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老太太

第4章 賈敏

鴛鴦聽石梅詢問，忙着說道：“奴婢就知道太太會惦記幾位孫少孫小姐，奴婢已經打發琥珀去東苑瞧了，兩位孫少爺與孫小姐都好呢，能吃能喝能睡。

琏二少爺到底歲數小，只要有的玩耍就好，珠大少爺大些，他追問琥珀什麽時候能回來瞧太太，還說他這幾天學背了幾首詩詞，要背給太太聽呢。”

賈珠會背誦詩詞了，古人六歲啓蒙，難道賈珠已經六歲了？

賈政看着不過二十郎當，十五歲就生了孩子？

賈迎春十七歲才出嫁，薛寶釵二十歲還待字閨閣啊？

石梅故意蹙眉：“珠兒都會背詩詞了啊，多大點孩子啊，你們二爺就是心急！“

鴛鴦果然順着石梅的話題說起來：“是啊，太太早說讓珠大爺滿了六歲再啓蒙，二爺就是不聽，三歲就開始擰着珠少爺讀書。珠少爺也是聰明，才四歲已經背熟了三字經，這幾日據說又背了幾十首詩詞，大家都說，珠大少爺活似那府敬大爺的稿子，将來必要考個進士呢！”

石梅按着額角，努力回憶有關幾個孫子的記憶，卻并多少。

或許是因為本主最後幾個月處于悲傷之中，對于大孫子的記憶保留的很少，本主記憶中最多的情緒，就是對于賈代善枉死的悲痛，還有陛下無情無義虧待榮府虧待賈代善的憤恨。

賈母以為賈代善為了陛下而死，當今嘉和帝應該親臨榮府祭奠才是道理。

除了這些記憶十分強烈之外，其餘的記憶，對于賈母似乎都不大重要，十分的模糊。

不過，石梅既然已經知道身處紅樓世界，心裏也不是那麽焦急了。

榮府的老太太這個身份可以唬住很多人。

一個人中年喪夫守寡，行為異常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想，石梅的心情逐漸安靜下來。

至于那位四姑娘，石梅相信，只要她是真是賈敏，按照賈母護犢子的性格，只要見了愛女一刺激，肯定能夠複蘇一部分相幹的記憶。

不過，石梅想着還是要盡快摸清楚情況才成，今日撞了腦袋，無需出面，之後二七三七，肯定要出面接待親朋好友家的诰命女眷。

若是弄錯了身份就真是笑話了。

若四姑娘真是本主的女兒，肯定對這一切知之甚詳。到時候只要有鴛鴦賴嬷嬷賈敏三個在側提點，石梅相信，即便沒有記憶，也能夠應付一切。

至于賈赦賈政兩個，也沒關系，他們是男子，本來跟母親的接觸就少，男女有別，今後少見面就好了。不得已見了面。她端出母親的架子就好了。

這一想，石梅心裏堅定多了。

一夜無話。

翌日。

石梅這邊正由鴛鴦伺候梳洗，忽聽外面小丫頭一聲通禀：“太太，四姑娘來了！”

賈敏來了？

石梅的手指一頓，轉頭看向房門。就見一身材高挑、渾身缟素的女孩兒走進門來，進門之後直奔賈石梅而來。

石梅以為她要行禮，誰知那女孩兒直接撲石梅而來。

石梅慌忙伸手摟住。

女孩兒也伸手摟住石梅，小臉貼在石梅頸窩裏，未語先哭，腦袋一抽抽的哭得十分傷心：“娘親啊，您怎麽能……怎麽能……爹爹丢下敏兒，您也不要敏兒了啊……”

石梅初時身子有些僵硬，随着女孩兒**辣的眼淚滴落在她脖子上，一下湯熱了石梅的心肝。

石梅心中本能生出一片憐惜之情。

她伸手拍撫摸女孩兒的後腦勺：“不哭，不哭啊，有娘呢，娘親好好的呢。”

賈敏這才抽噎着擡頭，看見賈母額上的纏頭，淚眼汪汪的伸手撫摸：“娘親，您疼不疼啊？女兒昨日昏昏沉沉，今日才聽說，吓得女兒魂飛魄散，還好您沒事，不然，女兒怎麽活呢……”

說着話，賈敏又哭了。

石梅這才仔細觀看女孩兒。

女孩兒生得真是标致！

女孩兒年紀不過十五六歲，柳柳葉眉，杏仁眼，瓊鼻櫻唇瓜子臉。

石梅一眼就愛上了。

一種莫名的血肉相連的情感，瞬間主宰了石梅的情感。

石梅鼻子一酸，眼淚汪汪了。

“敏兒？！”

賈敏原來這樣的伶俐标致，怪得生出林妹妹那樣才氣縱橫，國色天香的女兒！

林妹妹的親娘啊！

石梅心裏歡喜得很。

她伸手拉着賈敏落座，替這個淚眼婆娑的标致女兒擦淚：“不哭了，啊，我們都不哭了。昨日還發熱呢，大夫不是說了這幾日卧床靜養嗎，怎麽又出來了？”

