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游說
母女兩個交完了心,各自安心睡去。次日一大早,方采蘩做飯,胡氏則将方采菱叫到一邊一通耳提面命,方采菱聽完不斷點頭,拍着胸脯一定完成任務。
方采蘩的腳還是有一丁點不适,胡氏心疼閨女,一家子照舊還是乘坐郭老黑父子的牛車進城。郭林是個行動派,昨晚回去就跟自家老娘提了買尺頭的事情,今日其老娘米氏特特一道進城,打算一家子賣好了篾貨就來胡記買尺頭。
馬車上米氏格外熱情地拉着方采蘩問東問西,郭林逮着機會更是不斷地獻着殷勤。雖然礙于胡氏在場,這對母子不至于做得太露骨,但也叫人難以招架。方采蘩不勝其煩又發作不得,真是有苦難言。
今日陸家母子還是從後頭才追上來。陸骥人才出衆,不管是郭家窪的姑娘還是城裏的姑娘明裏暗裏傾慕他的不少,這難免引起了同齡人的嫉妒,尤其是陸骥又是外地人。陸骥身形高大又有一身的力氣,加上本身話不多且不愛招搖,不然郭家窪不知道有多少少年會來尋他的晦氣。
此時自家坐着牛車,有和錦四美之首的方采蘩坐在身邊,而陸骥靠着兩條腿還背着自己妹子趕路,跟自己沒法比。自覺此時占據優勢地位的郭林有心顯擺一把,在陸骥背着陸骐從牛車旁經過的時候,故意提高聲音對方采蘩道:
“采蘩妹妹,這是我家屋門前那幾棵桃子樹結的桃子,你試一試,特別甜。采菱妹妹遠哥兒你們也嘗嘗。”說完從身後的竹簍子裏摸出幾個洗幹淨了的桃子遞了過來。
“多謝郭林表哥,娘你也吃。”方采蘩接過桃子轉遞給了胡氏。“胡家表妹你好福氣,你們家蘩姐兒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米氏在一旁咯咯地笑,又做嗔怪狀對自家兒子道:“大郎,你該先給你胡家表姑桃子的。”郭林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轉身抓了個大大的桃子遞給胡氏。
如果是以往,面對米氏母子這種拙劣的把戲胡氏一定會不耐煩,但她如今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前夫複合,既然一家子不久就要去潭陽州府了,又何必跟這些人撕破臉鬧得大家不好看呢?是以胡氏也極有閑心地和米氏周旋起來,當下接過桃子笑道:“林哥兒是個勤快的,米表嫂你們兩口子福氣也不差。”
“呵呵胡家表妹,不是我自誇,我們大郎除了勤快還孝順體貼好性子……”胡氏極少誇人,這次竟然開口誇了郭林,是不是意味着她也看上了自家兒子?自覺猜到了胡氏心思的米氏興奮異常,立馬開啓了王婆模式,叽叽喳喳地對自家兒子好一通誇。
米氏得意忘形,嗓門不免有些大,已然走遠的陸家娘兒幾個将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陸骁嘴巴自來刻薄,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笑死個人,幸好咱們知道郭林是個什麽貨色,知根知底地,不然光聽米氏這一通誇,非得以為她家那黑炭一般的兒子是一個天上僅有地上絕無的人物了。我就奇了怪了,胡寡婦自來眼珠子長在腦頂上,怎麽這會子倒是耐得聽米氏在耳邊聒噪了。”
于寡婦撇了撇嘴:“有什麽奇怪的,她一家子要坐米氏婆娘的便宜車,可不就得耐着性子應付郭家人了。賊婆娘做事就是這麽虛僞可笑,米氏擺明是瞧上了方采蘩那丫頭,胡氏婆娘哪裏會看得上郭林那小子,可她偏不表露出來,就這麽吊着人家。”
陸骁道:“還真是癞□□想吃天鵝肉,就憑郭林那副醜樣也敢肖想方采蘩?憑良心說,真要說模樣,和錦能配得上她的男子還真是難找。不過撇開其他不說,但就模樣,大哥倒是跟她很般配。”
對面方家大丫頭那張臉就夠招人了,偏偏性子又好,大兒子又到了思春的年紀,心裏頭對人家生出異樣的心思不是沒有可能。陸骥那天胳臂肘朝外拐幫着胡寡婦她們說話,就已然讓于寡婦有些疑心了,偏小兒子口沒遮攔竟然說出大兒子和方家大丫頭很般配的話來。
“二郎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找打呢!就是滿天下的姑娘家都嫁人了,我也不準你大哥娶胡氏賊婆娘的閨女。和那比狐貍還奸猾的賊婆娘做親家,你娘都會短命好些年!”于寡婦瞬間黑臉,生氣地一邊呵斥着小兒子,一邊暗自觀察前頭大兒子的反應。
陸骥卻連頭都沒回,就似沒聽到老娘和弟弟的對話一般,只管埋頭背着妹子大步朝前走。
