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見了口紅,剛才還心如死灰的孔英卓,好像連大腦都一下活絡起來了。
他猛地想起,今年早些時候,無意間曾聽同學提過一嘴,世新大學入職一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
既然徐建新的照片跟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估計年紀也大差不差,那這消息,指向的應該就是他。
這個年紀,能成為教授,一定是驚才絕豔的。
而他的專業,蘇哈提到,是化學制藥。
藥與毒,自古一體兩面,制藥的天才,多跨一步,往往就是制毒的翹楚。
然後,從另一面來看,一路上的經歷,說明自己現在所在這個東南亞國家,成年都在打仗。政府軍,反叛軍,還有各路的民間組織,互相間的關系複雜得像蜘蛛網。
打仗需要什麽?
歸根結底:錢!
武器、軍饷、後勤,哪件不要錢?
錢怎麽來得快?
答案呼之欲出,這邊的傳統藝能,就是販毒。
但是,在為自己課題查找資料時,他也注意到,如今,毒品市場也更新換代了。傳統的、從植物中提取的毒物,例如海洛因,因為提純難,價格高,并且對人的生理傷害過于明顯,容易被發現,市場占有率正在逐步下降,冰毒、k粉這些毒物則呈不斷上升的趨勢。這應該給了這些軍閥或黑幫不小的壓力。
身後的人推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前方是一扇木質的大門,厚重,密實,門後似乎藏着一個黑洞。
孔英卓絞緊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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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進這扇門前,他能否推理出來,這些人計劃綁架徐建新,具體是要幹什麽?
一個細小的點跳到他腦海中來。
查資料的時候,他曾經有一個一閃而過的詫異:據官方披露,去年江北省繳獲的冰毒,比前年、大前年高整整一個數量級。
當時因為他的課題是心理研究,并沒有追究這個細節。可此時想起,凡事都該有個原因。
如果緝毒的人員、裝備在一年內沒有質的飛越,那麽,原因會不會是冰毒的産量提高了呢?
比如說,某種原料的成本大大降低,或者能用化學方法快速制備出來。
這想法讓他打個冷戰,說不定……徐建新在國內,已經早就開始涉足此領域了,以至于聲名遠揚到了金三角。
自己也真是夠倒黴,跟徐建新長得仿佛雙胞胎,那天又剛好出現在同一所大學附近,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過,既然被認錯了,那将錯就錯,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孔英卓打定了主意的同時,高個子推開了面前的門。
寬闊的房間裏只有三個人,在一扇非常長且寬大的橢圓形棕木桌子之後,為首的一個坐着,軍官裝扮,樣貌有明顯的東南亞特征,黑黑瘦瘦的。旁邊站着兩個人,一個戴眼鏡的華裔,像是翻譯或文書。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官,可能是警衛員。
軍官用眼神示意,身後押送的兩人把孔英卓放開了。
孔英卓踉跄幾步,雙手撐上了桌子,身體前傾,突然發出了炸裂的大吼:“不就是麻黃堿嗎?!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他身高夠高,讓這個動作更充滿壓迫感。
突如其來的爆發吓得身後兩個匪徒都一激靈,在他們印象中這個人質一路都溫和無害。
而軍官身後的武官,第一時間拔出配槍,指着孔英卓的腦袋。
黑洞洞的槍口讓孔英卓感到頭暈。
但他盡量不表現出來,僅僅顯出一絲回避,可牙齒依然咬得格格響。
他的動作、反應,是設計過的。
坐着的軍官瘦弱、矮小,甚至有幾分其貌不揚,臉上一直沒有任何表情。這說明,他不是一個靠匪氣發家的黑老大,八成是那種喜怒不形于色,下手又狠又黑的領導者。而這種領導者,會出于理性的判斷,更好地展示自己的“寬容”。
果然,凝滞的氣氛持續了兩三秒,主位的軍官終于開了口,并經過身旁的文官翻譯出來。
“徐先生是個爽快人,知道所為何來,我們就好談了。路途遙遠,照顧不周,我代替他們,向您道歉。”
只有孔英卓自己聽見,咚的一聲,那是他心髒落回原位的聲音。
他猜中了,這幫人綁架“徐建新”,是為了原料制備,而因為他猜中了,完全做實了自己“徐建新”的身份,這幫人不會輕易再懷疑。
他還是做出怒氣滿滿的樣子,伸出胳膊,展示一路上被捆綁的青紫印跡。
軍官又做出一個眼神的示意,身後的武官上去,對押送英卓來的兩個男人左右開弓,啪啪各扇了幾個耳光,清脆的回響在寬闊的大廳裏餘音不絕。
“下去吧,還矗在這裏,惹貴客生氣?”
兩個男人眼中有不忿,但不敢多說,各自鞠躬退了出去。
孔英卓這才坐下。
黑瘦軍官的臉上浮現一絲禮貌的笑容:“徐先生,賞光吃頓便飯,喜歡什麽餐食?中餐、本地菜、還是西餐?”
“我要吃牛排,”孔英卓絲毫沒客氣,“五分熟,一面煎焦一些,午餐的話,我的習慣是配意大利粉,不過薯泥也能接受——但是要紅皮的馬鈴薯。”
現在他越是虛張聲勢,越是讓人相信他是徐建新。
“沒問題,”翻譯官傳遞着主人的話語,卻露出比主人友善十倍的笑容,“這些不過是最小的要求,如果徐先生能夠與我們合作,您會得到裝滿這間屋子的鈔票。”
“我還沒答應跟你們合作呢,”孔英卓冷道,“下午帶我去看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