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吵
完了,竟然是于寡婦回來了,顯然方才老娘說的那番話人家全聽到了。這叫什麽事兒啊,方采蘩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
即便不滿胡寡婦的話,可于寡婦的話還是讓陸骁遲疑了一下,再怎麽樣方家一家子是來道謝的,自家這麽将東西丢出去,實在是太過打臉。“怎麽,舍不得?我的兒子何時變得這麽眼皮子淺了?還不給我丢了?”于寡婦見兒子半天沒動彈,氣得頓腳大罵。
“呃,好,我這就丢!”陸骁抓起東西作勢往院門沖去,卻被陸骥攔住了。陸骥咬牙低聲:“二郎,你有沒有腦子,娘在氣頭上的話你也要聽?”
“怎麽?大郎你叫這賊婆娘贊揚了兩句,就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了不成?還不趕緊将那些破爛給我丢了!人家都上門當着你們的面羞辱你的娘了,你倒好……”于寡婦鐵青着臉慢慢走了進來。
場面太尴尬,方采蘩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前解釋道:“不是,那個于嬸子,我娘今日帶着我們姐弟幾個來你們家,是特地來感謝陸大哥今日在霧雲寺救了我和我妹妹,并不是來尋不是的。我娘她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您別跟她計較。”
“感謝我們大郎,你們還好意思說感謝。有你們這樣感謝的?原來感謝就是當着兒子的面兒,貶損人家的娘?我不識字,養出的兒子也是蠢笨的,籮筐大的字不識得幾個,居然不知道世間還有這個道理,回頭得去唐夫子那裏好生請教請教。”于寡婦冷笑着,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方采蘩,随即蔑視地盯着胡氏。
胡氏的臉漲得通紅,依照她往日的脾氣肯定立馬跳腳應戰,可今日她本來就是誠心誠意來道謝的,上門後于寡婦極有可能沒個好臉色她也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這口氣她生生忍了。
“娘您做什麽,動不動和人家罵架有意思嗎?蘩姐兒都說了,胡嬸子上門是誠心來道謝的,不過說錯了一兩句話而已,您至于這麽不依不饒地。”
方家人是來道謝的,就算胡寡婦說了不妥的話,老娘也不能這麽打別人的臉。看到方采蘩被老娘噎得無話可答,漂亮的臉蛋陣紅陣白,咬着嘴唇一副無措可憐的樣子,陸骥終于忍不住頂撞起老娘來了。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于寡婦勃然大怒,一個箭步奔上來,照着陸骥的背上就是狠狠兩巴掌。胡寡婦原本還只是針對胡氏,可大兒子當着冤家對頭的面胳臂肘超外拐,卻是徹底激怒了她。
陸骥沒想到自己這麽大了,老娘竟然還當着外人打自己,一下就懵了。大兒子懂事孝順,自己已經好幾年沒動手教訓過他了。于寡婦面對長子驚愕受傷的眼神,立馬懊悔起來,接着就開始遷怒方家人,心道都是胡氏這賊婆娘可惡,自家遇上她就沒好事。
盛怒的于寡婦一把搶過陸骁手裏的禮品,嘩啦一聲往地上一甩,怒道:“胡氏賊婆娘,帶着你的崽子還有你的東西趕緊滾出老娘的大門!”
那些點心幹果立馬四散開來,其中兩樣還砸到了方采蘩的腳上。雖然不是很疼,可腳背也有些發麻。她心裏委屈,眼圈不覺有些泛紅,忍不住在心頭憤憤然抱怨:這都算什麽破事兒啊,都是生了三個兒女的婦人了,怎麽一個二個地都這麽幼稚暴躁!
果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老娘說話固然不好聽,可于寡婦這脾氣也實在是叫人不敢恭維!
好你個于寡婦,居然這般下人的面子,胡氏的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這下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她顫抖着嘴唇瞪着于寡婦,尖聲道:“你當老娘願意進你家的門?不過是陸骥今日幫了我兩個閨女,老娘做人不興欠人恩情不還,才勉為其難地上門致謝而已!”
于寡婦冷笑道:“聽聽,還勉為其難!倒好似誰逼着她來一般!哼,就知道你做人不想欠人恩情,告訴你,我們家的家訓卻是施恩不圖報!我兒子起先說得那麽清楚了,你的耳朵塞了牛虱不成,硬逼着他收下你的東西!難不成我們家就這麽窮,非得稀罕你那些破東西?”
