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滿盤皆贏

第2章 02

該來的總會來，七日後，溫旭帶領溫家衆修士造訪雲深不知處。

溫家人皆是一身烈陽紅袍，帶頭的溫旭依舊一臉嚣張，雲深不知處雖然加強了結界，卻也難敵溫家數百修士的合力襲擊，不過這次藍忘機修為和上輩子不可同日而語，未讓青蘅君和藍啓仁受重傷，亦扛下了溫旭的攻擊，雖然還是不防被溫旭點燃藏書閣，但是戰況和損失較前世而言已經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至此，藍曦臣和藍啓仁也算是真的相信藍忘機所言之事。

不日，溫氏便傳來要仙家百門的親傳嫡系子弟前往岐山接受教化的消息，這一世藍曦臣沒有攜書出逃，自當是藍曦臣前去，藍忘機卻自請前往岐山，藍曦臣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同意了。

“是因為魏公子也會去吧。”藍曦臣了然道。

藍忘機颔首，“忘機會小心行事，雲深不知處就交給兄長了。”

藍曦臣點點頭，“忘機放心，雲深有我，你自己多保重。”

“兄長。”藍忘機正欲轉身離去的身影停頓了一下，随後開口道：“如果兄長得空的話，希望兄長可以去雲夢雲萍城，尋找一位叫做孟瑤的公子。”

藍曦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位孟公子是何人？”

藍忘機思慮片刻，斟酌道：“這位公子對兄長來說，很重要，但是前世也因陰差陽錯誤入歧途，最終死于朔月之下，兄長也因此避世不出。忘機以為，若兄長能将他早早的帶回雲深不知處加以管教，想必能避免很多悲劇。”

藍曦臣聽完眼睛微微張大，嘴上卻什麽也說不出來，藍忘機見狀便不再多言，從寒室告退，讓藍曦臣獨自一人靜靜。

金光瑤是前世今生一切因果的關鍵人物，其實藍忘機大可一劍殺了他，但是想到前世朔月出鞘的那一瞬兄長何其心痛的表情，金光瑤身死後兄長在寒潭洞避世不出的種種，說到底現在金光瑤心性尚未穩固，也還沒有參加玄門世家那些朱門争鬥，若讓兄長與他早些相遇，也許一切都可以挽救。

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讓金光瑤不死又讓自己可以安心的方法。

最重要的是，前世觀音廟之後某天夜裏，魏無羨曾與他聊起金光瑤，感慨萬千。

魏無羨道他們其實都被命運折磨，都是一步走錯步步皆錯，但是他有藍忘機，或者說，藍忘機至始自終都沒有放棄過他，雖然最後叛出江家，但是江家确實給了他無數的溫暖。

而金光瑤認祖歸宗卻被踢下金鱗臺，好不容易找到個秦愫，還被人告知是自己的親妹妹，一番遭遇确實令人唏噓。

說這番話的時候，魏無羨正靠在靜室前院的一棵樹上，藍忘機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月光傾瀉在庭院裏，也傾瀉在魏無羨的側臉，他看起來有些落寞，手上拿了杯天子笑，轉頭看到藍忘機正在注視着他，一甩臉上的落寞之情，潇灑的将天子笑往地上一灑道：“金光瑤啊金光瑤，今世恩怨今世了，我們都算是死過一次了，你若有來生，投個好胎，這杯，算我魏某敬你的了。”

然後抛下了酒杯，轉身埋入藍忘機的懷抱。

因此他相信，如果讓魏無羨重來一世，也不會草草給金光瑤一劍了事。

魏無羨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有機會，誰他都想要救一把的人。

藍忘機走在雲深的路上，擡頭看天上那輪明月，魏嬰，你現在在做什麽呢？是否也會偶爾擡頭，跟我看到同一輪明月？

三日後 岐山 教化司

“魏兄魏兄，你聽說了嗎，溫旭帶人一把火燒了雲深不知處！”溫晁還沒來，一衆世家子弟們都圍在一起，聶懷桑一看到魏無羨和江澄來了便湊了上去。

江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溫氏竟如此猖獗？”

魏無羨也急忙問道：“那藍家現在怎麽樣，藍湛呢？還有澤蕪君他們！”

聶懷桑被他們兩東一嘴西一嘴說的狂搖扇子，“哎呀，聽說就是燒毀了一些房屋，今天藍氏的人也會來，你們自己問他們吧！”

