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風拂白裳
第二日，清晨。
顧笙歌悠悠轉醒，昨夜楚離離開後，她一個人坐在床榻上哭了許久，日日夜夜積攢的情緒終于在那一刻爆發，哭着哭着，入了夢鄉。
又是那個夢，未夢到結尾，已經驚醒。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天未大亮。半空中，一團團白霧浮沉，遮擋住皇宮原本的模樣。就像有些人，隔着霧，看不清原本真實的模樣。
模模糊糊。
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是假意？
顧笙歌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深宮紅牆，天色漸漸明亮，一點一點的魚肚白從天邊浮起，霞光萬丈。
身後有人給笙歌披上了衣裳，笙歌詫異地回頭，見玉蘭臉上有幾分擔憂的神色，笑眯眯地說道：“怎麽了？一臉愁眉苦臉，這樣就不好看了，玉蘭。”
“娘娘，你臉色很差。昨夜…沒事吧？”昨夜楚離走後，玉蘭急忙跑進內室，去看笙歌如何。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場景，滿室狼藉，笙歌一身白衣，發絲散亂，蹲在地上埋頭痛哭，那副傷心的模樣，讓她真正意識到她的小姐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樣。
以前那個笑得張揚而又溫暖的小姐。
以前那個總愛帶她偷溜出府的小姐。
以前那個愛耍賴皮乖乖認錯的小姐。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回到四年前，那時她們還是天真的少女模樣，老愛闖禍的性格。
她突然說道：“小姐，我們回家，不要待在這裏了，不要待在皇宮裏了。”
那一刻，玉蘭什麽也不想管了。管它什麽皇宮，什麽皇上，什麽皇後的位置。她什麽也不想要，就想要笙歌開開心心的，沒有煩惱，像以前那樣。如果笙歌答應了，她一定要去找沈太尉，帶她們出宮去，遠走天涯，再也不回來。
顧笙歌的笑容卻是慢慢淡了下去，神色黯然，一臉無奈地說道：“玉蘭，回不去了，從喜歡上他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不是那個小姐了。”
從遇上他那一天起，她已經無法再任性下去了。
他是劫，也是命。
顧笙歌又笑了起來，笑容裏又包含了幾分苦澀，撫了撫玉蘭的青絲，嬌嗔道：“玉蘭，你快去準備早膳，我都要餓死了。”
“嗯好。”玉蘭背過身子，眼眶紅了，笙歌現在的那副樣子，像極了多年前她們做錯事時，小姐護着她，被老爺責罵後，對她強撐着笑的樣子。
明明她是那麽難過。
陽光透過窗，照進了鳳鸾殿。這燦爛的陽光刺痛了笙歌的眼睛，随後吹進一陣涼風。
陽光中，微風裏，輕微嘆息聲漸漸消散。
顧笙歌用過早膳後，又開始翻看書籍。這一年來，皇宮裏的藏書閣裏的書怕是被她借了不少。一開始還覺得無聊，這日子過着過着就過完了。
玉蘭出了宮，往禦膳房的方向走去，她想吩咐禦膳房給笙歌做個桂花糕。她知道笙歌最愛吃桂花糕了，她還曾聽笙歌說過吃了這桂花糕，心情也會變好。除此之外，她什麽也不能為她做。
去禦膳房的路上，玉蘭看見了清風朝她走來，經過昨夜，玉蘭對楚離好感全無，反而添了幾分厭惡，對他身邊的人也帶了幾分不喜，本想裝作不認識的走開。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清風叫住了她，“喂。”
玉蘭腳步停頓了一下，臉色如常，繼續往前走去，身後的清風像是不打算放棄似的，又追了上來，“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
玉蘭知道躲不過了，木讷地轉頭，裝作無辜地笑道：“呵呵是嗎…”
“你和你主子還真像，無辜裝傻的本事倒是學的不錯。”
“……”玉蘭默然，确實她家小姐不說別的，就這一點本事真是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你家主子沒事吧？”清風也深知昨夜的情況，那首《長安憶》不得不說笙歌唱的很好聽，琴藝雖不出彩，但在短時間內做到如此，算是有天分的。只可惜，那首歌是皇上楚離心中的禁曲。
除了那兩個人，誰也說不得，彈不得，唱不得。
“沒事。”玉蘭憤憤不平地說道，随後又小聲嘟囔道：“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她的聲音雖小，但仍被清風聽到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
“想。”
“嗯，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玉蘭。”玉蘭一臉郁悶地想道，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在這皇宮少說待了一年，他随便問了個人都知道，絕對是故意的！但确實，清風是故意的。
清風見她一臉郁悶，竟樂開了懷，湊到玉蘭耳邊，小聲地說道：“《長安憶》是皇上最讨厭的曲子。”
“為什麽呀？”玉蘭想不明白，即使是最讨厭的，也要有個理由吧。不然怎麽會如此對她家小姐，而且那首歌真的很好聽。
“在宮裏，知道的越少越好。回去記得告訴你家主子一聲。”清風當了殺手多年，再加上在楚離面前待久了，盡管老愛笑，但人也變得無情了。坦白講，他對笙歌有幾絲同情，但這同情絕對不會升到關心笙歌的地步。不知怎麽的，他竟然很喜歡逗玉蘭，尋個找她說話的機會而已。
他以為是看她好玩，卻不知這是情，是緣。
留下玉蘭一人在原地琢磨不透，甩了甩腦袋，繼續朝禦膳房走去，看他們做好了桂花糕，馬上往鳳鸾殿的方向走去。
可這中途，又遇上了清風。
清風見她走了過來，眼睛裏像是有着暖陽一般，明燦燦的，不經意間晃了玉蘭的眼，聞見了糕點的香味，笑眯眯地說道：“這是什麽？好香啊。”
玉蘭一臉無奈，她真沒想到，怎麽又遇上了清風這煩人的家夥。見清風笑，頓時心中升起了不安感，一臉戒備地抱着手中的食盒，“你要幹嘛？這是給我家娘娘吃的。”
“不幹嘛。”清風也不是真想吃，他在這皇宮裏，什麽好吃的沒吃過，只是又升起了那種莫名想要逗她的心思。玉蘭未看清人，手中的食盒已經被打開，桂花糕也少了一塊，驚愕地眨眼，随後便看見清風砸吧砸吧嘴，手裏拿着桂花糕，一臉心滿意足地吃着。
“喂，你！你！你！”玉蘭氣急了，臉漲得通紅。清風故意不理她，卻在餘光中偷瞄玉蘭的表情，嘴角又泛起了幾絲笑意來。
“哼，真讨厭。”見清風不理她，玉蘭也不想在此多作逗留，以為清風是真愛吃。他動作那麽快，要是吃光了，那她家小姐怎麽辦呀。
“蘭蘭，我叫清風。”
清風見前面的玉蘭聽到這一聲“蘭蘭”，停住了腳步，顫了顫身子，像是被惡心到了。随後，她竟然小跑着離開，像是身後有什麽惡狼一樣。
空氣中只剩下她方才的一句“不知道，不認識。”。
餘音久久未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