“胡攪蠻纏!跟你這惡婆娘說不清楚,想不到我誠心誠意上門道謝倒成了罪過了,簡直不可理喻!”胡氏怒極反笑。
于寡婦嗤笑道:“別張口閉口謝恩地,今日你那兩個閨女不過正好站在我兒子旁邊,我兒子順手拉了一把而已,屁大點事也值得你這般挂在嘴上?實話告訴你,當時就是那叫花子或者貓貓狗狗在我家大郎身邊,他也會搭把手的。所以你一家子根本不必要巴巴地上門謝恩,那事兒在我家大郎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好個于寡婦,自家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在她嘴裏倒跟那要飯的還有貓狗相提并論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胡氏氣得額頭青筋直跳,立馬反唇相譏:“賊婆娘,你的兒子才……”可她話沒說完就被方采蘩硬拖着走了。
方采蘩知道,這種情形之下老娘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絕對會極盡刻薄惡毒之能事,将陸家兄妹貶得體無完膚。陸骥才救了自己和妹子,反過來兩家就鬧得不可開交實在是不好看。
“蘩姐兒……你放開我,我……那惡婆娘那般可惡……我不能輕饒……”胡氏氣不順根本不想走。“娘,您別說了,咱們趕緊回家吧。”這回連方采菱也站在方采蘩那邊推着老娘。“娘,別吵了,這些東西他們家不要,咱們自己拿回去吃。”後面方志遠提着撿回來的禮品也在幫着腔。
方家母子四人走了,陸家的院子瞬間安靜為了下來。陸骐撅着着嘴巴不滿地道:“娘怎麽這樣,采蘩姐姐她們人家好心送東西給我們家,您卻丢到地上,還罵人!”
于寡婦恨鐵不成鋼地一指頭戳在閨女腦門上:“你個臭丫頭片子,你知道什麽?人家都上門來罵你娘了,你還幫人說話,一個二個地胳臂肘朝外拐,全是白眼狼!眼皮子這麽淺,不過些點心幹果罷了,又不是什麽稀罕物兒,你八輩子沒見過那些東西?”
“娘不講理,我不跟你說了!亂發脾氣,丢東西就丢東西,還照着人家采蘩姐姐的腳上丢,打在人家腳上不疼啊,我看到采蘩姐姐都好像哭了!”陸骐氣沖沖跑回了屋裏。
“不過些點心幹果,打在腳上疼什麽,還真當她是紙糊的人了!”于寡婦不以為然地轉頭看向大兒子,卻對上陸骥似乎生氣又似乎悲傷的眼神。大兒子這兩年性子變得沉悶木讷,于寡婦已經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看到他情緒外露了。
她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起先似乎真的做得有些過分了,于是讪讪地道:“別聽你妹子瞎說,我起先雖然是氣頭上将那些東西随手那麽一丢,可絕沒有往方家大丫頭腳上丢。是方家那丫頭自己性子嬌氣,哪裏是叫我給打哭的。”
“娘管她是不是叫你給打哭了。橫豎您大耍威風将方家母子幾個都趕跑了,您出了氣心頭滿意了高興了就成。”陸骥幹巴巴地說完,悶頭走到柴堆邊,抄起斧頭開始大力劈柴。
于寡婦被兒子無聲的反抗弄得一陣氣悶,轉頭問陸骁:“二郎,我原先果真将東西丢在了方家大丫頭的腳上了?”
陸骁道:“您沒丢到她腳上,是那些東西自己飛到她腳上,您也知道您力氣大嘛。事情都過去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要怪也得怪胡寡婦,跑咱們家來當着咱們這些兒女的面那般說您,您能不生氣嘛。”
“對,今日這事全怪胡氏賊婆娘,怨不得我!還是我們家二郎貼心,哪像你大哥和妹子,就知道向着外人!好,不說這糟心事兒了,炒菜了!”陸骁的話讓于寡婦的心裏瞬間就好受了,說完提着菜籃子大步去了竈屋。
“氣死我了,你說世上怎麽有這樣蠻橫不講道理的婆娘,我們誠心誠意提着東西上門去道謝,她倒好……”胡氏氣得狠了,回家之後一直念叨不休。明明天不早了該做晚飯了,可她就顧着生氣,什麽事都不管了。
您也知道自己是誠心誠意去道謝的,可您道謝就道謝好了,幹嘛要那樣說于寡婦呢?在人家家裏,當着人家兒女的面,偏還叫她給聽到了。好好地一樁事兒結果鬧得不歡而散,方采蘩覺得很疲累,這些指責的話實在是沒精神說出口了。
“行了娘,事情都過去了,老說有什麽用。”方采蘩終于忍不住打斷胡氏的車轱辘話,轉頭吩咐道,“菱姐兒,燒火做飯了,我去菜園子摘幾根茄子順便将鴨子趕回家。”
提着菜籃子走出院門,擡頭望了眼對門陸家大門,方采蘩不禁長嘆了一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她本來還想着這回老娘能舍下面子親自登門道謝,興許兩家的關系會慢慢往好的方向轉變。
兩家都是寡婦帶着兒女生活,沒有當家的男人頂門立戶,又都是外地人,互幫互助地多好。誰知道事與願違,事态不但沒有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彼此的關系反倒越來越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