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情道1
要讓蕭二夫人過得不舒心, 最好的法子當然是挑撥她和她兒子的關系。
蕭英是個沒腦子的下流貨色,這會子在府上養傷,肯定是美妾在懷, 指不定還會不顧忌傷勢夜夜笙歌, 早把要查出害姒玉的兇手一事抛之腦後。
什麽要傾盡一切查明真相的事明顯只是在哄騙姒玉, 姒玉不會上當,不可信。
而且,便是給他提醒,憑他那三分熱度,估計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什麽, 還不如她主動把事挑明。
她的挑撥雖不會讓母子倆反目成仇,但多多少少能膈應關系。
想到這,姒玉莫名想起蕭英那個企圖老牛吃嫩草的父親,一陣惡寒。
蕭二夫人唯一的作用就是能阻止她夫君來煩她。
疏通思緒, 姒玉心想擇日不如撞日,今兒便給蕭英寫一封信。
還有......郗三郎, 什麽時候來接她?
不久前, 姒玉還不着急, 可現在不同了。
她是不是不該過于相信郗三郎的話?
罷了, 無妨, 姑且繼續信吧, 信郗三郎赤誠。
就算一切泡湯, 事與願違,她還可以破開障礙,另找退路, 大不了回蕭府。
姒玉眼皮聳拉, 唇角下壓, 顯出幾分不為人知的倦意。
她撫了把臉。
這一樁一樁的事,可真煩人。
豫章的所有皆令她不開心,也沒有什麽美好回憶。
怎麽不都去死?
姒玉咬着牙關,面有陰色。
這般胡思亂想着,玹度的聲音撞進她耳中。
“施主。”玹度道。
等姒玉舉目,玹度睐她,晃了晃垂下來的麻繩,眉宇冷冷淡淡,“安好了。”
二人相視,姒玉煩躁的心窩逐漸平靜。
其實......嗯,好像這陣子還可以?
姒玉漠視了其中隐隐升起的詭異。
再玩幾天。
與此同時,心房湧出可惜。
姒玉斂思,噗呲一笑,朝玹度走過去。
粗壯的樹幹下,碧蔭籠罩,頭頂是不絕的雀鳥啼聲、樹葉沙沙聲等。
姒玉打量面前的秋千。
兩端繩子都用花藤條環繞,中間的木板很大,足以容下兩人,玹度還貼心地用藤條編織出靠背。
“試試。”玹度道,“可要貧道扶着?”
“道長有心了。”姒玉道,“我想自己試着坐下來。”
“好。”
她自然而然地把拐杖交給玹度保管,然後握着繩子坐下,用左腳平衡,微微颠動兩下,不忘評價:“很穩。”
姒玉擺好坐姿,雙手抓住兩旁的繩子,開始蕩秋千。
“如何?”他問她。
“喜歡。”
陽光溫暖,耳畔刮着柔風,身子有種懸空感,頭有點暈,好像在飛。
靈魂宛若沖破了束縛,飛向蔚藍的天,自由自在。
她感覺自己是一片白雲,悠悠蕩蕩。
姒玉晃了晃目光,忍俊不禁地笑,笑如夜莺輕吟。
心曠神怡。
聽者有心,輕快的笑聲連成一串鈴铛,攏住玹度心湖,湖面蕩出潋滟。
玹度站在姒玉左側,即便她眼尾的淚痣被發絲遮住,可他仍可憑借記憶想象出那粒小痣有多麽緋紅。
大概能在她眼梢洇出片片的紅色。
玹度靜觀慢悠悠蕩秋千的姒玉,她半阖眸子,好像是陷入了回憶。
悠遠的記憶席卷,曾經模糊的記憶漸漸深刻。
父母健在時,阿父疼她,什麽要求都會答應她,她看外面的小孩都在蕩秋千,她羨慕不已。
就朝着阿父給她搭了秋千。
秋千簡陋,但她很喜歡,只要是晴天,姒玉就會蕩秋千,玩得不亦樂乎,阿母會在她背後輕輕推她,讓她蕩得更高,看得更遠。
那一隅小院,歡聲笑語,充斥姒玉天真無邪的笑聲以及親人的縱容和寵愛。
好景不長,阿父染病去世,母親郁郁而歡,姒玉淪落為一介孤女,進了蕭府。
姒玉抿唇,一側唇角翹起,另一側唇角猶似倦了,變得平直。
“道長。”姒玉腳尖點地,停下來輕晃。
“怎麽了?”玹度不疾不徐回道。
“我阿父在的時候,他給我搭了個秋千,不過沒道長手巧。不過那時我玩得可開心了,本來我是不大記得了,但今兒過去的回憶又明晰了,這多虧道長。”
玹度:“想必施主的父親定然很疼你。”
“道長猜中了。”
“道長,你呢?沒聽道長提過父母,我想道長小的時候一定是個讨人歡喜的孩子。”她沒耐住那股子想了解他的念頭。
玹度沉默半晌,眼眸略沉,語氣不鹹不淡:“他們不喜貧道。”
“為何?”姒玉怔了下,脫口而出。
玹度斜眼竹傘,慢聲:“你想知道?”
