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寔與張大人商讨了明日所須事宜,連貴公公突然道:“不知王爺您這是什麽茶?不像是宮中的貢茶?味道不錯,不錯。”
宴寔笑道:“往年的貢茶早已喝完了,今年的貢茶尚未下來。這茶只不過是外面的粗茶罷了,還望公公莫要嫌棄才是。”
“王爺您說得哪兒的話,”連貴公公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奴婢只是覺得這茶的味道不錯,随口問問罷了。”
“如果公公喜歡,本王送公公些便是。”說着,便吩咐下人去準備茶葉,連帶着将張大人的那份也準備了。
茶葉很快就呈了上來,連貴公公嘴上雖說着不要,可這手裏的動作卻沒有絲毫不要的意思。反觀張大人卻真的不要,還是宴寔将包好的茶葉塞到了他的手中。
時間一晃就到了掌燈時分,宴寔負手信步閑庭,看着明月當空。
府裏的下人們忙忙碌碌着,準備他明日的大婚,可這似乎與他這真正的主角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明天過後,這座王府裏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不,不會發生什麽變化。整座王府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多個人,也翻不了什麽天的。
正如他白天與江景月所言那般,他宴寔,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關于康樂國公幾個兒女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的,康樂國公有三子一女。大公子花淩,也就是明天要嫁過來的那個,今年剛滿十八歲。二公子花胥十六歲,三公子花唯年僅八歲。大小姐花璐瑤十四歲。
大小姐花璐瑤與年幼的三公子花唯沒什麽好說的,就說大公子花淩與二公子花胥。這倆人乃是典型的貴族子弟,這兄弟二人的年歲也不小了,一般的貴族子弟到了這般年齡多少會有所作為,考個秀才之類的應該不在什麽話下。若說真考不上的,也會憑借着家族勢力,塞到哪裏做個小官來磨練。再不濟的,也應該交友四方,為以後的仕途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可這兄弟二人似乎胸無大志,花胥還好些,會出門玩了一番,但是花淩卻如那深閨中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似乎除了府內之人便再無人見過他。
順帶一提的是,現在的康樂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楊氏乃是康樂國公的繼室,花淩并非出自她的腹中。
至于這楊氏對待花淩好是說不上,但也不能說不好。畢竟他嫡長子的身份擺在那呢,以後康樂國公的爵位還得由他來繼承。楊氏和其子以後若是想過得舒服些,現在就不能做得太過分。
這些事情宴寔早就知道,康樂國公乃是昭王的心腹,他府中狀況,宴寔尚未出宮建府時便已派人特意調差過。為此還跟蹤了花淩和花胥将近半年,但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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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寔摸摸下巴,總覺得這花家的兒子不像表面上看上的這麽簡單,可着實又盯了半年,若他們的真面目并非如此,那不得不說,這花家的人深不可測的有些可怕。
可不管怎樣,花家的人他是一概不會碰,這暖陽閣便留給未來的王妃一個人住吧!
天還未亮,宴寔便已梳洗已畢。皇子成婚,理應去拜見皇上與皇後。宴寔從宮中出來後時辰便已經不早了。
又随着禮部的人匆匆忙忙地往康樂國公府趕,到了那裏索性沒誤了時辰。
宴寔帶着迎親的人已從府門進入,穿過亭臺樓閣,來到正堂門外。宴寔站在緊閉的大門口大喊一聲:“宴寔奉制迎親!”
按規矩,康樂國公與其夫人要坐在正堂上接受兒子的拜別。裏面的人聽到宴寔的這聲喊後會有回應,而後便會将房門打開,讓花淩從裏面出來。
可宴寔喊聲過後,裏面并未見回應。
江清月蹙了蹙眉看着宴寔,這難道是康樂國公使得下馬威?他竟然敢在百官面前這麽做?
這時,就聽裏面一片嘈雜,似乎隐隐有哭聲傳來。
宴寔也疑惑地看了江清月一眼,這是大公子不願嫁與我?還是在作秀?
宴寔又提高嗓音高喊一聲:“宴寔奉制迎親!”
