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善表達
作者有話要說: 由本人填詞的同名主題曲《假如我先幸福了》已經在扣扣音樂、酷我、酷狗、百度、蝦米等網站發表,歡迎大家聽歌看小說。
當我來到崔善哲的“福氣錄音室”剛好是下午四點。
崔善哲大我四歲,身高一米八多,留着“青皮”發型,戴着黑框眼鏡,遠觀近瞧神似顏王孫紅雷塑造的那種黑道大哥範兒,是一位性格非常沉穩而樂觀的音樂制作人,索雅音樂版權的專屬詞曲作者,每次跟他合作都很愉快。我們是通過給他作曲的demo填詞比稿時認識,然後一直合作到現在。很多時候,他找我填詞,如果不是約稿而是需要參加比稿,都會事先告知。他制作過很多專輯,經常會指出我填詞上的一些不足,給我更好的建議,既是我的搭檔、兄長、朋友,又是我的老師,更是我在音樂圈裏的貴人之一。
在崔善哲的辦公室一面牆的架子上,擺滿了鋼鐵俠、綠巨人、變形金剛等大大小小形态各異的手辦,但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辦公桌上的那個“邪惡香蕉人”,那種猥瑣的、壞壞的感覺,應該是崔善哲內心邪惡的一面吧,哈哈。
“需要修改的就是标黃的這幾句,等你改好了先發給他們看看,保不齊他們還會自己修改。”崔善哲指着電腦屏幕說,“你最近有沒有接編劇的案子?”
“兩個月前接了一個電影劇本,剛開始寫的時候制片人還說主題曲和片尾曲由我來填詞,結果劇本大綱都通過了,不但訂金沒拿到,制片人也人間蒸發了。”我感慨。
“沒簽合約?”崔善哲打開一包巧克力,示意我要不要來一塊,我擺手。
“合約只能約束君子,約束不了小人。如果雙方都有誠意合作,簽不簽對我來說無所謂。”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吃虧上當一定是有所求!’我知道你不簽合約無非是想多給自己制造一些發表作品的機會,但這是一個惡人當道的世界,對于善良軟弱的人來說,受害會成為習慣。如果不懂在關鍵時刻冷酷無情地放下面子,不僅成功會離你越來越遠,即使本該獲取的利益也會被剝奪。”
“有求于人,必禮下于人。”我苦笑。
門鈴響了,京東快遞送貨上門,是□□。我趁這個時間進了洗手間卻發現門鎖壞了,探出頭問。
“喂,小丸子,廁所門怎麽鎖不上?”
“新買的鎖,這不快遞小哥剛送到,” 崔善哲給我看拆開的快遞,裏面是一把新的門鎖。“你先上吧,反正又沒人看你。”
“沒安全感。”
“What?難道你自己一個人在家上廁所還鎖門?”崔善哲提了個好問題。
“對啊,沒人看見我也鎖門。”我可能屬于某種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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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不上,怪癖。”崔善哲拿着門鎖返回辦公室。
現實中的我們與人聊天時多多少少會留有戒備之心,卻在虛拟的網絡世界裏以匿名身份,肆無忌憚地跟陌生人傾訴着自己工作、生活、愛情上的種種不幸,或是信口開河地吹着各種不要錢的牛B。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
也許,只有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在不受任何外圍因素幹擾和約束的時候,才更能誠實的凸顯一個人的本性。
我勉為其難地關上廁所門開始噓噓,正在酣暢淋漓之際,一只滿頭大汗的粉紅豹猛然推開廁所門鑽了進來,我本能地關閉閥門,扭頭一看正是剛才在星巴克的那個小七。我和她四目相對,同時愣住。兩秒鐘後小七默默從廁所內退出,輕輕關上門。
“啊!!!!!”
崔善哲聽到尖叫聲急忙從辦公室出來,“怎麽了怎麽了小七?”
六度空間理論很快在我身上的到了驗證。
“姐夫,裏面那個變态是誰?”小七又羞又怒。
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別人可以叫我“蠟筆小新”或“蜀黍”,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叫我“變态”,也顧不上剛才只放水放到一半沒能盡興,匆匆系好腰帶,沖了馬桶,打開門。
“你叫誰變态?”
“對不起,不是變态,是死!變!态!”小七逐字糾正。
“哎,你……”
幾分鐘前還讓我怦然心動的小七,在樓下星巴克幫華生的時候,還覺得這姑娘挺仗義的,現在她一句“死變态”讓這好感一掃而空。
“我說大叔,您還真是陰魂不散,剛才在樓下星巴克就色眯眯地盯着我看,哈喇子流的都可以繞地球兩圈再打個蝴蝶結,現在居然追到這裏來,上廁所連門都不鎖!”
“你沒她說的那麽誇張吧?”崔善哲故意調侃我,“沒有吧,有嗎?”
大叔??您??剛三十出頭的我,什麽時候淪落到被年輕女孩稱作大叔的地步了?我險些被這兩個簡單粗暴卻極具攻擊性的詞語直接KO。
快速回憶剛才事件的前因後果,又在體內運行一個大小周天,才神清目明,差點兒被小七弄得邏輯混亂。
“你聽她瞎掰呢,”我趕緊打岔,理直氣壯對小七說,“是你剛才不敲門就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好吧!怎麽能罵人呢?”
“您要是鎖了門,我能進去嗎?”
小七狡辯,好像剛才被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不過……
她說的好像有那麽點兒道理。
“能鎖門我會不鎖嗎?”我實在不願意跟女孩争論,怕一會兒繞來繞去把自己繞進去,決定鳴金收兵,“我們心平氣和地講道理好嗎?”
