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醋的資格
作者有話要說: 由本人填詞的同名主題曲《假如我先幸福了》已經在扣扣音樂、酷我、酷狗、百度、蝦米等網站發表,歡迎大家聽歌看小說。
京城米貴,居大不易。
不止是北京,想在任何一個競争激烈的城市立足,總要有一技傍身。可水瓶座的我天生不愛受人約束,更不願為稻粱謀而困在某一個單位為了寫作而寫,索性辭去工作做了個自由撰稿人,靠填詞和寫劇本賺稿費讨生活。
陸名遠說打算把修改後的劇本給編劇顧問看,盡管我至今沒見過這位高人,但從陸名遠的做事風格分析,他也不是百分百信任張朔對劇本的修改。說得好聽些是做事謹慎,說的不好聽就是沒有主心骨。今天從這位專家那裏聽了一耳朵,就如獲至寶,明天從另一個大師那裏得到指點,又改道而行。先把別人的東西,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徹底弄明白了,消化、吸收,才能吐出屬于自己的東西,一時沖動只會越走越偏,遲早會迷失了方向,連自己原來的路都忘了怎麽走。制作人沒主心骨,反複無常,編劇就會跟着遭殃。
想在娛樂圈混出一席之地,人人都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我雖然身居幕後,競争也是異常慘烈,只要遇到機會,就不敢有半分懈怠,為了工作透支身體更是家常便飯。生活不承認失敗者,因此男人成為鐵人還不夠,還要奮發向上進化為超人。
憋着一肚子的氣,改好劇本、填完詞已經是早上七點多,照例發E-mail給陸名遠。
大腦一晚上的高速運轉,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索性先吃個早點再補個覺。
在小區門口看到一個抱着玫瑰花的女孩坐上了出租車,揚塵而去。情人節第二天早上抱着玫瑰花的女孩,昨晚應該沒回家吧。
不由得想起網上流傳的一個笑話:情人節中午賣玫瑰,夜裏賣避孕套,第二天早上賣避孕藥。想想都好激動,要掙好多錢,怎麽辦,怎麽辦!會不會發財?
真佩服寫這段話的人,太特麽有才了,簡直讓我肅然起敬。Ta的觀察力是多麽敏銳。這人可能也和我一樣是只單身狗,有情人的都忙着約會、滾床單,哪有時間琢磨這個。
今天是導演張朔第一次排戲,趙雨彤有事沒能趕來,由小七來演。
“我累了,求你放過我好嗎?真的,算我求你……”小七咬着嘴唇,她今天感冒了,濃濃的鼻音反而增加了悲傷的效果。
華生沒有回答,走上去輕輕地抱住小七,“對不起,是我讓你為難了,對不起……”
“我也不想分開,可是,可是我真的很累……”小七用力推開華生。
“停!停!停!!”張朔喊停,“小七,這個時候你已經另有所愛,應該是掙脫男主角的懷抱,所以到最後一句臺詞的時候要歇斯底裏,要卡在音樂的最後一個音掙脫。華生,小七推開你的時候記住要退三步,記住舞臺走位,要做到精準。”
“好的張導,再來一次吧。”華生抱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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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男人抱女人的時候應該怎麽抱?”張朔拉過小七,“為了防止她掙紮的時候撞到頭,要一手抱腰,一手抱住她的後腦,像這樣。”
張朔說完,緊緊抱住了小七,給華生做示範。
小七的臉瞬間紅了。
音樂劇導演果然是個好職業,可以打着“示範”的旗號吃豆腐,簡直就是公然踐踏一衆男屌絲。
張朔松開小七,“切莫做‘削足适履’的傻事,我不要你們為了适應角色而改變,我要你們做最真實的自己。好,你們再來一遍,音樂準備。”
每個人生來就是獨一無二、與衆不同的,可大多數人為了博得別人的認同和贊許,戰戰兢兢地将自己套入各種條條框框,行事如履薄冰,最後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哪天受到外界的強烈刺激,忽然想重新找回最初的自己,卻發現已經喪失了再改變的勇氣。
第一場戲整整排了一天,小七無論如何都哭不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她跟華生太熟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體會不到我和程佳穎六年感情的點點滴滴,所以眼淚怎麽也掉不下來。可張朔就是很愛較真兒,哭不出來就一直排,讓所有演員都等着小七,最終強大的內疚感和羞愧化作委屈的眼淚流下,這才作罷。
“張朔還真有一套。”崔善哲誇贊。
