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早些成親吧
虞歸晏取過一塊糕點剛咬下一口, 聞清潇又适時地遞給她一杯溫水:“糕點多少有些膩味, 吃一口糕點後, 先喝一口水解解膩。”
虞歸晏手間動作一頓, 詫異地轉頭去看聞清潇。
聞氏世代為純臣, 族人無一不是皎皎君子, 居廟堂之高卻能憂民, 聞清潇身為齊王世子, 更是光風霁月,一身風骨無人能及, 舉手投足也盡是尊貴風華,對她這般一個傻子未婚妻不以為恥便罷了,竟也甚是維護。
她忍不住地懷疑,這般君子真的存在嗎?還是一切不過都是僞裝呢?
可他也沒必要欺騙她什麽,他是高高在上的齊王世子, 她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閨閣女子罷了, 他便是騙, 也斷斷輪不到騙她。
聞氏一族果真是端雅慎獨嗎?
也是在虞歸晏側眼瞧他的時刻, 聞清潇才發現她長着一雙極為純淨的貓眼, 圓圓的眼睛, 僅在眼尾微微上挑, 長在她那張國色天成的臉上, 竟是毫不違和,挑出了三分純淨又妩媚的姿容。
他以為她沒懂他的意思,便又耐着性子複述了一遍。
虞歸晏猶疑須臾, 到底是接過了聞清潇手中的溫水,淺淺抿了一口便道:“我不餓了。”
“那我們便不吃了。”聞清潇擱了瓷碟,恰巧取藥膏的兩個丫鬟回來了,他遂取過藥膏要為虞歸晏上藥。
虞歸晏不太想聞清潇接近自己,但又顧及着他起了疑心,最後到底是沒動。但她那一瞬間的僵硬與抗拒卻是叫他看入了眼裏,他取了一部分藥膏:“你若是不喜,我便讓知香來為你上藥。”他沒再靠近,“無須憂心其他,你只要告訴我你想誰為你上藥便是。”
她還小,餘生的路還很長,他一點點教,相信至少能夠教她懂得是非曲直、懂得表達喜惡。
**
宴廳,女眷及齊王、喬尚書一行人去了又回,喬四小姐的事到底是傳開了,壽宴上的人大多也沒了繼續的心思,主家是因家醜,客家卻是因看夠了熱鬧。
席後,喬府又特意為喬老太君請了戲班子,但勳貴卻是三三兩兩地因着公務謝了罪,唯有女眷留了下來。等得男賓離得所剩無幾,喬青瀾久等不到顧玄鏡與顧聞祁,險些以為兩人已是回了隆宴宮,卻沒想到看到顧玄鏡不知何時出現了,在與喬尚書辭別。
喬青瀾等在原地,待得顧玄鏡走近,這才柔聲問道:“你方才去何處了?”
Advertisement
顧玄鏡不答,甚至仿若未曾看見她,徑直地往前走。
顧玄鏡身量極高,喬青瀾在女子當中已算得上是高挑,可卻不過才堪堪及顧玄鏡肩側,他走得快,她要疾走才能追上。
疾走雖是有失女子儀态,可到底是顧念着他,她便邁大了步伐,盡量跟在他身邊:“玄鏡,你到底怎麽了?”
在喬青瀾的詢問聲中,顧玄鏡倏然止了步伐,轉過身看她。
喬青瀾被顧玄鏡眼中的悲怆蒼涼驚到,驀然頓了步伐,她何曾見過這樣的顧玄鏡?
她心間一驚,小心翼翼地道:“若是身體有恙,我們便早些回隆宴宮吧。”
顧玄鏡垂眸看着面前之人。半晌,他開了口:“青瀾,你若是有中意之人......”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之于喬青瀾猶如烈火割過咽喉,痛極畏極。她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除你之外,我不會再有中意人!”
顧玄鏡驀然一僵,凝視向喬青瀾的目光深邃而晦暗不明。
喬青瀾仰頭望向他:“我從沒想過挾恩圖報什麽,我也不求名分,更不求你愛我。這般多年了,我知曉你心裏只有妹妹,我争不過,也不會争,我只是希望你能對我公平一些。”
她眼睑微顫,“若是妹妹真的回來了,我會離開,斷不會再打擾你們。”
待得兩人離開後,賢王妃方才從月門拐角處走出,若有所思地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
賢王朝政繁忙,一向早出晚歸,今日去了喬府賀壽之後也是處理公務至傍晚才歸府。一回到府邸,他便行色匆匆地去了賢王妃的院子。
賢王妃知賢王今日要來,一早便吩咐小廚房備下了膳食,只待賢王回來便開膳。她迎了上去,賢惠地為賢王換了身墨藍常服:“鎮南王與鎮南王世子都來得晚又離得快,妾身并未來得及瞧出些什麽。”
賢王倒也不太意外,将拭了手的手巾遞與賢王妃。因着內室僅有夫妻二人,他也并未顧及太多,便道:“無妨,過些時日的賞春宴上,你再留一些便是。不過便是沒瞧出些什麽來也不打緊,慕先生辦事一向穩妥,想來是無礙,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賢王妃連連應了,又彎了眉眼道:“雖是沒瞧出來殿下吩咐的,可卻是無意中看見了一樁趣事。”
“哦?”賢王頓時來了興致,能讓他的王妃覺得是趣事的事情可不多見。
賢王妃道:“殿下可知曉喬氏淮安旁支的喬三小姐。”
“倒是知道一些。”
當年之事一度鬧得腥風血雨,知道的人并不少,甚至百姓都津津樂道,賢王又如何不知。
賢王妃為賢王換了常服,便與賢王去了膳廳,兩人坐在桌上,屏退了随侍在側的宮婢奴才,賢王妃這才開了口:“這麽些年裏的傳聞雖說大多都是誇贊鎮南王與鎮南王妃鹣鲽情深的,但有一個說法也一直流傳,說是鎮南王與喬三小姐心意相通,只是鎮南王妃以死逼得鎮南王不再續娶,沒能給喬三小姐一個名分,可今日妾身所見卻不盡然,或者該說鎮南王對喬三小姐沒有半分男女情誼。”
“這是何意?”
