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邵時淵開始懷疑今天的真實性。
他晚飯的時候還在厭惡甘霖,而又猝不及防地經歷了被出軌,對小表弟已經不需要有任何意見,甚至能作壁上觀地欣賞甘霖對道德低下的哥哥要怎樣繼續糾纏,還沒得空收拾心情,離開這對表兄弟的低俗演出,又被極其相似地問上一句“你要看嗎”,看那個奇怪表弟下面的奇怪玩意。
更為荒誕的是此時的甘霖已經脫了睡褲,叉開腿抱住膝蓋,把下面那個畸形的地方慷慨地展示出來,任站在床邊的唯一觀衆查看。
邵時淵混沌如粥的思緒馬上被這幅奇異的景觀遏止了,人類并不值得多加貶斥的好奇心驅使他忘記羞恥,一瞬不瞬地盯着甘霖粉白陰莖下,那個小小呼吸着的瓣狀粉唇。
他已然參與到這次演出當中來,甘霖讓他無法置之度外。
“我的下面,你想看看嗎?”
“你有病?”
甘霖沒有介意邵時淵飽含抵觸的回答,轉而說起了別的:“你猜哥哥和嘉——靈——姐——姐,現在在做什麽呢?”
主卧的門框裏架起一條淫亂的街,甘霖站在路過的邵時淵對面,戴着微笑攬客,“你猜他們通過幾次電話?有過幾次這樣的聯絡……我記得時淵哥上次開會去了快一周呀,我可一直住在這裏——你猜哥哥和我,做了什麽?”
邵時淵攥緊拳頭,甘霖像畏懼暴力的女孩一樣,十分自然地瑟縮了一下,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于是楚楚哀婉地試探着問:“真的不想看嗎?你猜他有沒有看過?”
邵時淵被他說服了。
被甘霖語調裏不加掩飾的惡意,一種報複的快感,深深蠱惑了。
甘霖讓他果決離開的計劃迅速夭折,而成為一個滿懷不甘與怨恨的複仇者,如果有什麽辦法刺傷正在和譚嘉靈上床的餘楓,不正是和他親昵的表弟發生一點諱莫如深的關系麽?誰比誰更惡心呢?
這個想法讓他脊柱發麻。
邵時淵沉默觀望甘霖爬到主卧的床上,一股子女孩的嬌媚,像做過許多次那樣熟練,臉色泛上奇怪的紅色,讓他懷疑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早就爬過許多人的床,并于那一刻确信甘霖絕不只是男孩。
既而目睹他脫衣,展開腿,露出那個幼嫩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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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詭異了。
邵時淵只是站在那裏,垂眼一寸寸打量那個不該存在的地方,卻很難說出惡心或醜陋的話,它只是十分和諧地存在在那裏:毛發稀疏,陰莖是尋常男孩的大小,一種沒經歷過性事的純潔粉色,下面的女性器官只拉開一條淺紅的縫,大陰唇有些飽滿,看上去綿軟又緊致,也是一副無辜的未被打開過的樣子。
然而還是太詭異了,就像這個原本不該存在的小口一樣,邵時淵本人也根本不該參與這場低俗又惡劣的複仇,他的胃裏泛上一股不适,剛準備推門而去,圈套又幽幽開口:“不好看嗎?”
邵時淵擰着眉,才看到甘霖此時非同尋常的表情。
“是不是覺得奇怪……不是很有趣嗎?”
“他們都想看的,你不喜歡嗎?”
邵時淵把方才整理的衣物拿在手裏,出去了,只留了一句:“記得洗臉。”
我在哭。
我知道我在哭。
我還知道那個可憐的地方悄悄分泌了透明的液體,但被我吸住了,否則我會當場死過去。
邵時淵真的太奇怪了,他不羞辱我,不報複我,他好像真的一點也不恨我,只是産生了短暫的想要傷害哥哥的情緒而已,我以為他至少會碰我一下,但是沒有,他走掉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哭的呢?因為我好像的确失去他了,但又遠遠不僅如此,我在邵時淵的注視與離別裏感到一種禮貌的疏遠,我得到了他的尊重。
這已經足夠成為我流下無用淚水的理由,但更為卑劣的是,在明白他對恨我毫無興趣之後,我流下悲傷而僥幸的眼淚,幻想他或許會憐憫我。我想勾引他做點別的,像一個情婦一樣和他做點別的,可憐可憐我吧,你真的不打算用肉體來垂憐一下我嗎?求求你。
在報複餘楓的偉大使命之下,在想要獨占邵時淵的光明理想背後,我下賤的欲望再也遮掩不住,射精是對餘楓的強暴,那那裏呢!那個奇怪的地方,你為什麽要流水?
