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邵時淵讨厭甘霖的時長約等于自己和餘楓在一起的年月。
那個不男不女的東西真的很惡心。
這當然是他氣急才會有的腦內想法,且本質而言并不針對甘霖異于旁人的體質,只是罵他“和自己親表哥過分親近”似乎沒有人身攻擊來得爽快,甘霖或許的确足夠令人讨厭,才能讓他這個算得上有涵養的人也忍不住在腦海裏用這等侮辱進行唾罵。
或許恰恰是有涵養讓邵時淵難以忍受甘霖對餘楓的過度喜愛,那個怪異的人總喜歡以一種雌雄莫辨的媚态,像蛇一樣往他的戀人身上滑,在餘楓耳邊用刻意咬得嬌軟的聲音喊:“哥哥。”
餘楓常常側頭朝他笑,眼睛彎得看不見了,肩上趴着的人就會很開心地摟緊他的脖子,再極其挑釁地朝邵時淵掀起一道眼光,讓邵時淵常常想把他的脖子擰斷。
等餘楓再轉頭時他又不得不繼續朝戀人微笑,心底把甘霖捅成了篩子,卻還要一派和藹地端起年長者的姿态,問甘霖:大學過得怎麽樣呢?軍訓累不累?
國慶假期,甘霖剛軍訓完沒多久,曬得黑一道白一道,倒讓他偶爾白得不健康的臉顯得有了些朝氣。他的身體因為特殊緣故,大概算不上好。
餘楓曾向邵時淵袒露過表弟非同一般的身體構造,那會兒他們雙雙學成歸國,餘楓本科畢業進入下屬甘氏的一家公司任職,邵時淵則研究生畢業,決定和戀人一起回國,在科學院繼續讀博。
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甘霖才十六歲,念高二,邵時淵去餘楓家拜訪時才見到這個打小寄養在表親家的小孩。當時的甘霖不會讓人有什麽異樣的想法,只是生得好看,還是會讓女生頻頻側目的青春男孩陽光健朗的好看,初見他時笑着喊“時淵哥”,咧開一排整齊的牙齒,帶了點十六七歲獨有的傲慢,卻很聽舅媽話地小跑給他遞茶,短發利落地刺穿空氣,被餘楓揉了揉腦袋,就回自己房間打游戲去了。
這當然沒有任何問題,邵時淵甚至是有些喜歡餘楓這個小表弟的,偶爾在餘家遇到了還會頗有家長風範地問問成績,或者帶點小禮物,熟悉些了還見過這小孩風火輪似的溜出門,要時淵哥給他打掩護,做什麽去?約了女朋友啦。
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下,見到舅媽往玄關來,馬上縮到剛進門的邵時淵背後,“走了!”
等過了小半年,邵時淵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他和餘楓剛聊過同性戀過幾年在國內就能結婚領證的話題,兩個人感情已經趨于穩定,甘霖是彼時唯一的變動因素,在齊如梳齒的生活中,刺出來一截,惱人地一紮,那記憶和厭惡是要加倍銘心的。
甘霖開始纏着餘楓了。
起初只是對話增多,後來發展到親昵的肢體接觸,邵時淵越看越不對勁,這小孩還常常用一種帶了些惡毒的笑表情望自己,讓他覺得皮膚被蜇了一下。他和餘楓談了談。
“他的身體……有些問題。”餘楓有些抱歉地向邵時淵解釋,“霖霖看上去是男孩,其實也有一套比較完整的女性器官,最近大概是失戀了,我又是哥哥,他可能是會有點……黏我。”
“而且你看他那麽白,”餘楓有些傷神地補充,“這樣的身體總歸是一種缺陷。醫生在他生下來的時候就說,是很難健康長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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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時淵也震驚了良久,最終和交往的這一年來一樣,很容易地妥協在餘楓難得示弱的語氣裏,并未多加思考甘霖雙性且短命,和他愛黏着哥哥之間有什麽必然因果。他很久之後才逐漸明白,那不過是餘楓十分擅長的倚弱賣弱,一種利用善良的鬼把戲。
便稀裏糊塗又自然而然地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甘霖大一了,十八歲,身高竄了竄,骨架卻不十分大,從前狡黠讨喜的笑日益陰軟起來,邵時淵都快要忘記從前那個明朗的男孩了。
他走近抱得十分緊的兩人,用力拍了把餘楓的背,甘霖佯裝乖巧地起開去餐廳了,餘楓則好好好地應,湊上去抱了一下生氣又不屑發作的邵時淵,被啃了一下臉。
邵時淵箍着他,陰沉着表情掐他的屁股:“你還笑。”
餘楓總是笑這點也讓邵時淵很不滿,他也提過不少次,而餘楓在那廂認真的時候還要笑,好像邵時淵很不懂事一樣,似乎在說他小題大做,還有一種邵時淵并未看穿的得意,便笑着搪塞到了現在。
“哥哥,”餐廳那邊傳來一聲惹人厭煩的聲響,“來吃飯呀。”
“好。”餘楓稍微偏頭,越過邵時淵的脖子回話,“馬上就來,你先吃。”
便又傳回一聲乖巧懂事的好,邵時淵聽得翻白眼,覺得餘楓其實是個“直gay癌”,鑒不出甘霖心懷不軌,仗着表弟的名頭占便宜。
他又會有些惡毒地想,算了,理解一下吧,不男不女的小孩,纏着哥哥大概也的确可以理解,難道真能有女朋友?