賢王妃溫柔地為賢王布菜:“鎮南王這麽些年不娶,恐怕真只是因為其嫡妃。”
“善如是如何看出來的。”賢王倒是來了興致。
賢王妃程氏閨名善如,父親程瀚則時任右相,執掌中書省,門庭顯貴。賢王對這位出身高貴的王妃也甚是看重,再加之程氏性情和善溫婉,也算得上是除了側妃林氏之外,甚得賢王心意之人。兩日私底下相處之時,賢王也時常喚賢王妃閨名。
賢王妃柔柔一笑,細細地把今日前後無意中瞧見的鎮南王與齊王世子對峙、鎮南王與喬三小姐所言一一闡述。
賢王妃話音落下,賢王若有所思地微眯了眼。須臾,他笑了笑:“看來傳言倒的确是有幾分真了。”
“何傳言?”
賢王道:“鎮南王妃仙去後鎮南王便已是瘋癫了的傳言。”
不然堂堂鎮南王之尊,何以會信借屍還魂這等荒謬之言,甚至還為此而與齊王世子起了争執。
**
齊王府
涼夜如洗,風雨驟起。
因着閑居府中,聞清潇着一襲雨過天青色常服,并未束冠,如綢墨發僅以同色綢緞半绾,執一卷書坐在燭火下,淡泊端肅,便是急風驟雨襲得燭火明暗交錯也未能擾了他的凝然。
雨勢漸大時,聞遠穿過濕透的窗棂踏入室內,而後迅速阖了窗:“世子。”
聞清潇目光從書上挪開:“如何。”
聞遠将一卷畫與一冊密文奉上:“按世子的吩咐,能查到的,都悉數彙于密文上了。”
聞清潇起身接過,天青色的衣擺自燭臺側拂過,身側燭火未動:“你先下去吧。”
“是。”聞遠沒再躍窗,而是走了門,便見到了迎面而來的聞沉淵,他即刻躬身行禮:“二公子。”
聞沉淵端着托盤,喚了聞遠起身,旋即問道:“大哥可在裏面?”
“進來吧。”不等聞遠回答,裏間傳來了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
聞沉淵端着藥走近內室,便見聞清潇執了一幅畫卷立于燭火之下。他并未多想,只以為是聞清潇作了畫,遂僅是把藥碗端到聞清潇面前,一雙微挑的眼睛明亮而清澈:“今日老頑固又罰我在府邸反省,都沒能去喬府賀壽,我聽府中下人說今日喬府發生了不少事情。”
到底是人多口雜,便是喬府衆人有意隐瞞,可悠悠衆口又怎是輕易能夠堵住的。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勳貴家中都傳了個遍,倒是聞氏不喜多嘴之人,聞沉淵直到晚間才無意得知了點耳風。
聞清潇接過藥碗,輕轉碗中藥匙,濃郁的苦澀味道缭繞在內室。他卻是執了藥匙,不急不緩地飲完了那藥。
擱下空蕩蕩的藥碗,聞清潇道:“閑事罷了。”
聞沉淵不信,閑事能讓不動如山的聞清潇生氣?
他試探着問道:“什麽樣的閑事竟然讓大哥生氣了。”見聞清潇不答,他又仔細想了想從下人口中聽到的消息,“我聽說是有人冒犯了大嫂,若是如此,的确該罰,可總這般也不是辦法,大哥可得早些迎了大嫂過門才是,免得叫外人輕看了大嫂。”
聞清潇無奈道:“喬二小姐還未出閣,這般稱呼有失禮數。”
聞沉淵笑道:“所以為了讓我的稱呼不失禮數,大哥與大嫂早些成親才是。”
聞沉淵向來歪理多,聞清潇糾正不了,也不再多作糾纏,便拿起放在一側的畫卷走至書案後。
聞沉淵卻是不依不饒:“父王近來總是想給我定親,一定是朝中太閑了,大哥婚事也未近。要我說,等大哥你的婚事一忙起來,父王沒準就忘了我的事。”他湊過去,可憐巴巴地看向聞清潇,“大哥和大嫂就可憐可憐我,早些成親吧。”
聞沉淵的話半真半假,想自家大哥與喬氏二小姐早些成親沖喜是真,齊王雖是提起過他的婚事,卻是并未催促。
聞清潇又何嘗不知聞沉淵意圖,不應,只無奈輕笑了一聲,便解了畫卷的錦繩。
畫卷漸漸展開,聞沉淵好奇地望去,竟似乎是一個女子。大哥素來清心寡欲,何曾見他繪過女子畫像或是買過女子畫卷。
他立時來了興致,繞過書案湊了過去。
畫中果真是一個女子,女子身披雪白狐裘站在茫茫雪地中,輕仰首嗅着樹尖綻開的傲雪紅梅,卻是美人忖了紅梅,人比花嬌。
聞沉淵煞有其事地啧啧了兩聲:“這是大嫂?”他又細細端詳了一番畫中人淡雅溫婉的眉目,“倒是與大哥般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