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吩咐手下将兩人今晚來過此地的蹤跡抹去,秦征帶着身後的小尾巴回到車裏,季岚川本以為對方會帶自己回家,沒成想司機大叔卻直接将車開到了一家地址隐蔽的中式餐廳。
秦征應該是這裏的常客,他才剛一進門,便有穿着旗袍的服務生迎上前來:“三爺來了?今天還是老樣子?”
被這麽一位大美人搭話,男人仍舊是一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樣,季岚川正用餘光偷偷打量那淺色旗袍上的竹紋,卻見秦征突然回過頭來:“想吃什麽?說。”
旁友,點菜之前能不能先給客人來一張菜單?
心知對方在照顧人這方面就是個三級殘廢,季岚川一臉乖巧地表示:“都聽三爺的。”
秦征這麽一側身,旗袍服務生才注意到對方後面還跟了一個人,那青年長相幹淨卻不寡淡,連說話都軟軟糯糯地分外動聽。
從短暫的驚豔中回神,感覺對方莫名眼熟的服務生鎮定補救:“這位客人是……”
要知道,她在天然居工作兩年,還從未見過秦三爺身邊跟着旁人。
還記得青年不被承認的“兒媳”身份,秦征也不想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瞥了服務生一眼沒有說話,後者也十分識趣地不再追問。
二樓最古樸雅致的包間,向來只會為最重要的客人保留,同樣身着竹紋旗袍的領班将兩人引入座位,而後又拿捏着分寸笑道:“真巧,秦少今天也來了天然居。”
比起之前的小服務生,眼前這個三十歲左右的女領班顯然要更靠譜一些,她态度恭敬卻不谄媚,看樣子應該是和秦征有幾分交情。
見青年一下子坐直身體豎起耳朵,猜到些什麽的秦征明知故問:“他一個人?”
“是和白家的小少爺一起。”搖了搖頭,領班動作優美地替兩人倒滿八分清茶,季岚川心中無語,沒想到自己和主角攻受居然這麽有緣。
情傷buff一出現,他今晚肯定又得少吃。
心不在焉地盯着桌子,黑發青年周身的氣息明顯地消沉下去,瞧見那雙清亮的眸子轉向暗淡,秦征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滿:“既然是在和朋友聚會,就別再去打擾他。”
“至于菜品,照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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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授意,領班微微欠身退出包間,在聽到“朋友”二字之後,青年忽地握緊茶杯,連指尖被燙紅都沒有注意。
“你做什麽?!”
覺得那一抹鮮紅甚是刺眼,秦征想都沒想就起身捏住對方的手腕,他習慣性地用上對敵的招式,青年吃痛,五指便不受控制地脫力張開。
“疼。”
掌下的肌膚溫涼細膩,宛若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聽到青年倒吸一口冷氣,很少與別人有親密接觸的秦征下意識地松手,一眼就看到了對方手腕上那駭人的掐痕。
此情此景,就算是以冷面著稱的秦三爺、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尴尬。
“不關三爺的事,是我體質的問題。”不動聲色地将手藏在桌下,青年還是一團軟和的棉花模樣,秦征看得心煩,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些什麽。
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季岚川大方地将這一切歸為“演戲工傷”,就在他琢磨着怎麽才能讓掐痕不惡化成淤青之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卻忽地坐在他的身邊。
“抱歉。”
詫異地擡頭,季岚川從未想過秦征會為這種小事道歉,他只是借住在秦家的外人,對方根本不必對自己這樣客氣。
直到秦征眼底再次恢複往日的冷凝,季岚川才意識到自己盯着對方看了太久,他感受着左手上的脹痛,真心實意地搖了搖頭:“真的沒事。”
“我知道三爺是不想看我犯傻,”低頭看向自己通紅的指尖,黑發青年語氣落寞,“只是阿珩說……”
似是覺得難堪,他停頓許久才把話說完:“阿珩說他今晚加班。”
“當然啦,我也不是抱怨阿珩什麽,”想起身邊坐着的人正是男友的父親,青年急急忙忙地忍下眼淚解釋,“我知道阿珩和白少爺只是朋……”
在男人氣場強大的注視下,他終究沒能将最後幾個字說完,強撐出的笑意一點點垮掉,黑發青年破罐子破摔地閉眼:“我只是不喜歡被人騙。”
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是秦子珩這種遮遮掩掩的态度,才從側面證明了他和白時年之間真的有貓膩。
天然居的燈光并非暖色,襯得青年一身皮肉如雪一般,深知自己說話逾矩,他睫毛輕顫,粉嫩的唇瓣也褪去一層血色。
自己在這人眼中就這麽不講道理?