怪吓人的。
做好思想工作,才跟餘楓一起去餐桌,吃飯的時候也不多說話,聽甘霖有一搭沒一搭地念叨,說軍訓累,班上同學卻還不錯,教官有些嚴格,把他單獨拎出來走了幾次正步。
“看你好看。”邵時淵陰陽怪氣地說了句,餘楓踢了他一腳,笑着應甘霖的話,小孩只掃了邵時淵一眼,又接着跟餘楓聊天了,還诓了他哥千把塊錢當零用。
吃到中途甘霖又很做作地說,“哎不說我了,大學也就那點事,哥,你前幾天跟我說工作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麽?解決了嗎?”
邵時淵聞言也來不及讨厭甘霖了,側頭關心起戀人,“怎麽了?新項目很累?”
“還好的。”餘楓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點疲态,讓邵時淵有些自責,他最近在跟一個科研小組,對戀人的關心的确有點少,還老愛吃小表弟的閑醋。好像的确有失年長戀人的責任。
他給餘楓夾了片愛吃的裏脊肉,低聲道,“哪裏還好了,最近回來得比我還晚。”
餘楓沒回話,吃了幾片肉才緩緩開口,原來難接洽的是甘氏和邵家公司的一個項目,邵家那邊态度比較模糊。
餘家夫婦不過普通單位的職員,餘楓是借的早就逝世的姑姑,父親的妹妹,即甘霖的母親,而進的甘霖父親那邊的家族企業。甘父是甘家的小兒子,在甘霖五歲的時候因為一次空難離世了,那時起甘霖便被大伯安排寄養到了名不見經傳的餘家。他體質特殊,甘家有耐心又有善心養他的人幾乎為零,甘通海的決定看似疏離,本意卻是希望小侄子能平安長大。
他坐在餐桌對面,看表哥那張純善的臉要怎樣賣可憐,不失所望的,抱怨很少,摻雜的不好意思居多。
好像他根本沒有想要開口同邵時淵說這件事,是甘霖恰好一提,邵時淵再關切一問,從前全是出于“我怕你難做”的貼心而沒有說過。這般合情合理下,邵時淵再怎麽不參與邵家事務,也要動搖一番,否則似乎讓戀人受了委屈,他肯定是這樣想的,甘霖漠然地望着邵時淵那張斯文又刻薄的臉,長得這樣聰明,偏偏內裏塞了一肚子心軟和愚善。
然而邵時淵也毫不令人失望地,抿了一下唇,對餘楓說:“再多溝通會兒,別氣餒。”
絲毫不說自己會幫什麽忙。
餘楓垂眼點了點頭,也沒繼續說什麽。
甘霖心想,今晚有戲。
果然,八點多的時候餘楓朝邵時淵說公司臨時有事,要出一趟門。邵時淵在門口給他攏了攏衣領,有些舍不得他這麽累,想吻一下餘楓,對方似乎很趕時間,拉開門把手說了聲“走了”就沒有回頭。
邵時淵沒有多想,自顧關了門,回頭琢磨要怎麽跟客房裏的小怪物相處,就見到對方一臉興奮地竄了出來。
“時淵哥,我給你看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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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有點瘋的,希望後續能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