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等着我殺了你
與她以為的雍容華貴不同, 皇後形容枯槁, 似乎半身已入黃土,即便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她一身的沉沉暮霭枯死之氣。
雖說皇帝年事已高, 老态盡顯, 可皇後小重氏分明比皇帝年紀小得多,但卻是比皇帝更老态龍鐘。若是兩人站在一處,只怕說皇後是皇帝的母親也有人信。
虞歸晏怕被看出端倪,不過一晃便垂了眉目,可心中的震驚卻揮之不去, 皇後竟是病到這般地步,難怪她與聞清潇的大婚上也未曾看見她。
兩人行了禮起了身,高座上的皇後卻是久久未曾出聲, 太子妃似乎司空見慣, 想也不想地走到了皇後身邊:“母後, 齊王世子妃進宮謝恩,父皇命兒媳引世子妃來見您。”
皇後似乎沒聽清,傾身向太子妃湊去:“你說誰?”
太子妃端莊地笑着,重複了一遍:“父皇吩咐兒媳引齊王世子妃來拜見您。”
“齊王妃?”皇後忽地起了身, “齊王妃不是死了嗎?”
她繞下高臺便往虞歸晏走去。侍奉在側的乳娘見着這般景象,忽地變了臉色, 疾步跟了上去。太子妃顯然也沒料到皇後會有這般大的反應,她竟被她掀翻在地。不過太子妃的錯愕也只在一瞬間,跌倒後便立即起了身,疾步下了高臺。
虞歸晏本是低垂着眉目, 聞得皇後說齊王妃死了,訝異異常,畢竟是一國皇後,怎地這般嘴無避忌。可不等她多想,便已被皇後抓住了手腕。
“齊王妃?”皇後細細端詳着虞歸晏,眼中似有千百種情緒交織,喃喃道,“不像啊。”
皇後陡然湊近,饒是誰都會被吓一跳,虞歸晏也不例外,她下意識地便要後退,可手腕被皇後抓住。看似病弱的皇後抓住她的力道竟是奇大,似乎要捏碎她的骨骼般,她又不敢卸了皇後的力道,只得道:“娘娘,臣婦是齊王世子妃,齊王妃是臣婦的母妃。”
乳娘也趕了過來,不着痕跡地安撫着皇後:“娘娘,齊王妃已經仙逝好些年頭了,您怎地又忘了?這位是齊王世子妃。”
走過來的太子妃随即扶住了皇後的左手,柔聲道:“是啊母後,這是齊王世子妃,是齊王世子前些時日才迎進門的世子妃,非是齊王妃。”
“齊王世子妃?”皇後似乎有些不解,可好在沒再握得那般緊,只是目光卻還是緊緊絞在虞歸晏身上。忽而,她道,“她不是齊王妃,齊王妃去哪了?”
虞歸晏正想開口,皇後卻是忽然又掀開了三人,往內殿跑去:“齊王妃去哪了!”
太子妃顧不得其他,趕緊追了上去。皇後的乳娘柳氏也旋即便要追上去,可方才一動,卻又想起了殿中的虞歸晏,止了步伐,福了福身子,聲音蒼涼地道:“娘娘與齊王妃是閨中舊識,病了的這些年,認不清人時總是傷人也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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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和齊王妃是舊識?虞歸晏想起方才皇後異常的反應,心裏覺得古怪,可又想不出古怪在何處。
柳氏卻是已斂了情緒,鎮定如常:“娘娘恐怕沒法再見世子妃了,老奴送世子妃出去吧。”
同光殿。惠信帝稱自己累了後,恰巧太子便同聞清潇一道出了同光殿。
太子甫一出殿,便同聞清潇笑道:“林含光一案,便有勞世子了。到時,本宮定重重有賞!”
