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不是錯了
虞歸晏扣在案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直到無意中撞入顧聞祁幽靜若寒潭的視線時, 不安緊繃的情緒才稍稍得到了緩解。那日聞祁自她房中離開後, 盡管與她有書信來往, 卻再也未曾尋過她, 她自然也沒有尋到合适的時機問他到底為何突然離開, 但今日見着他似乎并無大恙, 她也放心了不少。
顧聞祁一直隐晦地注意着虞歸晏這廂的動靜, 此刻見了她的異常, 自然是心疼不已,可卻又不得不顧及顧玄鏡在此。
兩人的目光默契地一觸即離, 誰也沒有瞧出異樣來。
顧聞祁垂眸執起酒盞,飲下酒盞中酒液。
自從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他掙紮過很久,甚至于到如今還是不敢更近一步,所以才遲遲沒有出面去找她。
若是旁人, 哪怕不愛他, 甚至哪怕已為人.妻, 只要他愛上了, 他也可以毫無顧忌、不擇手段地奪過來。
可她不同。
醇厚馥郁的酒液刮過喉間, 手中的酒盞微起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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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顧玄鏡與虞歸晏動作的, 顯然不止一個顧聞祁, 惠信帝若有所思的目光流連在兩人之間。
鎮南王親自向他讨要的喬氏二姑娘, 他自是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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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自從意識到顧玄鏡可能會借故在賞春宴上做些什麽之後,便時刻警惕着,在看見眉目沉靜的宮娥靠近她時, 更是将注意力大都放在了宮娥身上。
但那廂,顧玄鏡卻似乎并未安排了人靠近她一般,談笑間與惠信帝推杯換盞,又偶與風間琉栩低聲絮語,全然沒有注意到她。
她說不出來那宮娥到底有何異常,可直覺上,她覺得她不正常,她更不信顧玄鏡會真的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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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賞春宴上,她真被顧玄鏡設計得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她不敢再往下想。
似乎為了印證她的猜想,眉目沉靜的宮娥在為她斟果水的那一刻,壺口一斜。
眼看着果水便要傾灑在她衣衫上,她驟然一閃,起身避開了水漬。自壺口漫出的淺色果水便悉數灑落在了案下。
虞歸晏眼中神色一沉,若非她閃躲得快,這果水便要灑在她身上了。
但同時,因着她驟然起身,殿中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本就留意着她的惠信帝自然一眼瞧見了,他眉眼間露出幾分不悅:“喬家姑娘這是作何?”
他的音調微微拔高,“對朕提的明日賞春宴規制不滿?”
虞歸晏一直在走神,怎麽可能會知道惠信帝方才說了什麽規制。在帝王深不可測的審視目光中,她立即便跪了下去:
“陛下所言規制十分周全,臣女豈有不滿之意?臣女方才起身只是因為果水險些漫到了臣女身上,擾了陛下雅興,臣女惶恐。”
喬尚書也随之叩首跪下:“小女禦前失儀,實屬微臣管教無方。”
喬雲煙盡管不喜虞歸晏,卻也沒有愚蠢到此刻做出些什麽來,便也拉着喬遙積一起跪下請罪了。
顧聞祁瞧見了虞歸晏為何要突然起身,自然是想幫她說話的,可顧玄鏡在,他不能輕舉妄動,遂僅是等着看惠信帝如何反應。
左側坐着的太子無動于衷,太子妃似乎倒是想着要賣聞氏一個面子為虞歸晏說話,右側的賢王與賢王妃顯然也有此意。
殿中人各懷心思。
但惠信帝卻沒給幾人機會,目光掃向呆若木雞的宮娥:“你說。”
灑了果水的宮娥似乎吓到了,直到惠信帝問話,這才反應過來,誠惶誠恐地開了口:“奴婢該死,奴婢方才不小心将果水灑在了喬小姐裙衫上,請陛下降罪。”
宮娥話一開口,虞歸晏瞬間冷了神色,微側了眼,淩厲的目光定格在那宮娥身上,她的衣衫分明沒有髒。
她正想開口說明情況,卻不想惠信帝已是一錘定音地開了口,處罰宮娥、喚了人扶喬家一衆人起身之後,他便道:“來人,帶喬二姑娘去東暖閣更衣。”
“陛下——”
惠信帝截斷了虞歸晏的話:“不必趕着時辰,朕恕你無罪。”
虞歸晏下意識地便要擡首去看惠信帝,卻在由下及上,目光觸及惠信帝明黃色的龍袍時止住了,冒犯天威是重罪。
雖是未曾再擡眼,她心中的驚疑卻是未曾減少,到底是惠信帝武斷慣了,還是......
