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黎明前的寂靜
寂靜其實是一種聲音，也是很多、很多的聲音。
講臺上老師還在唧唧歪歪的講着，可是杜若卻沒有聽進去的能力。這種能力随着周冰說的：我媽媽想見見你，短暫消失了。她反複搓着手背，手背都已經搓的有些紅腫了，可是她還說靜不下來好好想一想怎麽辦。
在大學裏有一種這樣的說法：如果你的男朋友想把你介紹給他的朋友甚至他的家人，說明他想和你永遠在一起。至于永遠有多遠，那就要取決于他這種想法能維持多久。
杜若知道周冰是想和她永遠在一起的，杜若知道這個永遠其實沒多遠。将近一年的交往，退卻了熱戀的狂潮之後，杜若已經隐隐感覺到自己愛的周冰是自己心裏的周冰，和現實中的周冰有些差距。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愛的只是自己編織的一個夢。
聰明的女人沒有幸福。這句話絕對的正确。聰明的女人，她們很容易識破男人制造的幸福小伎倆，甚至事前想好各種存在的可能性并且分析出可能性的大小。沒錯，這樣的女人很難受傷，但是卻得不到幸福的感覺。
杜若雖說不聰明，可是她也具有分析的能力。她羨慕甚至嫉妒杜蘭的單純，她覺着杜蘭才是聰明的，幸福的才是衡量聰明的标準。她恨自己的這種礙事的聰明，她隐隐的感覺這次見面會加快甚至直接結束她和周冰的這段感情。可是，如果不去，結果亦然，或者說結束的更加慘烈。
杜若只能去，可是第一次見周冰的家長，禮儀非常重要。可是杜海和梅英都不知道杜若戀愛，杜若也不能讓他們給意見。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杜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她在宿舍裏轉來轉去不但沒想到辦法，反而惹到舍友的厭煩。
小若姐，你別走來走去了，我頭都暈了。丁淩被逼的有些崩潰，嗓音尤其的有穿透力。
好了，你也別鬼叫。駱洛捂着耳朵，心想：比起她轉來轉去更讓人頭痛的是你的鬼叫。
姐姐，你怎麽了？杜蘭結束和蔡超的甜言蜜語。
沒怎麽。杜若本來想敷衍過去，但是轉念一想，或許應該問問她們。可是他們和我一樣沒有經驗，閱歷都差不多，能問出什麽。她反複的做思想鬥争。
小若姐，你說啊！海燕急了。她最讨厭那種想說不想說的樣子，人生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糾結。
周冰他想讓我去見見她媽媽。
見家長！啊，發展的也太快了吧。小若姐恭喜了，終于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丁淩尖叫着，仿佛是個即将嫁入豪門一樣。
小若姐，見公婆要好好打扮一下的。明兒我陪你去買衣服。駱洛說：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你平常裝得就很淑女，就差幾件像樣的衣服了。
你和姐夫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急着要見家屬了。李巧玲一臉壞笑。大家看着她，笑出一代更比一代浪的意味。
杜若真的受不了她們這群八婆，但是沒有心情開玩笑：她媽媽住院了，說是想要見見我。
啊，大家一時間安靜下來。
什麽病？嚴重麽？杜蘭試探着問，因為想見未來的兒媳婦總讓人有種不好的感覺。
面對杜若的一問三不知，他們簡直崩潰了。李巧玲更是痛心疾首的樣子。
那他讓你什麽時候去？杜蘭問道
周日上午去。看病人不是要在中午12點之前麽？
恩。也好。那你打算帶什麽？
不知道。杜若一臉的茫然：我就是不知道該帶什麽。
這個要根據他媽媽的情況而定。要不，你問問他媽媽是什麽病？駱洛試探性的問。
我是問了，可是他沒說。我不知道怎麽再張口。
唉。那怎麽辦？
只是聽他說過，她媽媽經常頭暈頭痛什麽的。
哦，這還是不知道買什麽好啊。大家都有些失望，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畢竟大家都還是一個孩子，不懂得大人的繁文缛節。
要不，就買些水果和牛奶吧。駱洛說道：反正她讓你去，只是想看看你人，而不是想要你的東西。
