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沖喜聘禮
那樣生動的一雙眼睛,虞歸晏愣了片刻,見那少年還在打量她,似乎是在揣測她的身份,她沒有慌張地閃躲,而是禮貌地回以一笑。
因為掃盡了心間陰霾,她的笑溫暖又清澈,讓人無端生出好感。
少年顯然沒料到虞歸晏如此坦蕩地朝他笑,他捏住缰繩的手緊了緊,随之也淺淺的回以一笑。
齊王馭馬在前,本來僅落後半步有餘的少年久久未曾跟上來,他微側了頭,緩聲詢問道:“可是有何事?”
聞沉淵收回視線搖頭:“無事。”
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酒樓上那青衫少年清透溫和的笑,那少年的年紀應當與他相差無幾,精致的面容上還殘留些許青澀,微微一笑便露出一對小虎牙,可愛至極。可奇怪的是,她周身流露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于她青澀稚嫩的相貌,沉靜又清透。
一個矛盾的人,他笑着搖搖頭,不再探究,策馬跟了上去。
虞歸晏望着遠去的儀仗,想起那少年如陽春三月般幹淨明亮的笑,微有觸動,這樣幹淨到純澈的笑,她記不清有多久沒看見過了。
直到那鼓樂聲小了些,重尋譯才扣了扣窗沿,沉吟道:“聞家這也太着急了,竟然真讓一個傻子沖喜......不過這聘禮倒是一點不少,連齊王和齊二公子都親自去了,也不知道到底該說是家風清正還是過分迂腐了。”
虞歸晏:“沖喜?”
重尋譯詫異地看向虞歸晏:“你別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虞歸晏一時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搖頭吧,他要是繼續跟她談聞氏沖喜的事情,她一問三不知,到時候露出馬腳就慘了;點頭吧,看他的表情,好像她不知道這件事有點不太正常。
好在重尋譯沒讓她糾結太久,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來一把折扇,敲了她的頭一下,略微嫌棄地道:“我怎麽認識了你這種書呆子。”他指了指遠去的儀仗,對她道,“齊王你總知道吧?”
虞歸晏在重尋譯步步緊逼的目光下艱難地點了頭。
重尋譯松了一口氣,她要是敢說不知道聞氏,他就真的想打爆她的狗頭了。他唰地一下打開了折扇,風流倜傥地搖起折扇來:“齊王膝下育有兩子,世子聞霁,字清潇;二公子聞沉淵還未及冠,方才你看見的藍衣公子便是二公子。此番齊王攜聞二公子應當是去喬府替齊王世子下聘。”
虞歸晏問道:“齊王世子病重到無法親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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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婚俗,六禮納征,男方為表真心求娶之意,應親自登臨女方府邸下聘。今日聞氏儀仗雖聲勢浩大,可主事的明顯是齊王與齊王二公子。難道齊王世子已經病到起不了身了?
她努力想了想,可是十年前的記憶之中,很少有除了顧玄鏡相關之外的人出現。記得聞氏也是因為聞氏與顧氏并駕齊驅,更多的卻是記不清了。
重尋譯扇了片刻,似乎覺得有些冷,又唰地一聲收了扇子:“我猜齊王世子現下沒準還昏睡着,或者在天機寺修養呢。他要是知道,定然不會同意定下這門親事。”
“因為那姑娘是......”想起重尋譯說的兩個字,虞歸晏斟酌了片刻,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因為那姑娘心智有缺?”