“我不這麽認為,雖然流淚的效果相同,但如果不是因為愛情流的眼淚就很奇怪。”我不認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是你陷得太深了,能哭出來了就是好的,你應該站在觀衆的角度看問題。”小七有點小驕傲。
“真到舞臺上的時候,你靠什麽流眼淚?”我反問小七。
“到時候不一定真的要流淚吧,反正臺下的觀衆又看不清楚。”白娜替小七開脫。
“任何時候都不要放低對自己的要求,盡量做到感情真摯。”崔善哲說,“華生,告訴演員們,明天就要進入年假,今天晚上劇組要聚餐。”
“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我實在是不想面對張朔和小七。
“難得一次聚餐,小七感冒了還積極參與,你怎麽能不去呢?”崔善哲納悶兒。
“我真的不太舒服。”我敷衍。
“一個人宅在家裏有意思麽,有時間多跟大家交流交流,沒壞處。”崔善哲說。
“你知道我的性格,既然說不去,肯定不去的。”我斬釘截鐵。
聚餐現場,聊天聲、哄鬧聲、幹杯聲此起彼伏。陸名遠的很多朋友都來捧場,人脈之廣可見一斑。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幾年,我最不擅長的就是拓展人脈。我高冷,如果自己不夠優秀,再多人脈也無濟于事,很多時候是建立在等價交換的基礎上,就算讓你認識比爾蓋茨,讓你認識馬雲、馬化騰,但你也得有自知之明,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被利用價值有多少,夠不夠資格。馬雲當初也是小屌絲一枚,網上關于他求職、創業失敗的帖子很多,逆襲之後做到行業大佬,自己就變成了人脈。所以說,這東西不是能追求來的,而是靠吸引,靠等價交換。
——與其借助別人的光芒照亮自己,不如努力讓自己變成發光體。
人脈跟知己一樣,不求數量多,有幾個關鍵時刻能用得上的就夠。
大家在一起為了一部劇辛苦了幾個月,明天都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大家相互敬酒,順便提前拜年。崔善哲和我挨着坐,我對面是小七,而她旁邊是張朔。陸名遠姍姍來遲,而且同行的還有一位帶着黑框眼鏡,年紀有五十來歲,看上去很斯文,是個文化人。
“我來給你們介紹,這是中國著名編劇吳偉忠,也是我們音樂劇的編劇顧問。”陸名遠迫不及待地向我們介紹跟他同行的那位,“我和投資方商量了,準備3月12日在金融街威斯汀大酒店舉辦一場新聞發布會,今天聯系好了幾家媒體。我決定在發布會上,讓演員現場表演我們劇中的兩個唱段。”陸名遠簡單交代今天外出辦事的成果。
“哪兩個唱段?”我問。
“開場的《天生反骨》和主題歌《最大的錯誤》。”陸名遠說。
“畢竟是新聞發布會,還得有能挑起氣氛的。我建議把《最大的錯誤》換成《你的就是我的》,有歌有舞,可以一下子讓現場熱鬧起來。”崔善哲建議。
陸名遠稍作思索,“好,那就這麽定了!張朔,新聞發布會也算是我們的一個小型首演,年後這兩場戲要重點排。”
“放心吧陸導,這兩場戲我能給你排出花來。”張朔端杯敬酒。
“我們要靠作品說話,只要音樂夠好,觀衆會忽略了劇情的不足。”
我很敏感地捕捉到“只要音樂夠好”幾個字,雖說音樂劇中的音樂很重要,但沒有好故事作為根基,再好的音樂有什麽意義?陸名遠作為音樂劇制作人怎麽能厚此薄彼,忽略了劇本的重要性,觀衆若是只為聽音樂,還不如去看演唱會來的爽快刺激。
“陸導,感謝你給我們機會把作品搬上舞臺,我們敬你。” 崔善哲端起酒杯。
“也提前給你拜年了。”我也端起酒杯。
我和崔善哲把各自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陸名遠也喝了一大口。
聚會開始估計有半小時後,演員開始輪流給我們幾個主創敬酒,已經喝高的廖澤藝左手拿着紅酒瓶,右手端着滿滿一杯紅酒來敬陸名遠。陸名遠雖然紅酒喝得不多,現在整張臉和脖子變得通紅,他的酒量不大。
“陸導,”廖澤藝給陸名遠倒滿紅酒,接着跟他一碰杯,“謝謝您讓我們參加這部劇的演出,提前給您拜年了。”廖澤藝一口氣将整杯紅酒喝完。
“也給你拜年了。”陸名遠微笑着喝了一大口。
“陸導,您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
廖澤藝一向心直口快,加上喝了不少酒,可以算是口無遮攔了。不過我喜歡跟這類人交朋友,大家有話直說,不用藏着掖着。如果別人不是指望靠你吃飯,誰會願意對你溜須拍馬,捧臭腳?
“我酒量真的有限。”陸名遠抱歉地說。
“不行,你得給我幹了,幹了!” 廖澤藝根本不買陸名遠的賬。
“我真的不能喝。”
“不行,今兒你必須得給我幹了。”廖澤藝很執着。
周圍的演員紛紛起哄:“陸導幹了,陸導幹了……”
陸名遠心知這杯酒肯定是躲不過去了,豪爽地舉起杯,“好,那大家今天不醉不歸!也祝我們的音樂劇能在4月1日順利上演!”
