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表白
若白拿着哲秀給出的鑰匙打開門的時候,裏面傳來男男女女用韓語對話的聲音,是電視機。
他關上門走進客廳,剛想開口喊“亦楓”,卻看到米色的沙發背上露出一張明媚清麗的臉。
“你怎麽在這兒?”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方婷宜反問。
若白打量了一下這間單層宿舍,格局和松柏的房屋差不多,客廳,兩間房門,裏面應該帶着浴室,還有廚房、餐桌,看上去簡潔明亮。
“亦楓呢?”他做沙發上坐了下來,随口問道。
“他不住在這兒。”
“那初原呢?”
“他也不住在這兒。”
“那誰跟我住?”
“我。”
若白終于轉過頭看她,對方擺出一張如太陽花般的笑靥,表情正經到不能再正經。
“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方婷宜斂起笑容,說:“三十三個人,其中三十個隊員,十六個男生,十四個女生,兩人一屋,剛剛好。亦楓和申波住一屋,初原哥哥呢,恩秀給他安排了房間,剩下就只有我們倆。”
明亮的燈光下,若白那雙漂亮的眼睛更顯得漆黑深邃,帶了幾分審視,幾分探究,平靜地看着她。
婷宜被他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然,雙手無意識地抓着腿上的裙子,“好、好吧,我承認是我改了住宿安排,這些房屋裏面的房間數目都不一樣,不存在需要兩兩一屋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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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知道我生病了?”若白打斷她的話。
“啊?”
“你是不是知道我生病了。”
婷宜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放在茶幾上平板。糟糕,忘了收起來了。
屏幕亮着,界面上赫然就是韓承平的資料。韓國、哦不,也是世界心髒科的權威。
她點了點頭,“初原哥哥告訴我了。”
“所以一定要跟過來?”
她不說話了,悶頭低眉。若白也不急,看到茶幾上放着一盤切好的水果,拿起上面的叉子,一口吞進叉子上的哈密瓜。
“那塊哈密瓜我咬了一半。”
“嗯。”
“叉子也是我用過的。”
“嗯。”
“若白——”方婷宜咬着內唇,開口說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歡你?”
她安靜地等着若白的回答,但是胸腔裏跳動的心髒卻漸漸加快了速度,耳邊是電視劇裏的各種說話聲。她覺得她好像頓時聽不懂了韓語一樣,什麽樣的話都進不了她的耳裏,眼前只有若白的俊顏,他的眼睛裏,倒映着燈火細碎的光華。
他沒有開口回答。
而據她的了解,他的沉默通常都代表着他的拒絕,默認的情況很少、也很難得。
方婷宜不知道在失望些什麽,垂下眼,心尖像是有什麽被擠壓,酸澀得她舌頭直至喉間都微微有些發苦,“嗯、就當我沒說,你還沒吃飯吧,我從食堂給你打包了,幫你熱一下……”說着她站起身來,剛剛轉過去,手臂就被人拿住。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被若白壓在沙發上。
“我知道。”他說。
婷宜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然、然後呢?”
四目相對,她發誓,對方清冷的聲音清晰、但也,從未那麽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我喜歡你。”
眼前的黑影朝她壓迫了過來,若白的臉瞬間離她很近,很近,眉眼清隽得像是淡濃相宜的水墨畫。與此同時,唇上盡數傳來對方的氣息,溫熱,滾燙。
方婷宜現在有點暈,心裏想着,怎麽能這樣呢?
就在幾秒鐘之前,她喜歡的人向她告白了。她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進行的,明明是在聊住宿的事,卻又扯到了生病的事,現在又是喜歡的事。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個吻,真正意義的上的吻。
婷宜有些緊張地伸手去抓住他的衣服,心裏像是綻放了無數煙花,絢爛的同時,伴随着“嘭啪”的巨響。
她被吻着,很輕柔地吻。
唇齒間的厮磨慢慢加劇,方婷宜覺得臉上燙到不行,不知道該怎麽去呼吸。
水果的味道漸漸消失,取而代之,全是對方的氣息。
嘴唇被輕含着,嘴裏也不知道分泌的是誰的液體,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舌頭還是對方的舌頭。
就在方婷宜覺得她大腦缺氧、快要窒息的時候,若白放開了她。
她急促地呼吸着空氣,兩只手還是牢牢攥着他的衣角。
“可以松手了。”若白低聲道,“不然我沒辦法起來。”
臉頰“騰”地燒起來,婷宜松開手指,看着若白起身的同時,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帶起來。
“飯菜呢?”
“在、在微波爐邊上放着。”
看到他往廚房那邊走去,婷宜松了一口氣,伸手就将茶幾上的玻璃杯灌進嘴裏,喝得太着急嗆了好幾口水。
平複了一下躁動的心,所以,她和若白,這算是,在一起了?