正說着，魏無羨忽然感到背後有一道目光，他轉過身去，一個挺拔的身影帶着幾位門生慢慢向衆人走來。

雖然披麻戴孝但是卻個個眉清目秀的，可不就是姑蘇藍氏的人嘛。

藍忘機一直盯着他看，有那麽一瞬間，魏無羨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懂藍忘機眼裏表達的東西，很複雜，很微妙，魏無羨在藍忘機臉上看到過惱羞成怒，看到過一絲欣喜，看到過殺伐果決，卻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這眼神，仿佛他已經這麽看了魏無羨很久很久，眼中沒有旁人，就只有他一個。

又仿佛是見到一個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的人，用久別重逢來形容那個眼神也不過分。

魏無羨忽然覺得自己在很多個清晨也曾見過這樣的眼神，那人總會輕輕攬住他的肩膀，撥弄他睡的有些淩亂的一頭青絲，低沉卻清澈的聲音在他耳邊絮語——

魏嬰。

魏無羨一個哆嗦，再看過去時，藍忘機已經目不斜視的帶着姑蘇藍氏一衆門生在方隊裏站好了。

“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魏無羨摸摸鼻子，覺得自己這兩天實在不對勁，難道是因為藍湛太好看了，所以思|春思到他頭上了？呃……魏無羨一陣惡寒，雙手抱着肩膀誇張的哆嗦了一下，又回頭看了藍忘機一眼，藍忘機碰巧也在看他，就那麽一對視，魏無羨忽然覺得耳根有些發燙，匆忙把目光挪開。

心裏卻想道：小古板确實長得挺好看的，我一時竟然想不出比他好看的仙子。

“喂，你幹什麽呢，耳朵怎麽這麽紅？”江澄在一旁推了一把魏無羨，魏無羨這才回過神來，又推了一把回去，“去去去，岐山太熱了不行嗎，你師兄我在思考人生大事，別打擾我。”

江澄翻了個白眼，說魏無羨思考人生，還不如說他在思考山雞的一百種吃法來的靠譜，“魏無羨，我跟你說，這裏是岐山，不是雲夢，你做事什麽的都要收斂一點。”

“知道知道，師妹真是越來越唠叨了。”

“你！叫你不要叫我師妹了！”

兩人開始例行的雞飛狗跳追逐打鬧，直到溫晁出現，摟着王靈嬌在高臺上坐下。

“現在，繳劍！”

此言一出，臺下衆人皆發出不滿的抱怨聲，江澄低聲向魏無羨問道：“怎麽辦，交不交？”

魏無羨看了眼溫晁，又看了眼站在溫晁邊上的溫逐流，聳了聳肩，“交呗，忍一時海闊天空~”

眼睛卻不自覺朝身後的藍忘機瞥去，不知道小古板這個脾氣會不會交，可是溫逐流在這裏，不交恐怕吃苦頭的只能是他們自己，只見藍忘機雖然臉色不善，還是将避塵解下交出。

魏無羨心裏默默贊許，我家藍湛果然是識大體。

等等，我家藍湛？魏無羨被心裏下意識冒出的想法給吓了一跳，臉上浮現一層極淡的紅暈，趕緊把頭轉過來。

卻不知道身後的藍忘機把他這點小動作盡收眼底，原本鐵青的臉色舒緩下來，眼底還深藏着一抹柔和。

溫晁又威吓了幾句，給每個人發了本溫門菁華錄，讓衆世家子弟們在校場上大聲朗讀，晚膳時方可回房，就摟着王靈嬌走了。

魏無羨看着溫晁二人油膩造作的身影，除了惡心不屑之外，還湧出一股恨意，那種恨意不知從何而起，卻洶湧不可忽視，仿佛這兩人滅了他滿門似的。

滅門…蓮花塢……江叔叔，虞夫人……

魏無羨腦子忽然漲了起來，兩眼發黑，眼看就要暈過去了，頭還沒有着地，卻落入一個充滿着冷檀香味的懷抱。

藍忘機一直分神注意着魏嬰，發現他神色有些恍惚，看到他眼一閉就要往地上倒去，沒有多想直接一個大步把他接在懷裏。

“魏嬰！”

一旁的江澄也吓了一跳，“魏無羨！你怎麽了？”

