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段清蓮病來病去
? 段清蓮病了。這些天在家休息,沒有上工,就連王國成結婚的喜酒她都沒有去吃,只派了桂生和桂花去趕禮。
她一生病,就讨厭騎馬子了,無論他怎麽叫,她都置之不理。一聽到騎馬子叫,她就心煩,就想冒火!
她三天兩頭跑到馬中嶺的醫院去看病,每次都抓回來幾付藥,每次都弄在鍋裏熬得咕嘟咕嘟山響,弄得滿屋子都彌漫着濃濃的中藥味道,熏得她的侄女隔幾層壁頭都直叫好難聞。而她呢,一口也不曾吞下去,都倒毛廁裏去了。
她自己有時都在笑自己,明明不是病,卻要裝出真病了的樣子。可她不這樣子也不行。白天,她把自己關在屋頭,不敢見人,生怕那些眼睛比錐子尖的婆娘們看出她是假病。晚上,天見黑就關門睡覺。她專門拿了一個盆子放在她的房裏,嘔吐的時候,盡量壓着聲音,生怕被她兒女們和隔壁的哥嫂聽到。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三五天以後,病就好了。她也就照常上工了。你別說,病好了以後,她倒覺得神清氣爽,精神倍佳了。漸漸地,她心中默默地又想聽到騎馬子的叫聲了。她想,反正不遭已經遭了,又抓不下來,就連太醫都不會跟她開打藥,再冒火也沒得用,還不如走一步說一步,好好耍耍再說。有時,她自己也覺得這想法不好,有點以亂為亂,破罐子破摔,不顧及自己和娃兒大小的名聲了,這是很危險的。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不這樣想還能咋樣?
真是事随心願。騎馬子又叫起來了。
這天,全中隊都在公房裏撕玉麥苞苞。隊長杜文龍說,今天大家加個油,無論如何都要把苞苞撕完,将就這幾天太陽好,明天好安排人曬,曬幹了再搣。明天除了曬場裏頭的人以外,全部掰苞苞。掰完收拾規矩,要打谷子了。
段清蓮帶着她的小家仁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桂生和桂花也都回來了。她叫桂花宰豬草喂豬,叫桂生煮飯,把弟弟看好。飯做好了不要等她。她拿起一張帕子和一快香皂出去了。
月亮從玉屏山後面升起來了,照得地下一片雪亮。她象往常一樣來到棲蒿樹下的石頭上坐下來。眼前是一片閃着光的流水,沙洲上無數的大大小小的白得發亮的石頭,以及石頭之間那些看上去黑黑的嫩草和草堆似的水麻柳。她沒有立刻洗澡。她坐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想了一會兒。月亮太大,她怕被別人看到,只是抹了抹臉上手上頸上的汗,而沒有象以前那樣脫下衣服褲子盡情地洗個舒暢。抹完後,她把腳伸進水裏,讓清亮而閃光的河水盡情地沖刷,盡情地享受那份涼爽。
對面的漕灘裏闖進來一個黑影,劃着船向高車灘去了,丢下一串騎馬子的叫聲。她等那黑影遠去之後,站起身來,也向高車灘走去。
她坐在高車灘的河坎上,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王國林将三條隔網放進深灘裏,劃着船舉起篙杆擊打水面,來回跑了一圈後劃到她這邊來,停在河邊,三步兩步跳到她面前來。
還沒等他坐穩,她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了他。她今天特別想,現在,現在她就想要。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咋的了,或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因為這孩子,成就了他們之間不可分割的親情?或許是因為她想告訴他喜訊?總之,她特別想抱着他。
他也迫不及待地施以十分粗暴的行為,而她,也給予積極配合,共同把那種激情推到了颠峰。
“我有了。”待一切平靜之後,她對他說。
“啥?”王國林一驚,提高聲音問道。
“啥啥啥?我有了,我肚子裏有了,有你的種了!你裝嘛你!”她嬌嗔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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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呵。”他含糊其詞地應道。
“咋,你不高興?”