崔善哲不但不幫忙解圍,反而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小七,憋着一臉的喜笑顏開,任由我們拌嘴。
小七氣鼓鼓地一皺鼻子,“笑個毛線啊,我這不是趕着來你這兒上課嘛,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方向感超級差,沒迷路算不錯了。”
“來過兩次還能迷路,你也真夠可以的。”崔善哲幸災樂禍。
“你還笑!”小七氣得跺腳,“一路上多少人用異樣的眼神盯着我看,我的身份一下子從女神拓展成了女神經。你腦補一下,那畫面美得不忍直視。”
“你可以這麽想啊,起碼提高回頭率了,想做音樂劇演員得能經得住任何觀衆的審視。”
崔善哲諄諄誘導小七的時候,我洗了手。
“說的倒也是。”小七還真好哄,“死變态,還不走,難不成你還想看見點什麽?”
“你有料可看麽?”我忍不住反唇相譏。
崔善哲頻頻使眼色示意我離開,我繞過小七,趾高氣昂地跟着崔善哲回辦公室,小七在背後氣得直跺腳。
“她是靜妍的堂妹,我未來的小姨子羅靜怡,我們都叫她小七。”
“小七是綽號?”
“哦,不是。她原本想養一條博美給它起名叫‘小七’,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養成,就自己拿來用了。”崔善哲接着說,“她馬上就研究生畢業了,想做音樂劇演員。這不,找我給她上小課,準備一畢業就去參加面試。哎,你能不能寫音樂劇劇本?”
“我對音樂劇倒是有些了解,不過從來沒寫過,不知道行不行。”
“不試怎麽知道不行?小七他們下個月九號碩士生畢業演出,想創作一部二十分鐘左右的音樂劇,故事不用太複雜,劇本和歌詞由你來完成,我負責音樂部分。她們只演一次,版權還是歸我們所有,所以總體價格不高。”
“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我還真不願意給她寫。”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跟錢有仇嗎?我們剛好可以借這個案子嘗試嘗試,等以後有時間了就做自己的音樂劇。”崔善哲考慮的比我多。
“姐夫。”小七讪讪地走進來。
小七額前和鬓角的發絲尚未擦幹,長發高高盤起,在腦後紮了個利落清爽的發髻,發髻中幾縷頭發随意卷翹,拉長了頸部優雅的曲線。上身一件寬松的白色露肩字母T恤,香肩小露,搭配一件糖果色熱褲,T恤的前衣擺略微卷進褲腰,腰線若隐若現,整體甜美日系卻又帶着幾分性感。
“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的老搭檔,知名填詞人易新,人稱蠟筆小新。”
我心裏盤算着,畢竟小七剛才闖入廁所也是無心,自己在星巴克确實是因為盯着小七看才撞到玻璃上,那種糗事最好不要讓崔善哲知道,于是主動伸出手示好,想化解二人之前的尴尬。
“你好。”
“蠟筆小新?難怪這麽猥瑣。”小七扁了扁嘴,言辭間充滿攻擊意味。
我雖然綽號“蠟筆小新”,不過是我的眉毛比較濃而已,其實我自信長得人畜無害,并不難看,個頭跟崔善哲不相上下,倆人站在一起反倒能襯托出我的好人形象。
我見小七的話鋒不對,臉上有些挂不住,把手收回,“小丸子,這人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崔善哲用雙手在我面前做催眠狀,“幻覺,剛才全是你的幻覺。”
“一個是蠟筆小新,一個是櫻桃小丸子……姐夫,你倆好有愛啊。”小七笑。
“別瞎說,易老師還是一位編劇,他剛寫完一部電影劇本,正好有時間為你碩士畢業演出的音樂劇寫劇本和歌詞。”
“那我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小七顯然很意外,态度轉變也快,“既然你要給我們寫劇本,雙方都需要彼此有個了解,只是不知道你的編劇能力如何?”
“這樣吧,你先給我們簡單講講,你原創的那個電影劇本寫的是什麽故事。”崔善哲建議。
講故事一直是我的弱項,越是想把講得生動有趣繪聲繪色,越是思維混亂,久而久之反倒成了我的心理障礙。所以很多時候,我寧可用文字表述。
“呃……是根據我自己的感情故事改編,講的是男人的尊嚴和信仰……”
“信仰這個詞早就被用爛了,還有沒有別的亮點?”小七不屑地說。
“暫時想不到……”
“我要是制片人,一定不會用你的劇本。”小七毫不客氣的否定了我。
“等你看過劇本之後就不會這麽說了。”我反駁。
“蠟筆,你能在這行活下來簡直是一大奇跡,不能因為你是搞文字的就只會寫,得學會用語言表達自己啊。”崔善哲慨嘆,“我就奇了怪了,當初小穎是怎麽被你追到手的?”
“當初……是她追的我。”我很認真的講述事實。
崔善哲忍住抓狂的沖動。
在崔善哲給小七上小課的這段時間裏,我修改好了歌詞,等崔善哲看過覺得沒問題才發給客戶确認,修改後的版本客戶很滿意。本來和崔善哲約好晚上一起吃飯,誰知有歌手臨時要來棚裏錄音,我也不方便逗留,就先行離開。
華燈初上,站在SOHO現代城下茫然四顧,暮色中的北京城一片流光溢彩,這裏是個資源、權利、人才高度集中的超級城市,令全國甚至世界各地的人趨之若鹜,傳說遍地都是機會,可是當人人都來争搶,也就沒有了機會。漂泊在異鄉尋夢的我們,等着別人的肯定,最怕努力付出了所有,到頭來卻一無所獲,還白白承受了一路走來的遍體鱗傷。更可悲的是,那個曾經深愛的人,也在這段尋夢的旅途中失散,變成了人海中與常人無異的背影。
手機突然響起,那是一個我多次鼓起勇氣想撥通,最終卻又放棄的號碼,那是一個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打來電話——程佳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