陸骁自覺說錯了話,挨了罵之後立馬笑道:“嘿嘿,娘說得對。咱們家怎麽能和她家結親,我不過是順嘴說着玩兒罷了,娘還就當了真了。”
他母子兩個就顧着說話,腳下步伐不免有些慢,很快就被陸骥給甩開了一段距離。“大哥你輕點啊,人家的腿都被你勒疼了。”陸骐忽然大聲抱怨起來。
“啊,對不起啊骐姐兒,哥哥方才不留神就使勁兒了。”陸骥趕緊致歉。“好好地大哥怎麽忽然就使勁兒了。喲,大哥你怎麽瞧着好像不高興啊,沒誰惹你生氣啊。”陸骐本能地覺着陸骥的神情有些不對。陸骥卻不承認,淡淡地道:“大哥沒有生氣,你小孩子瞎說什麽。”
果然胡氏母子到自家鋪子不久,張媽媽就找來了,同行的還有方家此番派來接人的汪婆子和錢婆子。兩個婆子向胡氏以及方家姐妹行過禮後,錢婆子打量了一通方家姐妹,驚豔不已地道:“真沒想到咱們大姑娘生得這般好看,小的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俊的姑娘。二姑娘雖然沒長開,可瞧着臉蛋兒将來一準也是個大美人。”
汪婆子道:“可不就是。趙大人家的二姑娘自诩美貌,可跟咱們家兩位姑娘比起來,她算什麽呀。哎呀,往後再有什麽宴會,老太太帶着兩個姑娘去,非得眼紅死那些夫人太太不可。”
胡氏聽到這裏淡淡地道:“什麽叫你們家的姑娘,我的閨女和方修文方知府家有什麽關系呢,又為什麽要跟着他家的老太太去赴什麽宴會。”
汪婆子陪着笑臉道:“怎麽沒關系,老爺可是姑娘們的親爹呀。”
胡氏哼了一聲:“是親爹又如何,當初和離的時候,老太太可是一力要求我寫了文書保證自我們母女離開方家後,便和方家再無瓜葛。我雖然是個婦道人家,可也有些骨氣,這攀附官親的事情是萬萬不肯做的。”
見胡氏還是一副糞坑的石頭又臭又硬的架勢,幾個婆子急了,争先恐後地開始了游說。
說老太太如何迫切地想看到孫子,家中給少爺姑娘們的房間都收拾好了。說潭陽州府有頭臉的人家經常會舉辦各類宴會,兩位姑娘去了之後可以參加這些宴會,進而結識一些尊貴的夫人太太,于她們往後的婚配大有益處。還說老太太和老爺還在四處給少爺挑選伶俐的小厮,又有老爺這個兩榜進士親自教導,還愁學業不成。
總之婆子們車轱辘話說了半天,中心只有一個,那就是方采蘩姐弟回到方家立馬就可以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且前途一片光明。胡氏為了兒女着想就不該這麽固執,立馬收拾東西帶着孩子趕赴潭陽才是明智之舉。
無奈任憑婆子們如何舌燦蓮花,胡氏就是不為所動,最後幹脆變臉将人全攆了出去。婆子們帶了重任而來,自然不甘心铩羽而歸,走到門口悄悄合計起來。
汪婆子眼珠子眨了眨,道:“大人說不動,那就從小孩子下手。這樣,咱們避開太太,單獨尋兩位姑娘說。若是姑娘們動了心,成日裏在太太跟前嚷着要回方家,太太疲于應付,自然會松口。”
張媽媽和錢婆子都覺得這法子可行,畢竟小孩子比大人容易哄些。然後也是湊巧,胡氏今日恰好帶着兩個繡女去了一個主顧家裏量尺寸去了,綢緞鋪的女夥計也有事請假回了家,前頭鋪子就剩下方采蘩。
三個婆子立馬走了進來,圍着方采蘩曉以利害,勸她為了自己的幸福以及弟弟的前程,一定要說服胡氏帶着他們姐弟去潭陽州府。
方采蘩暗自好笑,這與幾個婆子虛與委蛇之際,方采菱從後院沖了出來,一副後怕的模樣對方采蘩道:“姐姐,姐姐,方才繡房一個姐姐告訴我說,前兩日遠哥兒在學裏差點被幾個大點的小子打了,幸好給唐夫子看到制止了,真是吓死我了!”
方采蘩卻神色輕松,淡淡地道:“有什麽好害怕的。遠哥兒聰慧機靈,天生就是個讀書種子,是唐夫子頭一個看重的弟子,有他老人家護着,那些個不成器的東西哪能動得了他。這樣的事情之前又不是沒發生過,遠哥兒不都是有驚無險毫發無損地,偏你就大驚小怪。”
幾個婆子卻臉色變了,汪婆子尖聲道:“反了他們了,少爺可是堂堂知府老爺的兒子,怎能叫那些鄉野小子給随意欺負,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不可!”
張媽媽也皺眉道:“大姑娘,小的怎麽聽着少爺老是受欺負啊。”
方采蘩輕描淡寫地道:“咱們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和錦人,哪個地方的人不欺生啊。再加上遠哥兒會念書,幾乎每日都能得到唐夫子的誇獎,學裏那些小子誰不嫉妒他。好在遠哥兒是個運氣好有福氣的孩子,每每都能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