“高興啊,高興。”他自己也知道這話是言不由衷。
“你又有兒子了。”她靠在他的胸前,仰臉看着他,臉上露着幸福的笑。
“……不能要。”過了許久,王國林說。
“啥,你說啥?”她一下子掙起來,吃驚地看着他。
“打掉吧。”他冷冷地說。
“啊?打掉?你說得輕巧,咋打?你來哇,你來,你來把他打掉!”段清蓮有些生氣了。
“不打掉還能咋?生下來?”
“咋打?你來打!”
“生下來,說得輕巧,扛根燈草。”
“你怕了?那你早點在整啥子?”
“……”
“老子就生下來,生下來,抱給你老婆去供養。”
“不行哈,那不鬧翻天才怪。”
“哪咋整?你曉得的,這個東西揣起了,要去醫院拿下來得兩個人一起去,還得帶上結婚證,你有沒得?別的地方整死人家都不敢跟你做。現在就只有生下來了嘛,還有啥子辦法呢?再說了,你的兒子,你就舍得把他整死?反正我舍不得。”段清蓮說。
“別鬧別鬧,我想辦法,我想辦法,行了不?”他有些不快地說。
“這還差不多。”她抱着他的手臂,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時間差不多了,”王國林說,“再不去撈,魚就會掙脫跑掉。”他說着就要站起來。其實王國林心裏想的并不是魚跑不跑的事。從他一得知段清蓮懷上了以後,腦殼裏頭一直都在想,這娃娃不能生,要打掉。咋打呢?找哪個醫生去開藥呢?他曉得一般的醫生是不會開出這種虎狼之藥的,因為那是傷天害理的事。這事該咋整呢?
“不,跑了算毬,我就想你多抱一會兒,”段清蓮緊緊地抱着他不放他走。
“你別鬧,魚當真要跑的。”說完,他推開段清蓮,站起身來朝船上走去。他站在船上,用篙杆從水裏撈起網頭,慢慢收網,那船也和着收網的動作慢慢漂向對岸。忽然,水面上發出叭嗒叭嗒的響聲,啊,好大的一條魚啊!他把那條大魚從網上取下來,放進笆籠裏,又繼續收。當他把三條網收完的時候,笆籠裏已經有四條大魚了。
他把船劃到高車灘的灘口,靠在長滿巴地草的沙灘上,把魚網整理好,提出兩條魚來,取了一根麻柳樹的細枝條串起來,遞給剛剛走過來的她。她接過魚來放在地上,一把把他拉在身邊坐下。
“我想請郭銀河吃頓飯,你說要得不?”段清蓮問。
“為啥?”王國林問。
“前幾天他救了桂花啊,要不是他,桂花早就變鬼了。你不曉得啊?”段清蓮翻了他一個白眼。
“曉得啊,咋會不曉得。只請他一個人?”王國林問,言語之間,有些醋意。
“還有你啊,少得了你?其實從內心說,我最想請的是你。還沒有和你一起吃過飯呢。”段清蓮說。
“這還差不多。”王國林滿意地笑了。
“你們兩個,一個是大隊會計,救了我女兒。一個是中隊會計,陪大隊會計來吃飯,合情合理嘛。再請上他大伯一起,你們好喝酒。”段清蓮說。
“喲,沒看出來,你做事想得還挺周到的嘛,”王國林誇她道,“你先跟他約好,把時間定了,我逮幾條魚,買個鴨子來燒起,再打兩斤酒來。你就不用管這事了,只需把你的手藝顯出來,弄得好吃點就行了。”王國林看着她說。
“嗯……哎,你又哪來的啷多錢?你家你在當家?”段清蓮問。
“我才懶得管哦。她們那麽多人,還用得着我管?”
“哪,你哪裏來的錢?”
“哎,這個,你就別管了,保管把桂花的救命恩人招待好就是了。”王國林說。其實,對王國林來講,這是一個和郭銀河拉關系的極好機會。有了郭銀河罩着,就什麽事情都好辦了。這時候,在他的心中,産生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的想法。同時感到他馬上就要有一招好棋,他心頭一陣高興,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你咋啦?”段清蓮問。
“沒咋啊。”說完,他再一次抱緊段清蓮,把自己的嘴堵住了段清蓮的嘴。段清蓮心中再一次湧上來一團火,把她燒得渾身上下滾燙滾燙的。她翻起身來,把王國林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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