裏面的動靜頓時全都消失了,幾息之後,那個哭聲又隐隐傳來,緊接着就聽見有腳步聲朝門這邊走來,而後門便開了。
“王爺,您請。”那人将門打開後便躬身站在一旁。
宴寔邁步就往裏面走,但見正堂裏亂亂糟糟地站了一堆的人,康樂國公花謙承與其妻楊氏正一臉焦急之色的坐在主位上,面前正跪着一個身穿喜服,蒙着蓋頭的人。
不用說這人便是宴寔今日要迎娶的大公子,方才聽到的哭聲正是從這人嘴裏傳出來的。
“發生了何事?”宴寔轉眼間已走到花淩身後。
花謙承見人進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就像憋了許久想要出恭一般:“王,王爺。”
他欠身剛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宴寔先一步道:“岳丈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娘……我要我娘……”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宴寔低頭望去,就見他的王妃脊背一抽一抽的,蓋頭也動了動,似是在擦眼淚。
宴寔微微蹙了蹙眉,花淩雖為出嫁方,但因為男子,是不用蒙着紅蓋頭的,可是他……
眼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宴寔聞聽他哭了,便看向花謙承:“這是……”
“娘……他們把我娘的牌位弄丢了。”花淩抽抽搭搭地說着,這聲音不大,可卻足夠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跟着宴寔進來的不乏禮部官員及宮內的侍從,衆人聞聽此言,不免小聲議論了幾句。
縱使現在康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乃是她楊氏,可花淩生母乃是原配。按規矩來講,繼室娶進門要先拜原配的牌位,叫原配一聲姐姐。逢年過節更是要誠心祭拜,可現下康樂國公竟将原配的牌位丢失,而且是在這麽多人面前被揭露出來,這可不僅僅是顏面掃地這麽簡單。
宴寔也未料到宴寔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就說出此事,他是康樂公府的大公子,康樂公府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縱然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應該如此做。
這樣做既對康國公府百害而無一利,對他自身而言,也是沒有什麽好處的。不說別人會怎麽看,就說康國公府裏的人也必定會因為這件事而記恨他。縱使他是嫡長子又怎麽樣?他現下已然嫁了出去,這府裏的天是怎樣變幻的,就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那麽,他剛才又為何那麽說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宴寔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蠢到自己出賣自己的人,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了勾,這個花淩倒是有點兒意思。
楊氏眼見着康樂公府馬上要淪為別人眼中的笑柄,神色看起來也頗為着急:“我昨天明明命人早早地便将姐姐的牌位請了出來,如何就不見了呢!來人啊,快去找,一定要找到!”
“娘啊……兒子今天要嫁人了,可卻不能與您拜別!”花淩越哭聲音越大,許是哭得厲害,還打了個哭嗝,“這叫兒子怎麽能安心的嫁出去啊!娘啊……”
“快,再派人去找。”花謙承急得汗水直流,又推了一把身邊伺候的小厮,“你也跟去找!”
宴寔看看跪在他面前的那個人,心裏想着,是不是應該出言安慰一番,這麽多的人在這看着呢,這點兒面子活還是要做的。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聽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從外面傳來,一個丫鬟雙手捧着一個牌位匆匆跑了進來:“找……找到了……牌……牌位……找到了……”因為太激動,連主人的稱呼都沒叫,但現在也沒人計較這些了。
匆忙的完成了拜別父母儀式,終于可以走了。宴寔朝着花淩伸出了一只手,花淩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搭在了那只手上。
宴寔手上一用力,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可花淩許是跪得久了的緣故沒有起來。宴寔說了聲得罪了,便伸出雙手,将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花淩驚呼一聲,但也沒掙紮,忙将雙手放在宴寔的脖子上,誰也不知道蓋頭下面的臉早已笑開了花。
禮官跟在後面唱喝,宴寔一直将花淩抱出府外,放進了花轎裏。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進行完了繁冗的儀式,又拜了天地後,花淩自暖陽閣中等待着,宴寔則去招待賓客。
宴寔的眼睛一掃,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的那些個“好”弟弟,可是一個都沒來呢。
這位王爺在皇上面前是個什麽樣的地位,衆大人心裏跟明鏡似的,開席沒多久便有一大半人紛紛告退。
沒走的人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像禮部尚書張大人那種剛正不阿之人,第二種便是各方派來監視他的。
一直玉兔東升,宴寔在一些人的注目之下走進了暖陽閣的大門,外面的人才徹底散盡。
宴寔一邊走一邊冷笑,就算看着我進洞房又如何?你們難道還能按着我圓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