是啊，姐姐只要心意帶到就好。杜蘭的眼前一亮。水果可以是蘋果，蘋果正當季，好吃營養好。十幾個就好了。
對，牛奶就純奶好了，就是那個廣告做的最兇猛的那個。也不算太貴，但是很高大上。丁淩誇張的說。
小若姐，我覺着這樣就行，你知道周冰的媽媽喜歡吃什麽麽？再帶點她喜歡吃得。
葡萄，她媽媽喜歡吃葡萄。
哦，那就好。小若姐，你去買串提子，洗好帶過去。多賢惠，多體貼。
杜若不明白丁淩為什麽說買提子，不應該買葡萄麽？
你懂什麽？提子多高大上。丁淩和駱洛異口同聲道。
是啊，姐姐，還是買提子好，還不用吐皮。杜蘭也附和道。什麽不用吐皮，還不是因為提子更貴麽？
好了，謝謝你們。杜若突然感覺烏雲散去，陽光燦爛。
小若姐，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她媽媽看你比看水果時間長。你得好好考慮穿什麽，怎麽打扮。李巧玲的一句話把杜若臉上的笑容吓得魂飛魄散。
是啊，該穿什麽好呢。不能太誇張，也不能那樸素，穿什麽才能顯出小家碧玉的溫馨呢。杜若開始認真的思考。沒注意到舍友已經誇張的翻衣櫥了。
小若姐的衣服有些太文藝範了，太樸素了。現在不是□□時期，女文藝青年已經不搶手了。丁淩看了一眼杜若的衣櫥失望的說。
我的這件連衣裙呢，聯袂飄飄，清新脫俗。杜若轉頭看看駱洛手中的衣服，的确有這種效果，可是因為駱洛皮膚偏黑，這件米色的長裙在她身上就糟蹋了，所以一直放在衣櫥裏。
換上，換上。李巧玲開始起哄。
應大家的要求，杜若換上，頓時感覺對不起駱洛。
駱洛果然是痛心疾首的樣子：拿去吧，送你了。
杜若看得出她的不舍，只是淡定的指出事實：馬上都11月了，你讓我穿這個是想凍死我麽？
不是的，反正我不能穿，就送你吧。駱洛的聲音有些低迷。
那，小若姐，你脫下來，給我試試。丁淩喊到，甚至開始動手幫杜若脫。
我也要試，我也要試。杜蘭和李巧玲也開始搶。只有海燕依然認真的翻衣櫥，她拿出一套正裝說：小若姐，這是我準備明年面試穿的，你去見公婆也是面試的一種形式。我這套衣服，就割痛借你先穿。
哎呦，海燕姐，大方的啊。丁淩笑得像遇到富家公子的老鸨，轉而露出像發現富家公子身上沒帶錢只有一把破扇子一樣，鄙視的把衣服甩到一邊，沒好氣的說：趕緊把你的寶貝衣服收起來。哼。
怎麽了？我覺得很好。
如果姐姐穿上去見周冰她媽，沒準她們會以為我姐是來賣保險的麽？杜蘭也禁不住實話實說。
海燕無辜的看着杜若，希望杜若幫幫她，杜若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不忍心，不過還是講出心裏話：海燕，你能這麽說，我非常開心，等明年面試的時候，我一定會找你借的。
那就不用了。海燕慌忙的把衣服收起來，在她看來有了這衣服就等于成功的一半，誰敢搶她的成功，她就跟誰急。
最後杜若實在是受不了了，一個小時內穿遍宿舍裏所有的衣服還真是累。最終還是沒有結果，大家露出絕望的眼神，一個個頹廢的坐在桌子旁。
姐姐們，聽我說。對于去見未來的婆婆應該穿什麽衣服，我最有經驗。李巧玲的一句話讓大家眼睛一亮。随即又指出一個殘酷的事實：你連男朋友都不穩定，說什麽大話見過婆婆。
你們怎麽這樣。李巧玲假裝生氣，一張小臉鼓嘟嘟的還真可愛。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徹底撲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可我知道将來他肯定會臣服的，我肯定是他陪他度過一生的人，所以他媽就是我未來的婆婆，跑也跑不掉。我從小到大不知見過我未來的婆婆多少次，所以要穿什麽衣服我肯定有發言權。
是，是你最有發言權，請發表您的高見，我們洗耳恭聽。杜若不知怎麽滴，就是特別喜歡這個小學妹，對她有過分的寵愛，以至于其他人會說：小若姐把巧玲當女兒一樣寵着。
李巧玲得意的笑了，杜若分明從的笑容裏看到一絲苦澀，但又覺着這個笑容有些熟悉，當李巧玲笑到恰到好處，露出六顆牙齒的時候，杜若突然覺得眼前的人變成了高淑雅。
你和我一個同學笑起來真的好像，杜若情不自禁的說出口。但有些後悔，這兩個人的有一個共同的男朋友，杜若不禁會想：那麽顧文林到底是愛的哪個人臉上的笑容。