衆子弟也紛紛看了過來，魏無羨扶着頭暈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一睜眼就看到藍忘機那張俊美無比的臉從上往下看着他，目光沉沉，差點沒看的又暈過去，輕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尴尬，藍忘機把他扶直，便收回了手，站在一旁看着他。

“魏無羨，你怎麽搞的，背個溫門菁華錄就暈過去了？以前抄了那麽多遍藍氏家規也沒見你暈過。”看見魏無羨沒事了，江澄忍不住吐槽道。

“哎呀，我這不是早上起的晚了，沒吃早膳，一時體力不支，師妹，是不是很擔心師兄我啊～？”魏無羨站穩了，又開始和江澄插科打诨起來，不着聲色的揉了揉剛剛被藍忘機扶過的地方，隐隐覺得衣服下的皮膚有些發燙。

退回後面的藍忘機卻看着魏無羨笑嘻嘻的側臉陷入了沉思，他不記得前世魏無羨曾在溫家校場上暈倒過，是哪裏……出了變故？

藍忘機心裏暗暗想着，還是要更謹慎一點才行。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如同前世一樣，沒過幾天，溫晁就命令衆世家子弟随着他上暮溪山除祟，王靈嬌粘膩的賴在溫晁懷裏，對着一幹人等頤指氣使，惹得金子軒和江澄背地裏翻了不少白眼。

暮溪山山路崎岖，加上本來大家就不是自願來夜獵的，隊伍走的松松散散，魏無羨特意放慢腳步混入姑蘇藍氏的隊伍裏，拍了拍藍忘機的肩膀。

“藍湛藍湛，我聽懷桑兄說溫旭上雲深不知處搗亂，你沒事吧？”這事兒他第一天見到藍湛的時候就想問了，苦于一直沒有機會。

藍忘機搖搖頭，“屋宇燒毀小半，但無大礙。”

魏無羨道：“那就好，人呢，你兄長和叔父都還好嗎？”

藍忘機道：“少數門生受傷，兄長叔父尚好。”

魏無羨點點頭，又道：“那你呢，你有沒有受傷？”

藍忘機停下腳步看着他，“魏嬰，我無礙。倒是你，等一下進了妖獸洞穴，切勿沖動，切勿莽撞。萬事謹慎，一切有我……還有江公子他們在。”

魏無羨愣了愣，似乎是在消化藍忘機說的話，随即呆滞地回答道：“啊，哦，好。”

藍忘機點點頭，“繼續走吧。”說完，便移開了目光。

其實他何嘗不想時時刻刻将目光粘滞在魏無羨身上，他怕自己多看一刻就忍不住擁他入懷，告訴他自己的情思，告訴他那些前塵過往，但是他不确定此時的魏無羨對他是什麽樣的想法，按照前世種種，他懷疑這個時候的魏無羨根本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不讨厭他就不錯了。

魏無羨還有些呆滞的跟着隊伍走着，不時偷偷轉頭看一眼藍忘機，惹得旁邊的江澄一臉莫名。

真是奇怪，為什麽覺得藍湛和之前哪裏不一樣了呢？魏無羨也是一腦子糟想不明白，剛剛藍湛似乎是在，嗯……關心自己？

藍湛剛剛是不是想說一切有他在？

而且藍湛說那句話的樣子，要是對着姑娘的話，怕是沒一個能扛得住吧！

“停下，在此處稍行休息！”

忽然，走到一處溪邊，溫晁擺了擺手，抱着王靈嬌從馬上下來走到溪邊取水，魏無羨也跟着江澄坐在溪邊休息，腦海中還是一團漿糊。

……還有一絲難以忽略的，淡淡的悸動。

江澄看了他一眼，平日裏話最多的人今天如此沉默，真是奇也怪哉。

坐在岸邊發了會呆，魏無羨也覺得自己這麽一團亂絮不是回事，又打起精神去別處找樂子了，比如折個葉子吹個小曲，以及忽略江澄的大白眼死皮賴臉的問某個叫綿綿的女修讨了個香囊。

魏無羨發誓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個香囊看起來分外投緣，一門心思想要把它讨來罷了。

藍忘機在一旁默默注視着，一言不發。

“洞口找到啦！！”遠處傳來了溫氏門生的聲音，藍忘機目光暗了暗，屠戮玄武一戰，在所難免，還好現在以自己的修為，應該不會像前世那般艱難。

還有魏嬰，這次一定不能讓那枚烙鐵再落在他身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