此言一出,姒玉清醒,覺出玹度似乎有點忌諱談自己的雙親。
想起玹度和自己都父母雙亡,姒玉心生憐憫,也有嫉妒。
憑什麽他光鮮亮麗,成了太清觀受人尊敬的道長,而她卻如履薄命,處于水深火熱。
但這些對玹度的莫名怨恨和嫉妒很快消失。
她所經歷的一切與玹度毫無瓜葛,只是她心思卑劣,見不得和她同境地的人比她好。
姒玉調整心态。
姒玉無端的出神,致使她腳離地,因為秋千仍在蕩,她重心徒然不穩,朝後栽去。
好在玹度眼疾手快,及時用手撐住了姒玉的背,再而扶住秋千。
“小心,施主。”穩住姒玉後,玹度遲緩着收回手。
姒玉回神,藏匿不合時宜的想法。
“道長,你要是不願說,我不會勉強,方才是我唐突了。”
“沒什麽,是因為貧道的病。”玹度眸光淡淡,瞧不出丁點悲傷難過。
突然的回答令姒玉不知說什麽好。
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人有點可憐。
他該是失望透頂了,才會沒什麽反應。
須臾,同病相憐的情緒使然,她道:“道長,人無完人,你莫要自輕,在我眼中,道長冰壺玉衡,陽煦玉立,有鴻漸之儀。”
姒玉的甜言蜜語信手捏來:“現在有我喜歡道長,就足夠了。”
嗓音嬌俏得厲害,好像滲進了甜絲絲的蜜,用甜安撫人心。
她神色坦蕩,不見羞意,是真誠的表情,滿眼都只有他一個。
玹度想,她的嘴可真會說。
思量間,玹度的視線在姒玉紅潤朱唇上游離,遲遲不肯離去。
“嗯。”玹度語氣如常。
“施主,你緣何悅貧道?”他緩聲問,語氣有幾分認真。
黑白分明的雙目揉進穿透力,盯着姒玉。
“是道長長得好看,跟天仙似的。”姒玉翹唇,給出一個完全膚淺的回答。
也是實打實的真話與誇贊。
玹度眼神難辨。
姒玉接着說:“還有,因為道長是個溫柔的人,廚藝很好,關心我。”有求必應。
風吹得她散落的頭發往後攏。
姒玉歪腦袋,定睛看他,也不嬌羞,岔開原來的沉重話題:“道長,你有沒有什麽難忘的事嗎?”
玹度回味适才姒玉的話,沉吟道:“牆。”
“什麽?”姒玉不解。
玹度聲線平靜:“貧道印象最深的東西。”
姒玉不太懂,嘟囔一聲“牆”,驀然想到什麽,她問道:
“對了,道長,你是什麽時候當了道士啊?”
玹度頓了下,“約是九歲。”
姒玉又找着心中疑問出聲:“道長,你到底為何不是出家人?”
“師父沒讓貧道出家,只在觀裏修行。”玹度道。
“原來是這樣。”有點奇怪,但也在情理之中,太清觀沒出家的火居道士多的是,加玹度一個不算什麽。
姒玉又問了些問題,玹度一一作答,沒有隐瞞。
末了,腹中所有話都見了底,姒玉回頭,繼續蕩秋千。
兩人無言半刻,玹度道:“需要貧道推一把?”
姒玉笑了聲,等了這麽久,終于肯主動了。
她輕飄飄道:“不用,我這樣就好。”
餘光瞄眼玹度,見到他流暢幹淨下颌線,藏在下巴處微微凸.起的喉結,像影影綽綽的山巒。
明明滅滅的光在上面泛濫。
很白。
姒玉心癢癢,逸出難以言喻的欲.想。
有些東西,想要就不要端着姿态藏着掖着,還不如主動點。
而面前這位,是一定要她主動的。
中意的東西,多親近親近一點兒都不過分。
“道長,不聊這些了,你過來一點。”她刻意吊着嗓子,音色帶點兒嗲和嬌。
姒玉沖玹度眨眨眼,淚痣矚目,肌膚被襯得跟嫩豆腐似的。
很美。
玹度不舍似的挪開眼。
“道長?”見玹度紋絲不動,姒玉喚。
玹度反應過來,走進。
她順理成章牽住他的寬袖,如小孩兒得了喜歡的物件似的,搖曳。
玹度不動聲色握住繩子,以防秋千亂晃。
“道長,你有沒有蕩過秋千?”
玹度:“未曾。”
姒玉挪動臂.部,開出部分空間,攏好滾下的裙子,指着還能容下一人的秋千坐板,笑道:“道長,你也來試試。”
玹度愣住。
姒玉道:“道長,蕩秋千很好玩的。”她描述,“就像是只流螢在空中飛。”
“坐吧。”她撒嬌,用力扯他的袖子。
玹度無奈,最終坐下來。
衣袍壓着衣袍,彼此之間的香氣交織,兩人被罩在一個小天地。
姒玉奪過他手中的拐杖,扔在地上,複而單腿用力,承載兩人重量的秋千蕩起。
姒玉笑出聲來。
“道長,你用點勁。”
有玹度加持,秋千蕩得不高不低,處在一個适中的高度。
玹度斂眸,是沒體驗過的感覺,有點新奇。
姒玉偷偷用餘光窺伺玹度,近看之下,無可挑剔。
心情瞅着不錯。
她舔了舔唇,動了歪心思——手指慢爬上豎在中間的竹傘,一根根鑽進玹度寬大袖管中,虛虛握住他的手。
剛巧秋千停下來,玹度扭頭,面容沉靜,眉眼清淡,一雙眸子不冷不熱。
不料,他眼界之內猝不及防灌滿青色,媚香無孔不入。
不等他反應,剎那間,下巴熨過濕熱觸感,如沾了水的羽毛刮過,癢癢的,還有點異樣的麻。
又是一個瞬息,軟糯柔滑抽.離,感覺卻揮之不去。
玹度垂眸,一顆熟悉的頭顱後仰。
入目是昂首與他對視的姒玉。
她勾出做出壞事的笑,雪膚紅唇,姒玉猶似不自覺,舔唇,唇瓣水潤,像滾過水珠的櫻桃,誘人采撷。
她咬唇哼笑,調子藏不住雀躍:“道長,我親你了。”
玹度耳尖浸出緋色,如血珠。
涸轍之魚逢甘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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