我好愛他。
我錯了,我錯了,邵時淵。
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歡那個正直的男人,因為太喜歡于是把想要接近他的心願扭曲得千奇百怪,創造一些癫狂的目的當障眼法,把注定落空的心願藏進連我自己都看不清的洞穴裏,就能忘記他不愛我這一事實,不對,就能忘記我愛他這一事實。
他不會愛我的,但我也決不允許餘楓被他愛。在沙玻璃背後,凝望他們交頸接吻的我想起了一切。我不想說。
還是來看看我的愛吧,邵時淵總是彬彬有禮,只會對觊觎哥哥的我擺臉色,我還上網搜過導師對他的評語,一籮筐千篇一律的好話,但我還是固執地相信他就是有那樣好。邵時淵甚至有些死板地對舅舅舅媽好,過年給他們買的禮品和自家的一模一樣。我都知道,他是最好的人。
我為他認真愛着戀人,凡事追求公正的性格感到深深着迷,餘楓讨厭他不動用關系幫忙,我偏偏愛着這一點。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或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會傷害我,你聽到了,他要我記得洗臉,他這個愚蠢的老好人。
我聽他的話,洗了臉,回到客房裏,開始睡覺。
我知道我不該這麽早死心,但邵時淵已經給了能給我的一切。
從前我會幻想他會更喜歡男孩的我還是女孩的我,我覺得男孩的可能性更多一點,他本來就是同性戀,加上最近兩年我一直不要臉地跟哥哥撒嬌,他肯定讨厭作為女孩子的甘霖吧。
我會因此更喜歡作為男孩的自己,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因為女孩的我令人痛苦,反襯男孩的我值得喜歡或鞏固。僅僅因為邵時淵喜歡哪個我,我就喜歡哪個我。這會減少我對女孩的我的負罪感。
今天過後男孩子的甘霖和女孩子的甘霖在我眼裏平起平坐起來,因為邵時淵哪個都不喜歡,哪個也都不讨厭了。
我覺得很幸福,雖然失去邵時淵這一事實讓我倍感痛苦,但我痛苦的根本來源已經被他成功化解,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可以公平地活下去,也因此,我現在流下的所有淚水,都無關從前撕裂的痛苦,而僅僅因為我失去了邵時淵。
我在十八歲這年擁有了一場自導自演的愛情,也擁有了一具不被評判或玩弄的身體。
邵時淵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的判斷一定是對的。
甘霖想,他一定是對的。
他耳邊時時傳來的竊笑和不懷好意的打量都漸漸遠去,像一個不被關心性別的初生嬰兒,在溫軟的襁褓中酣眠過去。
甘霖漸漸恢複了以往的神采,沒了偶爾令人側目的瘋狂,第二天一早就拎着行李回了校旁租住的公寓中,沒有多加關心此後為期不短的哥哥與邵時淵的分手拉鋸,決定積極參與大學生活,慢慢摸索往後要以怎樣的姿态活下去。
餘楓肯定會賣可憐,或者死皮賴臉進行一些懇求,再不濟也要訛邵時淵不少東西,甘霖一想那畫面就覺得惡心。跟舅媽打電話多少還是被迫聽了一點動靜,舅媽在說舍不得邵時淵這麽好的兒婿哎,甘霖稍一想就知道一定是餘楓搬出家長說軟話,邵時淵肯定顧及他面子不說破分手原因,甘霖有時候也真煩邵時淵那尊老愛幼的性子,一邊溫聲答應舅媽幫哥哥調解,一邊打開郵箱給邵時淵發了封郵件。
十月餘家過得愁容慘淡,他倒是在學校加了幾個社團,有事沒事一起去爬山,認識了不少朋友。甘通海,也就是他大伯,恭喜他考上本市的大學,提了輛車給他,順便念叨了幾句怎麽學的園藝,以後賣花啊?甘霖笑嘻嘻地說是啊,甘通海也沒辦法,只表示歡迎回甘家啃老。甘霖覺得萬事都挺順心的。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他抽空回舅媽家吃飯,他哥也在,看上去的确精神不好,對甘霖的态度倒沒什麽變化,甘霖心想邵時淵果然沒告訴他是自己領人捉的奸。
一點的時候座機響了,舅媽接了電話,大驚小怪地喊餘楓,說是時淵在樓下呢!你快下去!餘楓還沒來得及換鞋,邵時淵的聲音就從大喇叭座機裏傳了出來:
“不是找餘楓,叫一下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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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好差勁,但是沒關系,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