若是後者,她此刻去東暖閣更衣,豈非羊入虎口?但若是不去,惠信帝話已是說到此處,顯然是不想再聽她解釋。
虞歸晏略一沉吟,還是決定再開口,至少惹了天顏總比落入顧玄鏡手中好,而且惠信帝也說不定并不是在幫顧玄鏡。
就在她發聲的前一刻,目光撞入了那雙玄黑色的眼眸裏。
惠信帝見虞歸晏遲遲不動身,銳利的目光掃了過去,虞歸晏立即道:“臣女謝陛下恩典。”而後在另一個宮娥帶領下離開了啓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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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東暖閣,虞歸晏便道:“你們退下罷。”
“姑娘......”宮娥們遲疑。
虞歸晏道:“我更習慣自己更衣,現在不需要你們,你們去外面守着即可。”
在她強烈的要求下,宮娥們只得紛紛退了出去。
殿門合上的同時,玄衣少年便出現在了暖閣內。
“聞祁。”虞歸晏喚道。
方才若非明白了顧聞祁的示意,她便是冒着惹怒惠信帝的可能,也不敢獨自出來。
顧聞祁神色凝重:“我檢查過了,香爐裏放了催.情的香料。”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藥效很重。”
虞歸晏哪怕明知道顧玄鏡會動手,此刻聽到顧聞祁的話,卻還是忍不住白了臉色,她疾步走到香爐前,揭開了镂空雕花圓頂蓋便要熄滅香爐,卻聽顧聞祁道:“我已換下了香料,無礙了。”
她心中卻并未放松:“聞祁,他......認出我了。”
顧聞祁又何嘗不知道,早些時日他便察覺了端倪,所以才會特意提醒聞清潇早些回京,但沒想到聞清潇最後還是被惠信帝調離開了。
他看着虞歸晏消瘦單薄的背影,靜了靜心緒,道:“我先帶你離開。”
虞歸晏也知道現下不是憂慮的時刻:“好。”
得到應允,顧聞祁走近虞歸晏,在摟住她纖細的腰身時,他下意識地收緊了,視線往下,她那般乖順地依靠在他身側。
潛伏在顧聞祁心底的兇獸險些控制不住地破體而出。
一瞬間,他猶如觸電般便要松了手,下一刻,他卻又更加收緊了手臂。
他不想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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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息之間,兩人便出了東暖閣,藏身在蔥郁的林木與高聳的假山之後。兩人微斂了氣息,不多時便瞧見了顧玄鏡走進了東暖閣。
虞歸晏在那一刻忍不住收緊了手,眼底無數情緒翻滾,他真的不肯放過她。
就在她心中越發透涼間,只感覺整個人都被納入了溫暖的懷抱裏,随之而下的是顧聞祁低緩卻清晰的聲音:
“沒事了,都沒事了。”
虞歸晏阖了阖眼,回抱住顧聞祁,聲線裏滿是疲倦:“聞祁,我很害怕,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她愚鈍,喬老太君壽宴那次她因着聞清潇躲過了,這一次她因着聞祁躲過了,下一次呢?若是顧玄鏡鐵了心要與她糾纏下去,她又該如何?她能每次都這般幸運地躲過嗎?
透過假山的縫隙,她清楚地看見方才進了東暖閣的顧玄鏡離開了。看着那一襲白衣勝雪的身影,她眼底浮現淺淺的、連她也未曾注意到的恨意與憎惡。
她只是想過屬于自己的人生啊。
那雙柔軟的手臂環住他的腰身時,顧聞祁不由一震,垂了目光去看她,朦胧交錯的光影裏,她的眉目安然靜好,他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複又不受控制地疾速跳動。
少頃,他斂盡情緒,氣息交錯在她頸側:“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回到鎮南王府的。”
“謝謝你聞祁。”虞歸晏輕聲道。
良久,她已是緩了些情緒,便轉了話頭:“我嫁給聞清潇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這也是她方才明白過味來天機山一事後,一直顧慮的問題。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她從不否認她決定嫁給聞清潇的初衷不純,可她還沒有自私到要毫不知情的聞清潇來為她和顧玄鏡之間的糾葛付出巨大代價。
她并非是覺着聞清潇不敵顧玄鏡。可顧玄鏡在暗,聞清潇在明,于顧玄鏡要對付他的原由一概不知。僅此一點,聞清潇便吃了大虧,更何況其他。
聽着虞歸晏說出這話,顧聞祁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自與她相認開始,她便堅定不移地要嫁給聞清潇,哪怕他多次勸說也無果,如今怎地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他松開她,看她,而後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軟。
他的晏晏到底還是如此良善。
須臾,他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緩緩道:
“顧玄鏡認定了你,就一定不會放過你。聞氏在名聲上雖與顧氏齊驅并駕,可聞氏是清流門閥,權勢根本無法與顧玄鏡手中所掌權勢匹敵,一旦顧玄鏡發難,聞氏恐怕很難抵擋。”
“今上本就已是不喜聞氏在百姓中的名聲比皇室更甚,不過是清楚聞氏清廉忠君而暫時沒有動手,但若是再有顧玄鏡推波助瀾,聞氏處境只怕危矣。”
“齊王世子身患有疾,此次天機山之行,怕是也要損耗不少心力。”
他沒有直接言明她嫁給聞清潇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僅是從側面言明了其中利害,甚至最後以顧玄鏡今次對聞清潇的動作結了尾。
作者有話要說: 人的本質仿佛是鴿子。
仿佛又在鴿你們嗚嗚嗚
但是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起來突然收到消息補課。
先寫一更,我看還能不能熬一更。
不能的話,明天一定補上,補不上我就變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