若同時能讓老四折了林家這羽翼,那是再好不過。
聞清潇拱手作揖回道:“為陛下分憂是微臣之責,如何受得起殿下賞賜。”
吃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太子雖心有不虞,可到底沒表現出來,正想開口再說,賢王卻是遠遠走了來:“皇兄,世子。”
那廂,柳氏送虞歸晏到了內宮城外的馬車旁。虞歸晏見着聞清潇還未來,送走柳氏後,便在知香的摻扶下準備上馬車等候,身後卻是忽地響起一道熟悉到令人憎惡的聲音:“安樂。”
她佯裝沒聽見,不作停頓地便要登上馬車,身後,顧玄鏡的聲音卻是又傳來了:“安樂,我只是有些話想同你說清楚而已,你不必避我如蛇蠍。”
他竟然敢叫她安樂!虞歸晏猛地便要側首,可微一動作,便發覺知香與一衆護衛并未任何異樣神情。她也便明白了過來,顧玄鏡這句話唯有她能聽得見。如是一懂,她瞬間收回了視線,上馬車。
她同他之間,該說的,早已說完了。
“你不下來,我便當衆說,縱是有人不信,可信的那些人呢?你也不想聞清潇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吧?只要你下來,我便為賞春宴上那日的事情道歉,也算是挽回你與聞清潇的名聲。”
虞歸晏身體陡然一僵,搭在知香手背上的手也猛然收緊。
他怎麽敢!
知香察覺到了虞歸晏的異常,詢問道:“世子妃怎麽了?”
虞歸晏到底是頓了步伐:“無事。”她遮住眼底冷意,聲線中的寒涼卻遮掩不住,“想來馬車上有些悶,我先在外面歇歇。”
顧玄鏡既然說的出,她相信他定然是敢的。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名聲,畢竟她也沒甚名聲可言了,可她不能不顧聞清潇的名聲。賞春宴上,她與顧玄鏡的事情已經讓聞清潇飽受衆人議論,若今日顧玄鏡真敢當衆說些什麽
顧玄鏡看出了虞歸晏的妥協,心中也不知是悲更多,還是抓住了她軟肋的喜更多。
她嫁給了聞清潇,甚至為了聞清潇的名聲願意下馬車與他交涉。
虞歸晏轉身對上顧玄鏡視線的那一刻,目光若能化作一把利刃,她的目光早已穿透了他。她盈盈福身:“見過鎮南王殿下。”
也是扶着虞歸晏下了馬車,知香才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鎮南王。想起鎮南王對世子妃不軌的心思,她不着痕跡地擋在世子妃身前,警惕地行禮:“奴婢參見鎮南王殿下。”
顧玄鏡目光一直落在虞歸晏身上。見着她雖一如既往的溫婉和柔,卻是梳着婦人發髻,着一襲世子妃華服,他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可這麽些時日,也足夠他冷靜了,他便要扶她起身:“世子妃請起。”
虞歸晏卻是一連後退,完全避開了顧玄鏡的手。自己方才起了身,便聽他道:“世子與世子妃大婚,本王中毒尚未醒來,也未來得及親去恭賀。”
他因何中毒,他便是不去查,也知曉是她動的手。他阖了阖眼,遮住滿目蒼涼,她為了嫁給聞清潇,為了不讓他阻攔婚事,竟然連見他一面都不願,而是選擇了直接對他下毒。
他拱手作揖,“賞春宴上世子妃落水,本王無意冒犯,只是周無旁人,只得親自下水相救,冒犯不妥之處,還請世子妃見諒。這些時日,本王顧慮着世子大婚上受了傷,一直未曾登門賠罪,如今見得世子與世子妃進宮謝恩,想必世子已是大好,改日本王定備下厚禮上王府賠罪。”
見着鎮南王這般誠懇的賠禮道歉,不清楚真情的知香警惕心到底是松懈了些。可虞歸晏卻是明白得很,事不過三,她被顧玄鏡接連陷害了兩次,她不可能再信他第三次。
只是他賠禮道歉了,在旁人眼中,她走運得了鎮南王相救,鎮南王還因此而親自來賠禮道歉,她若是不應,只怕遭人閑話。她低聲吩咐知香去瞧瞧聞清潇回來沒有,支開了最近的人,而後擡手扶顧玄鏡,同一時間,她卻是已斂了情緒,壓低聲音道:
“顧玄鏡,你知道我們之間為什麽走到了這一步嗎?”