氣急反笑,秦征故意将青年晾在一邊,了解秦子珩的心性手段,他很清楚像季岚這樣的小白兔、根本就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
畢竟那是秦征親自挑選的繼承人,在白時年沒有訂婚前,秦子珩一直秦家小輩中最優秀的一個。
而以季岚對秦子珩的感情,恐怕只有撞上南牆,對方才會想到放棄。
遲遲沒有等到秦征的訓斥,季岚川按捺不住地悄悄睜眼、卻正巧被守株待兔的對方逮了個正着,見青年自欺欺人地再次閉眼,秦三爺哼笑一聲:“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打從他當上秦家的家主之後,就再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尤其是那些想做家主夫人的世家名媛,更是表現得一個比一個規矩。
三番五次在自己面前放肆,也不知到底是誰給了他這樣大的膽子。
看來秦子珩果然是充話費送的。
腦回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發覺男人真的沒有生氣,季岚川心中也很無語,老霸總的心思實在難猜,他永遠也搞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情緒波動。
“叩叩叩。”
正當季岚川猶豫着要不要再道個歉時,包間外的敲門聲及時救他于水火,捧着木質托盤的侍者魚貫而入,随即獻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珍馐。
原本相對而坐的兩人換了位置,帶頭的領班也仍舊目不斜視,甚至秦征在一間餐廳提出要燙傷膏和藥酒時,她也能面帶微笑地應承下來。
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吧,想起前世吃吃喝喝宅在家裏的自己,季岚川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銀行卡的數字。
“吃吧,不是餓了嗎?”
三爺發話、豈敢不從,慶幸自己傷的是左手,季岚川舀了一口平橋豆腐羹暖胃,立時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平橋豆腐羹,是當年被乾隆譽為“天下第一鮮”的淮陽名菜,它以雞湯做底,輔之以鲫魚提味,再配上青翠的竹筍和白嫩的豆腐,着實是鮮香撲鼻、勾得人胃口大開。
雖說對吃的不挑,可季岚川也不是分不清好壞的庸人,沒想到M城還有這樣的好去處,他立即将天然居加入自己恢複自由身後的外賣名單。
看着青年一臉“這很好吃”的蠢樣,秦征卻沒有去碰那道白軟軟的豆腐,或許是鬼迷心竅,他總會不經意地聯想到對方手腕的觸感。
思緒宛如脫缰的野馬一去不回,秦征狠狠地瞪了身旁撩撥自己的罪魁禍首一眼,可惜後者忙着吃飯,完全沒有發現他那不帶殺氣的“警告”。
約莫吃了個七分飽,季岚川強迫自己放下筷子,誰讓他現在是個為情所傷的可憐人,男友和小三在樓下幽會,光是想想就讓人倒胃口。
盡管沒有人明說,但季岚川還是覺得自己的頭上有點翠,要不是對愛情一向看淡,他還真想弄一頂綠帽給秦子珩戴戴。
不過、自己和秦征在樓上吃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件奇事,翁婿相伴圍觀兒子出軌,他在秦家的生活還真是“多姿多彩”。
“吃好了?”瞧着青年微微放空的眼睛,秦征就知道這人又在走神,他放下擦嘴的帕子,拿起一旁的外套起身,“那就走吧。”
舍不得這一桌子沒吃夠的菜,季岚川起身的動作就慢了幾分,誤以為對方還在想樓下的事,秦征目光淩厲:“怎麽?你還要等秦子珩出來?”
不等不等,他哪裏敢讓這種桃色八卦鬧開給秦家丢人。
在沒有占據絕對的主動權前,季岚川才不會做當場捉奸這種傻事,他将左手背在身後,難得沒有再躲躲閃閃:“我和三爺回去。”
“城西地皮我會再查,希望你能一直不讓我失望,”拉開房門,秦征拿過領班手上的藥袋,然後一把将它丢進了對方懷裏,“你的藥、自己捧着。”
反應極快地單手接住藥袋,黑發青年感激又不好意思地沖領班一笑,吃頓飯也能鬧出這麽多事,果然天下的服務業都不容易。
風情卻不輕佻,青年的笑容一向是迷惑人心的利器,站在門邊的領班微微晃神,忍不住想了起圈子裏的傳聞——
這樣漂亮卻不低俗的尤物,秦少他也真是狠心,雖然五官真的很像,但對方和白小少爺完全不是同一種類型。
又在亂笑勾引人。
日常為青年“不檢點”的舉動生氣,秦征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燈光下的淺笑,的确有一種撩人心弦的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