餐桌上,若白吃着飯。
方婷宜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吃飯。
她突然有點餓。
腦海裏想起曉螢曾攤開男星寫真集大口吃飯的畫面,嘴裏說話的時候,米粒四濺,“……因為秀色可餐嘛!”曉螢那個時候是這樣回答她的。
“在想什麽?”若白問道。
“秀色可餐。”思緒還沒拉回現實的方婷宜這樣脫口而出,等到她對上若白清透的眼睛時,下意識低頭。
他勾了勾嘴角,揚起極小的弧度,手上的筷子敲着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音,“你還要吃點嗎?”
“不、不用了。”婷宜小聲道。她覺得這樣低弱的姿态很不适合她,于是岔開話題,“雲岳宗師見你有什麽事嗎?聊元武道?”
“嗯。”若白回答,似乎有些猶豫,“還聊了別的事情。”他放下手裏的筷子,想起在那一片竹林中,當他走進室內的時候,那位站在世界巅峰的人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若白很熟悉,伴随了他十幾年的時光。
“婷宜,你知道,李雲岳從前是松柏的嗎?”
“什麽?”突如其來的話讓她有點消化不過來。衆所周知,李雲岳是元武道的一代宗師,是昌海的宗師,這和松柏有什麽關系?
“他說,他是中國人,是岸陽人,是松柏人。”若白的聲音很低沉,緩緩訴說着他所見到的人,所聽到的故事,“他說,我該喊他一聲‘師伯’,因為他是師父和師母的師兄,那個時候,是松柏的大師兄。”
“怎麽會……”婷宜喃喃道,“所有師叔伯,包括現在岸陽道館的那些差不多年紀的人,誰都沒說過,外公也沒說過。要是他真的是岸陽人,那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人提起?”
若白看着餐桌上吃幹淨的碗盤,說:“因為五個人。”
“哪五個?”
“師父、師母、初原,李恩秀,和她的母親。”
婷宜瞳孔微怔。
“小李雲岳”。
恩秀和初原哥哥的親昵舉動。
恩秀房間裏擺放的初原哥哥的照片。
“原來是這樣……”
“這些事,你知道就好。”
“嗯。”婷宜點頭,“我想,今天初原哥哥沒有阻止你去見他,他應該就是想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
若白皺着眉,随而釋然,“這麽多年,我終于知道了他當初背棄我的真正原因……他沒有丢下我不管,只是,有些事情,他也很痛苦。我不該怨恨他這麽久的……”
他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為什麽當年初原說什麽也不肯再次踏上元武道的賽場,即便琛姨出了事,他也不會在松柏和他都那麽艱難的時候依然選擇袖手旁觀。
原來,這就是原因。
只要初原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憑借他那樣強大的實力和天賦,不需要很長時間,很快就會有人知道李雲岳是誰,而喻初原又是誰。
長輩們的陳年舊事會被扒出來。
被歲月掩蓋的秘密會出現在世人眼前。
那個時候毀掉的,大概是很多人的幸福。
喻初原守護的,是兩個家庭,兩個道館。
“若白……”婷宜出聲安慰,“都過去了。初原哥哥肯踏足昌海,肯定是做好了準備的。等到這次回去以後,他就永遠是我的初原哥哥,你的大師兄。”
“你說的對,都過去了。”若白說,“等到他告訴廷皓之後,都會過去的。”
婷宜的手指敲打着餐桌,“既然你吃好了,那麽我來洗碗吧。”說着,她起身從櫥櫃裏拿出幹淨的圍裙系上,動手收拾起碗筷來。
若白坐在椅子上,沒有相幫,聽着嘩嘩的水聲,看着女孩忙碌的背影,幽深漆黑的眼睛看不到底。
李雲岳告訴他,“……在恩秀兩歲的時候,我就開始在這竹林裏,因為那個時候,我看了一個元武道少年組的比賽視頻,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誰……我畢生追求武學的最高境界,為此失去了很多很多,好幾次差點被自己的心魔所纏繞,我想回中國,想回岸陽,想回到他們身邊,但是等到我成功趕走那些心魔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這裏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
他應該待的地方。竹林。
若白之前有過疑惑,但他用這樣的理由來解釋,但凡在武學上已臻化境的人,大概都會有想要隐居幽林深山的心,不與外界的世俗相紛擾。
但是現在,看着婷宜刷碗的倩影,他好像明白了。
失去了摯愛,生命中再也沒有別的顏色,外界再多的缤紛都與他無關,當然只能局限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李雲岳作為松柏的前輩,想要教給他這樣的小輩的,大概也就是這個道理。
元武道再重要,也比不上眼前人。
婷宜将所有碗盤洗好放好,脫了手套,解了圍裙挂在挂鈎上,轉身就看到若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有那麽好看嗎?”她擡了擡精致的下巴,強裝驕傲的面容,明眸善睐,确實像他媽媽說的那樣,出落得跟玫瑰花一樣好看。
若白想起了電影裏有一句臺詞“……可不經意間,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麗的人,從此以後,其他人就不過是匆匆浮雲。”
他想,他遇到了,很早很早,就遇到了。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