自虞歸晏成為喬氏二小姐以來,顧玄鏡聽見她冷笑譏諷過,見她抗拒他過,可卻是第一次聽着她如此平靜地同他說話。她的聲音很是平淡,像是尚在十載前,她在與他閑聊一般。
他有片刻的愣怔。
虞歸晏察覺到顧玄鏡愣神,眼底含着冷意,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緩緩道:
“不是因為你與喬青瀾曾經的感情,也不是因為你讓喬青瀾住進王府,而是你不肯信我,你從始至終都沒信過我,哪怕是如今你對我糾纏不清,只怕卻也沒有信過我吧?你扪心自問,你信過我嗎?”
顧玄鏡呼吸一窒,想起過往,想要開口解釋什麽,卻聽她又道:
“我們夫妻多載,可是你寧可相信一個外人,卻不肯相信你的妻子,你說我還敢回到你身邊嗎?”
她微頓了頓,道,“是,你說你會改,你說你後悔了,可我憑什麽要原諒你,憑什麽要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不能給的,聞清潇都能給我。你有什麽資格求我的原諒,又有什麽資格要我回到你身邊!”
她緩緩起了身,看向他的目光澄澈又冰冷:“顧玄鏡,你是天之驕子,生來便擁有旁人難以企及的一切,我不過是一個需要依仗着你才能活下去的孤女,能被你帶回王府,親自教導,我已經很是感激。我是傾心于你,也想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我從來沒有癡心妄想過鎮南王世子妃的位置,是你給了我希望。”
“你給了我無上的尊榮,可卻不願意給我信任,哪怕只是一點點。如果十年前,你願意給我哪怕一點的信任,我們之間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罪魁禍首從來不是喬青瀾,而是你!”
虞歸晏的話就像一柄利刃,狠狠插入顧玄鏡心裏,攪得他的心髒鮮血直流,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身。
這些年來,他想過很多很多,也想過當年隐瞞她一切是不是錯了,可當年他沒得選擇。但如果是現在的他再選,是不是,當年告知她一切,與她同生共死也好過如今這般活着。
虞歸晏看着顧玄鏡這般模樣,卻覺心中暢快無比。她不愛了,可恨卻是生了根,她恨極了他的糾纏不清,甚至不惜毀了她。
“就像受過的傷即使痊愈傷口卻還在一樣,并不是所有錯誤都能有改過的機會,你現在的糾纏只會讓我惡心。”她撫了撫廣袖上并不存在的折痕,“言盡于此,你最好祈禱自己活得長一些,等着我親手殺了你。”
她的語氣分明是輕描淡寫,可卻是說着世間最狠毒的話,一刀刀戳進顧玄鏡的心窩。他從來不知道,她竟可以将狠毒與淡然融合得這般毫無矛盾。
他更不知道她這話其實是從聞清潇的教導中揣摩出來的。聞清潇說她忘了人心,那她便将顧玄鏡的心放進去思量。
作者有話要說: e顧玄鏡年紀就是很大,輩分很高了啊
顧玄鏡,君臨,管漸離,風間琉栩是一輩的,年紀都不小了,就比齊王小一點點點點點而已。
算起來,聞清潇還比女主現在這身體大不少呢!
女主現在的年紀是和顧聞祁,聞沉淵差不多的。
你們竟然才反應過來?!!!
別告訴我,你們以為顧玄鏡,君臨,管漸離,風間琉栩才二十多歲,聞清潇才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