子軒的率領下和不夜天城中溫氏最精英的部隊鏖戰，聶明玦，青蘅君，藍氏雙璧四人直攻炎陽殿。

江楓眠和虞夫人因為之前的傷重未愈，留守營地。

溫若寒依舊是氣閑神定的和四人過招，竟然完全不落下風。

三劍一刀，靈力迸發，也沒能近得了溫若寒的身。

忽然，遠遠的有一陣轟鳴聲傳來，衆人紛紛覺得不太對勁，江澄禦劍上去一看，竟是如同海嘯般的浪潮向不夜天卷來，而炎陽殿上的溫若寒，正得意的笑着。

江澄大駭，“不好，溫若寒神功已成，竟能移山倒海！遠處有大浪，讓我們的人快撤！”

魏無羨喊道：“藍湛他們怎麽辦！他們還在炎陽殿上！”

金子軒刺穿一個溫家修士後回身喊道：“現在管不了這麽多！海嘯要來了，溫若寒連他自己手下修士的命都不要，就是想要我們全都死在這，能走多少是多少！”

江澄落地一把抓住魏無羨，“魏無羨！走！”

魏無羨卻一把甩開他的手，殺的雙眼通紅，直往炎陽殿上沖。

一邊的孟瑤一看海浪越來越近，又看不到炎陽殿裏的情況，急的心都揪起來了，可他是沒有那個實力殺出重圍到炎陽殿的，只能幹着急。

看着越來越近的海浪，他忽然想到了上戰場前藍曦臣給他的囑托。

【阿瑤，此一去，九死一生。

你作為副将，一定要以大局為重。】

狠心一閉眼，馬上穩住心神，回想起不夜天地圖的山脈走勢，舉起令旗號召道：“大家不要一味往回撤，後面是低窪地段！輕傷帶着重傷，能禦劍的帶上不能禦劍的，往東面山谷走！”

然後馬上對不遠處的曉星塵幾人喊道：“曉道長宋道長，你們修為高，趕緊回到軍營，讓他們往軍營背面的山谷走，那裏易守難攻，也可以阻擋水勢！”

曉星塵和宋岚一點頭，抓起薛洋就禦劍而去。

江澄看着堅持在戰場上的魏無羨急的跳腳，恨不得直接用紫電将他綁走。

事實上他也确實這麽做了，在海嘯撲面而來的那刻，一把将魏無羨綁到了三毒上，可魏無羨不斷掙紮，向着炎陽殿大喊：“江澄！你放我下去！我要去救藍湛！”

三毒被他掙紮的搖搖晃晃，幾次差點翻下去，江澄青筋暴起的想要罵他，卻發現魏無羨哭了。

“江澄，江澄，我求求你，求求你松開紫電，放我下去，我不能看着藍湛死啊！”

江澄上次看見魏無羨哭是什麽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

江澄痛聲喊道：“藍忘機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是！”魏無羨喊着，“藍湛死了，我絕不獨活！”

“你他|媽……”江澄咬牙切齒地看着魏無羨，卻從他臉上看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魏無羨看着下面水漫不夜天那修羅地獄般的場景，忽然計上心頭，冷靜下來，止住淚水對江澄道：“江澄，我不會死的，你放我走，我會帶着藍湛一起回來找你。”

“你信不信我。”

江澄喘着粗氣死死看着他，雙拳握的咯吱咯吱響，最終還是松開了紫電。

然後看着魏無羨禦劍回到戰場的背影大聲喊道：“魏無羨，你要是敢死在這裏，我就在蓮花塢養一百條狗！天天在你墳前徘徊！”

魏無羨遙遙的背對他擺擺手。

百家聯軍在孟瑤的指揮下平安撤退，死傷尚可，反倒是溫家修士死了個大半，炎陽殿在高臺之上，沒有被水淹沒，裏面還能看見避塵的劍芒在閃爍着。

還好，還來得及。

魏無羨定了心神，抽出陳情，橫在唇邊，想着溫情告訴他的心法，漸漸引動怨氣。

【起來，去撕碎你們曾經的主人。】

【笛音不止，你們将永不停歇。】

大批溫家修士變成了兇屍，或從水中爬起，或從沒被淹沒的臺階上站起來，被笛音催使着往炎陽殿沖去。

藍忘機看到了湧上來的一批批兇屍，就知道是魏無羨出手了，聶明玦則驚訝的看着那些穿着溫氏家袍的兇屍朝着溫若寒直撲而來，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溫若寒被意料之外的大批兇屍層層包圍，也驚訝了一瞬，但馬上又恢複狀态，畢竟這些兇屍在他眼中，不過是些蝼蟻罷了。

另外三人發現兇屍只攻擊溫若寒之後，馬上執起武器，繼續對着溫若寒進攻，溫若寒本來還游刃有餘，但漸漸發現這些兇屍源源不斷，除非被打的碎的糊不起來，否則過一會就還能站起來繼續戰鬥。

纏鬥整整兩個時辰，溫若寒終于在不知疲倦的兇屍攻擊下露出一絲破綻，藍氏三劍齊齊穿過他的喉嚨，心口和腹中，霸下則直接斬下了他的頭顱。

一代枭雄就此隕落，射日之征，到此結束。

四人步出炎陽殿，魏無羨就堪堪禦劍停在藍忘機面前，手上還執着陳情，面色微微蒼白，勉力扯了扯嘴角，開口剛喊了個“藍”字，便直直的倒了下去了。

藍忘機顧不得什麽雅正，飛奔過去接住了魏無羨下墜的身體。

“魏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