重尋譯鄙夷地瞥了虞歸晏一眼:“你覺得聞氏出過這種背信棄義之人?齊王世子與喬二小姐自幼訂有婚約,當年喬二小姐出事之後,燒壞了腦子。”
他用折扇點了點頭,“那時聞氏不僅沒有疏遠喬二小姐,甚至為表看重,時常差人送些貴重禮品過去。若不是顧忌男女大防,齊王世子說不準也會時常去探望喬二小姐。只是現如今齊王世子心疾複發,他不願意拖累喬二小姐罷了。”
“聞氏一族過得太光明磊落了。莫說齊王世子僅是有心疾,便是他真的得了絕症,憑他的名望才貌,這世上願意嫁給他的人多的是。這癡傻的喬二小姐嫁入聞氏,無論如何都是她的福氣。畢竟,有聞氏的照顧,她餘下半生定然能安然順遂。若齊王世子不娶她,她一個傻子嫁出去,怕是被人搓磨了也不知曉。”
聽罷,虞歸晏輕笑:“重兄似乎很敬重齊王世子。”能這般肯定那心智不全的喬二小姐嫁給齊王世子是天賜的福氣。
“盡管我恨聞清潇恨得牙癢癢。”他無奈攤手,“我想京城的勳貴子弟裏,就沒有幾個不恨聞清潇的,畢竟誰能忍總是被拿來跟聞清潇做比較?但摒除個人私心來說,他的确值得人敬重。”
虞歸晏笑:“重兄敬重如斯,看來的确是那喬家二姑娘的福氣了。”
聞家的确清正廉明,歷經數百載依舊上尊君王,下恤百姓。僅是這份初心不改便值得人敬重,更何況世代聞氏家主都設身處地地為百姓着想,提出了不少利民良策,真真正正當的起一句居廟堂之高卻能憂其民。
她忽然有些許的好奇,連重尋譯這樣不受拘束、潇灑恣意的人都敬重的一個人到底是何等品性。
重尋譯走回桌邊,随手拿起一粒葡萄剝了起來:“那可不,喬二姑娘撿了大便宜了,聞清潇可比其他幾個笑面虎和煞神好多了。”
“笑面虎?”
煞神她知道指的是顧玄鏡,可這笑面虎指的又是誰?
重尋譯把剝好的葡萄往上拋去,旋即又仰頭去接,結果那葡萄砸到了他鼻子上。他掃興地掏出錦帕擦起鼻子來,甕聲甕氣地道:“魏王、臨安王啊,這四大世家裏頭,除了聞氏,沒一個是好相與的。單說那淮安王能從......”
“公子——”
重尋譯的話方才開了個頭,外間卻傳來了突兀的呼聲,門被叩響的急促聲旋即傳來。
“進來。”重尋譯在那灰衣小厮推開門的瞬間,抓起桌上的葡萄扔了過去,煩躁地道,“沒看見爺有事兒嗎?還敢來打擾爺,要是沒什麽重要的事,仔細爺扒了你的皮!”
那小厮接住葡萄,讨好地笑了笑:“謝公子的賞。”抱好了葡萄,那小厮穩了穩因為急走而亂了的氣息,接着道,“公子,老爺回府了,正在尋你呢。”
重尋譯一蹦三丈高,“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老頭子回來肯定要教訓我的。”
他方才攪了老頭子的局,讓老頭子給鎮南王賠禮道歉,按老頭子那老頑固的性格,定然是要教訓他的。
他焦急地在原地轉了幾轉:“我馬上就回去,你快去請我娘先去正廳。”
那小厮領命退了下去。重尋譯抓起桌上那只香酥雞就跑,“喬兄,我先走了啊。下次再跟你約,記得明天我的冰糖葫蘆!”
“重兄——”
“喬兄不必挂念,我明日一定會守時到的,午時三刻城南客香居見!”
那道身影随着最後一個音調的落下完全消失得沒了影,虞歸晏錯愕不已,跑的可真快。其實她只是想叫他結一下賬而已,畢竟她身上沒銀子。
更何況,她何時答應他明日就要請他吃香酥雞了?
好在重尋譯雖然跑得快,但還記得離開的時候付了賬。
虞歸晏自酒肆出來後,天色已經快暗了,還不算太壞的是,雨停了。她琢磨了片刻,到底還是決定先去聞氏轉一圈,可惜重尋譯走得太急,未能來得及套他的話。
盡管方才見過了齊王二公子,他也似乎并不識得她,可也許是因着逆光而未看清也說不準。畢竟原身雖然以喬氏身份示人,可是身上藏着的玉佩卻是聞氏的。所以并不排除原身其實是聞氏人,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想被人發現身份而謊稱自己是喬家人的可能。
其實,也許她會選擇先去聞氏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她見過聞沉淵之後,隐隐明白了自己很大概率上不會是聞氏人而是出身喬氏,可心裏到底是有些膽怯的,她已經不是原身了,可她還沒有準備好到底如何面對原身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聞沉淵人設靈感來源于一句話: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