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氏青瀾
虞歸晏愕然,她與他終究是不同的,他們分明不過才見過兩次,他卻可以交予滿腔赤誠。
聞沉淵卻不知曉虞歸晏如斯想,只以為她在猶豫,他笑了笑:“百利而無一弊的交換,你多了一個可以護你安全的友人,還不用被夜巡審問,何樂而不為?”
是交換,不是交易。
虞歸晏眉心微動。
的确,于她而言,與聞沉淵交好百利而無一弊。思及此,她鄭重地作了一揖:“在下喬子安,數年前遷居京都。”
原身既然是以這個身份示人,想必這般告訴聞沉淵也并無不妥。
“哎哎哎!不必這般,我可不想像老頑固一樣古板。”聞沉淵趕緊扶了虞歸晏一把,“那我以後喚你子安吧。我還未及弱冠,沒有表字,你喚我沉淵便是。”
“好。”虞歸晏站直身體後便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可少年滾燙的體溫卻似乎還纏繞在她手臂間,她微擡眼,入目的便是他在黑暗中依舊灑脫耀眼的眉目。
她在黑暗之中掙紮了太久,其實并不太習慣這般明亮溫暖的感覺,哪怕是當初跟随在顧玄鏡身後,也是她追逐顧玄鏡的步伐,一路上都是刺骨的冰寒與難耐的苦痛,顧玄鏡從未停下哪怕片刻來等等她。後來雖然有了長說與聞祁,可長說自幼被當作顧氏暗衛培養,便是愛笑,又如何會有這種會刺傷他人的恣意張揚?而聞祁,他雖然乖巧孝順,可幼時在他心裏留下的陰霾也讓他難以真正開懷。
聞沉淵并不知曉虞歸晏心中所念所想,只以為她避開他是因為不習慣,他倒也并不在意:“子安稍等片刻,我把酒藏好就帶你去喬府。”
虞歸晏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兩壺酒,應了一聲。她剛一同意,便瞧見他打了一個手勢,不過片刻,噠噠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蹙眉,剛想說什麽,燭火搖曳的昏暗巷子中一雙幽綠的眼睛随着那突兀的噠噠聲起落。
不過須臾,一匹威風凜凜的成年灰狼便走出了黑暗,走到了昏黃的燭光下。銀灰的狼雄壯威猛,耳豎而不曲,吻尖而細長,雖未露出尖銳鋒利的牙齒,可那一身的肅殺猛烈卻叫人不寒而栗。
狼?
虞歸晏倒吸一口涼氣,長安街上竟然還有這般大的狼?
似乎看出了虞歸晏的震驚,聞沉淵解釋道:“莫怕,這是我養的狼,它不傷人。”他朝那狼招招手,“小白,過來。”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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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還未從見到狼的震驚中回神,便又被這匹狼的名字給驚到了。先不說一匹兇狠殘暴的狼叫軟綿綿的小白到底合不合适,就說這狼是銀灰色的,就算叫小黑、小灰也斷不該叫小白!
可灰狼明顯已經習慣了如此綿軟無害的名字,半點沒覺得不對,溫順無比地走向了聞沉淵,還溫馴乖巧地在他手心中蹭了蹭以示親近。
......真的不是狗嗎?
這是虞歸晏唯一的想法。
聞沉淵轉過頭,噙着淺笑,問:“你要摸摸它嗎?”
虞歸晏看了看很是乖順的灰狼,搖頭。
“它很乖的。”
似乎為了印證聞沉淵的話,那名喚小白的灰狼直接側身趴在了他面前,柔軟的腹部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手下,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她。
被兩雙眼睛同時期望地盯着,雖然其中一雙是狼眼睛,可虞歸晏還是有那麽一刻覺得這兩雙眼睛竟然極其地像,明亮而清澈。她阖了阖眼,企圖甩掉自己那荒謬的想法:“不必了。”
虞歸晏再次拒絕,聞沉淵也不強求,重新低下頭,把兩個酒壺上的繩子打了一個結,挂在了狼的脖子上,揪起它的耳朵威脅道:“我回來之前,你藏好點,不準再被我大哥和老頑固發現了!不然我就把你炖湯喝了!”
灰狼像是聽懂了聞沉淵的話一樣,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了下來,顯然是委屈極了。
“委屈也沒用!”聞沉淵拽起灰狼,繼續兇狠地道,“上次就是因為你,我才被罰跪了五天祠堂!這次再被發現,你不想被我炖湯也行,你去幫我跪祠堂!”
虞歸晏安靜地站在一旁,不覺勾起了唇角,沒想到世代嚴于律己的聞家竟然教出一個這麽少年心性的聞沉淵,也算得上是驚世奇聞了。
打發走了小白,聞沉淵走到她身邊:“走吧,我帶你過去。”
虞歸晏輕颔首。
征得她的同意之後,聞沉淵半攬住她的腰身,足尖一點,兩人便消失在牆下。
少頃,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盡頭走出一人,那人身影籠罩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不真切,只隐約可窺探出他凝視的角度是那兩人離去的方向。
一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靠近那人,恭敬地跪在他面前:“主子。”
那人影凝望了須臾,壓低聲音道:“回罷。”
不多時,杏花搖晃,街道徹底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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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宴驿宮
夜過戌時,晚來風急。
一襲素白衣衫的女子穿過月門,徑直往宮燈明亮的隆德殿而去。少頃,她停在檐下,抖落一身風雨,摘下錯金銀狐鬥篷遞給身側的丫鬟,禁步随着她的動作微微起伏,透骨生香。鬥篷摘下,那顧盼生輝的容顏便露了出來,銀白的月光漸暗了下去。
無疑,喬青瀾的容貌是傾國傾城的,燦若春華,皎如秋月,眉目婉轉間妩媚天成,似積雪雲嶺的清冷氣度中和了那份過分的妖冶,潋滟如熒光融雪,秾而不豔,妖卻不俗,舉手投足間便叫人挪不開眼。哪怕是十餘載過去,她的身上也未曾留下絲毫歲月的痕跡,反而像是歷雨的桃花,越發妍麗緋秾。
她輕笑了笑,猶如繁花盛開:“王爺可還在處理政務?”
顧禮卻全然不受影響,目不斜視,恭敬地行禮道:“近來南蜀天災頻發,王爺尚且還在處理南蜀事宜,恐怕是沒有時間見姑娘,姑娘還是早些安寝罷。”
喬青瀾知曉顧禮素來不喜她,他态度冷淡,倒也不奇怪,她只緩了聲道:“我為王爺熬了些粥,夜裏涼,還勞煩大人叮囑王爺早些安寝,莫要累壞了自個兒。”她從丫鬟手中接過食盒遞給顧禮,“我知曉大人不喜我,可還望大人以王爺身體安康為重,政務這般繁忙,王爺不飲不食定然是熬不住的。”
顧禮遲疑,自王妃去了之後,王爺便時常廢寝忘食地處理政務,之後世子年紀稍長,王爺不再忙于政務,可卻也不願一日三餐地好好養着身體,這般下去萬不是法子。能勸王爺用膳的......也唯有世子與面前這位了。可世子因着王妃之事一直怨着王爺,又如何會勸王爺用膳?
遲疑間,他便要接下那食盒。
“顧禮!你敢!”
寒聲低叱化作一柄利刃直刺向檐下的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