是麽？總有人說我和別人長得像，不過她們都沒我可愛。李巧玲并不在意杜若的唐突也不知道她心裏的小嘀咕。
的确，她沒你可愛。
接下來是李巧玲的侃侃而談，其中包括什麽樣的衣服家長會喜歡，什麽樣的的衣服更适合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衣服搭配什麽樣的發型更有韻味。接着又說出宿舍裏每個人适合什麽樣的衣服。
小若姐就适合簡單的衣服，沒有太多修飾顯得幹幹淨淨。一條牛仔，當然是貼身牛仔，不能太花稍，普普通通，絕對的健美身材，高挑不單薄，簡單而不庸俗。上衣首選淺色的襯衫T恤就好。娃娃領，一類的更好，淺粉色，若有若無，有些神秘，但又不失大人眼中的乖巧，溫順。這類的女孩子他們最喜歡。頭發，千萬不要松散着，他們理解不了咱們的飄逸範，馬尾太普通，盤發又顯得太幹練。半披發是她們的最愛，也适合小若姐的氣質。
哇，巧玲，你太厲害了。
小鈴铛，你應該學服裝。
恩，我的願望就是開一家服裝店，專賣女裝店名我都想好了：遇見。
那麽文藝，那到時候我去光顧的時候，一定要給我打折，駱洛滿眼金光。
好的。我們一起去逛街吧！shopping，let's go！
go，go，go！
杜若被強拉着去逛街了，學校旁邊有個夜市，衣服是物美價廉，深受這群窮書生的喜愛。杜若在逛街的間隙給周冰發了好幾條短信，無外乎問問病情，和叮囑他好好休息。可是沒有收到一條回複。
經過三個小時的血拼，終于買到全部的裝備。板鞋，厚底加內增高，彌補身高差距，一件白色的娃娃領T恤，領子裝滿亮片和透明的珠子，閃亮閃亮的。再加上一條淺色牛仔褲絕對的青春亮麗。一件粉色的短款外衣，總算顯出杜若修長的細腿。
杜若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非常滿意，這樣她應該會到周冰的鼻尖了吧。她想給周冰發短信分享她此刻的喜悅，可是看到周冰一直沒回短信，心裏有些失落。也許他很忙吧。只發了一個簡單的兩個字：晚安。
杜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時不時看看手機。直到将近11點才收到周冰的回複：晚安，愛你。
杜若回複：早點休息，我也愛你。
周冰顯然也很累了，簡單的回複之後就睡着了。可是杜若卻睡不着，說不出是緊張還是興奮，但是她有些擔憂。就算她打扮成公主，周冰的媽媽依然能看出她醜小鴨的本質，這一次見面，可能真的會讓他倆的感情走到盡頭。
淩晨四點鐘杜若就睡不着了，決定起床洗衣服。四月中旬的北方還是有些冷，杜若把手伸入冰涼的水中，身體不禁顫抖：好冷。
宿舍衛生間的燈通常是亮一整夜的，在這個三室一廳一衛的大宿舍裏，晚上任何一個時間點都可能有人去廁所。旁邊的宿舍一個宿舍直到夜裏2點鐘還有吵鬧聲，估計是宿舍全體成員一起聚在一起看喜劇，杜若幾乎是聽着她們的說笑聲迷迷糊糊的睡覺，杜若他們宿舍也會在周五周六玩到後半夜，不同于隔壁宿舍的是看鬼片和吃。
深夜的吵鬧，到了淩晨反而寂靜下來，現在她們應該都在熟睡，所以杜若安心的洗衣服，冰涼刺骨的水，杜若終于找到和心一樣的溫度。最舒服的不是把心泡在42℃的溫水中，而是讓身體和心髒處于同樣的溫度中。
杜若對這種溫度上瘾了，把宿舍裏的髒衣服收羅出來全部洗掉。當杜若收集滿滿一盆衣服準備回到衛生間繼續洗衣時，在門口正好遇到一個披頭散發，像是夢游的女生。
你吓死我了。她責怪的語氣像是自言自語到。杜若知道她心裏肯定還有一句：神經病。杜若很納悶，比外表是你更吓人吧，我好歹頭發紮起來了，你不僅是亂糟糟的雞窩頭，還穿着将近白色的睡裙。
将近一個小時的洗衣，杜若的手也漸漸暖和起來，從手心一直到心髒，全身也同樣是一個溫度，舒服極了。已經将近5點，杜若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漸漸紅暈的朝霞，忐忑不安的情緒又爬上心頭。這一次見家長，就像這黎明前的寂靜，你不懂得這寂靜後會是怎樣的聲音，也不知道這黎明過後是風雨還是平靜，只是能隐隐約約的看出，這薄暮之後肯定不是晴天。
也無風雨也無晴，這大概是杜若最大的願望。
☆、門不當，戶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