說完,一口氣把整杯紅酒喝完,瞬間把聚會的氣氛熱化。
整晚,我的眼睛就像雷達一樣精準的鎖定在小七身上,即使是餘光,也在有效範圍內。借着酒精的鼓勵,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她單獨聊聊,想把情人節那晚想說的話說出來。可惜張朔一直坐在她身邊,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演員們轉移了目标,開始給崔善哲敬酒,這時候我的餘光瞥見張朔的身體挨近了小七。
“只要你肯努力,女一號一定非你莫屬,” 張朔右手捏拳,“A-Za A-Za Fighting!”
小七端起果汁意思了一下。
“哎,你這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張朔不滿意小七的表現。
“張導,我剛吃了感冒藥,今晚不能喝酒。”小七抱歉地說。
“就一杯而已。”張朔從旁邊拿過一個空酒杯,倒上半杯紅酒遞給小七。
小七無奈,兩口喝下半杯紅酒。
張朔一邊替小七把酒滿上,一邊說:“讓我用用你的勺子呗,我的剛才掉地上了。”
“我的都用過了,我幫你找服務員換一個吧。”小七準備起身,叫服務員。
“哎,別麻煩服務員了,”張朔拉住小七,把她按回到椅子上,“用你的就行。”
我靠,這屬于騷擾吧?絕對屬于吧?
“你不怕我傳染給你感冒啊?”小七跟張朔開玩笑。
“怕什麽。”張朔死皮賴臉地說。
千古不變的老套路,死纏爛打嗎?
我默默倒了杯熱水,推到小七面前,借機移開了她的酒杯。不等張朔反應過來,端起酒杯準備站起身向他敬酒,順便替小七解圍。誰知我剛一起身,正撞在搖搖晃晃的廖澤藝身上,半杯紅酒灑了我自己一身。陡生變故,周圍人的視線也被吸引過來。小七趁機過來用餐巾幫我擦拭,成功避開了張朔的騷擾。
“對不起對不起蠟筆老師,我本來是想敬你的。”廖澤藝連聲道歉。
“沒關系,只是可惜了這杯酒。”我拿過小七手裏的餐巾,徑直走向洗手間。
“蠟筆,蠟筆……”小七在身後叫我,我沒有絲毫反應。
擦拭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印堂發黑,眼圈發黑,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仿佛全世界停電。今天還能再衰點兒嗎,阿西吧!
臨近抽獎環節,一等獎獎金1萬元現金紅包,二等獎5千元現金紅包,三等獎3千元現金紅包,陽光獎5名,紅包500元。
“如果今晚我中了一等獎,聚餐結束後請大家KTV走起。”張朔語氣激昂,演員們一陣歡呼。
“如果我中了一等獎,獎金全部捐出來分給大家當過年的紅包。”我更來勁兒。
漂亮的話誰不會說啊,只是不想在張朔面前示弱,圖個嘴上痛快,反正說大話又不要錢,有面子就行。我買彩票抽獎從來就沒中過,一等獎能抽中才奇怪。
要不怎麽說沖動是魔鬼,不作就不會死。
結果,我居然高調中了一等獎,上帝,佛祖我滴個神啊,簡直是晴天霹靂啊!剛才賭氣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再也無法收回。
狠狠拍一下自己嘴巴,嘴賤!
“蠟筆說抽到一等獎獎金全部分給大家當過年的紅包,我很樂意受累執行此項艱巨的任務。”得了二等獎的張朔對我落井下石。
“拿去拿去。”我佯裝慷慨地說。
其他人對我假惺惺的贊美之詞我已經聽不到,只覺得沒有最衰,還有更衰。
千金散去還複來,區區一萬而已嘛,可我內心那個痛啊,我哭……
聚餐結束後,張朔請大家去KTV,我實在沒有興致,推說自己喝的太多,不舒服,先行先撤了。回到家裏實在無聊,翻看朋友圈,發現了他們在KTV的照片。有一張全家福是所有人的臉湊在一起搞怪,我看到小七右邊是白娜,而左邊毫無懸念是——張朔。
我做事一貫愛面子、隐忍,不管心裏是多麽的憤怒、痛苦或沮喪,都會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說得好聽些是明哲保身,說得難聽些就是逃避,更難聽點就是慫。其實,沒有什麽比逃避、不敢面對更可悲的了。
這是個凡事都要講資格的世界,上學讀書需要資格,各類考試需要資格,應聘職位需要資格,買房買車需要資格,抵押貸款需要資格,做男人需要資格,做女人需要資格,談情說愛需要資格,結婚生子需要資格,甚至連最起碼的生存也需要資格。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我跟小七并非男女朋友,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麽不爽?
三十幾歲還玩暗戀游戲,說出去會讓人把牙都笑飛。
“蠟筆,你今晚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小七發來一條微信。
猶豫了半天,“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打出來又删掉,打出來又删掉,反反複複數次,最終只發了一個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