賈敏腦袋挨着石梅的胳膊蹭蹭：“好多了，只是腿腳還是有些綿軟。”

石梅看着這丫頭巴掌大的小臉煞白煞白，不由心生憐惜：“丫頭媽媽們怎麽不勸呢，若是再受了風寒豈不是病上加病？”

這話說完大家習以為常，鴛鴦賴嬷嬷面色如常，賈母慣常就是這般，姑娘千般不是都不是錯，錯的都是身邊人不盡心。

賈敏忙着替丫頭媽媽解釋：“她們再三阻攔，是敏兒擔心母親，執意出門，她們也沒法子。”

石梅自己确實心中暗自一愣。

這話她沒經過思索，随口就說出來了。

石梅雖然主宰了本主的身體，但是，本主的習慣卻思緒卻根深蒂固，不自然就帶出來了。

看來石梅來的不情願，本主死得也不甘心啊，潛意識還在頑強掙紮！

這也好！

石梅舒口氣，省得她再花力氣僞裝。

賈敏察覺到母親的神采，似乎不像下人傳說的那般悲憤，毫無生趣。

賈母在靈前哭得數次暈厥，賈敏親眼所見。

賈敏猜測，或許母親尋死之事真的發生過，故而，死過一回的母親大徹大悟，心頭的悲憤郁結也随之化解了吧。

再沒想過母親換人了。

石梅猜測的不錯，當她面見賈敏之後，有關賈敏的一切記憶倏然複蘇。

賈代善停靈之後，無論有無客人上門祭奠，賈母每日都堅持帶着兩子一女，守在靈前花紙哭泣。

賈敏在三日前頂不住暈厥病倒。

賈母則是昨日大祭之前悲憤太過，靈前暈厥，這才被人攙扶下來休息。

然後，被石梅這個現代靈魂奪舍占了軀殼。

賈敏身子比較羸弱，皆因賈母懷着賈敏的時候正遇上婆婆過世，她懷着孩子還要操持喪事，致使賈敏不足月份就早産了，因此，賈敏的身子不是很康健。

這也是賈母格外心疼這個女兒的原因之一！

賈母這裏正在與賈敏梳妝，預備去靈前上香化紙。

一般來說，除了一日三餐，賈母母女們都在靈前守靈化紙。

賈母這裏收拾妥當正要往前廳去，門口傳來丫頭通禀：“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來了！“

之前每日都是這般，兩位媳婦前來給賈母請安，然後，伺候着賈母去靈堂祭奠哭靈。

賈母颔首：“請她們進來吧！”

一時間，房中多了兩個小媳婦。

兩人一個小巧的鴨蛋臉兒，一個銀盤大臉。

鵝蛋臉兒的身子纖細，滿臉病容。

銀盤臉蛋身姿豐盈。

兩人一起福身行禮，給石梅請安。

石梅很自然的擡手叫起。卻分辨不出哪一個是有孕的大奶奶。

兩個人都是腰腹平坦，不見隆起。

賈敏也是福身行禮，口稱大嫂二嫂，卻并沒有特指誰是誰。

張氏王氏見賈母盯着她們不言語，心中誠惶誠恐，不知道哪裏出錯。

這時，又聽小丫頭道：“禀太太，幾位姨奶奶請安來了！”

賴嬷嬷眉峰微蹙，走近一步說道：“主子若不喜歡，奴婢這就去打發她們？”

大家心知肚明。

幾位姨娘前來請安，其實就是想纏着賈母想跟去靈前哭靈。

幾位姨娘本來要跟着賈母伺候，然，賈母覺得這些人男人活着跟她争寵，死了還要争着哭靈，實在膩味。

賈母的格局，不會在男人死後磋磨小妾。

但是，看着她們在眼前晃悠，實在膈應，故而将她們遣散了。

這些姨娘顯然沒有這個自覺性，男人死了，榮國府還在啊。

她們要設法留在府裏榮養！

賈母一慣自持身份，不會折磨她們，卻也不會多麽善待，只把她們當成貓狗，賞一碗飯吃，餓不死就罷了。

姨娘一個月二兩銀子，買鹽不鹹，買醋不酸，能做什麽？

她們沒有兒子傍身，要想在賈府立足不受奴婢欺辱，也只有想方設法巴結男人，隔三差五補貼一二，讓她們生活的優渥一些。

如今男人死了，她們不巴結賈母，去靈前露臉，彰顯地位，賈母只怕越發忽略她們。

不知道要把她們打發到什麽犄角旮旯茍且偷生。

她們而今倒是不敢跟賈母賭狠，只求賈母顧全顏面，把她們留在家裏養老，不要送去家廟吃齋念經，就阿彌陀佛了！

賴嬷嬷見石梅沉吟不語，又道：“奴婢這就打發了她們去！“

石梅其實無所謂。

如今男人都死了，還争什麽，浪費力氣。

她只是在猜測，另外三個姑娘的出處。

石梅這裏又用篦子沾了水替賈敏抿一下頭發，頭發挽得一絲不亂，這才牽着賈敏的手：“願意跟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