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依然在車上,英卓依然被五花大綁,不過由後座換成了前座,這樣他坐在開車的女人的旁邊,女人一手搭在窗邊,一手握方向盤,身體呈現放松的姿态,沒有看向英卓,使得他要對她講話,只能轉過頭去。
“難道說,你什麽都不為,只是為了仇富?”
“如果這樣,你大可不必,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富家子弟的日子就一定好過嗎?”英卓說着,有些不自覺地激動起來。
“從小到大,爸爸沒有陪我過過一個完整的生日,別的小朋友羨慕我有昂貴的禮物,他們卻不知道,我躲在冷冰冰的被子裏哭泣,多麽羨慕他們有爸爸媽媽陪伴他們。”
“這種感覺,你有經歷過嗎?你能懂嗎?”
“可是,等我長大,才明白爸爸也有他的苦衷,一間公司,幾百上千員工的責任都在他身上。如果他的公司失敗,這麽多人的生活都要受到影響。所以,他又怎麽敢懈怠。”
“可說回來,即使企業虧損,只要員工上班,總都還拿得到薪水,就算企業倒閉,總有資遣費,他們摸摸鼻子可以去找下一份工作。可老板,你口中的‘富人’一睜眼睛,所有的困難都在他頭上,如果企業失敗,那他就是傾家蕩産!”
“這樣的壓力,這樣的感受,你又能懂嗎?”
“還有,從小到大,我的一切成績,都成了父親的庇蔭,那些家夥,從來看不到他們睡覺時我在苦讀,他們玩耍時我被送去學鋼琴、油畫、外語,他們開口閉口只有那一句‘還不是有個有錢的老爸’!”
“這種感受,你又能懂嗎?”
英卓說的激動,不顧斯文形象,有口水從嘴角噴出來,而最後,因為他說的太急,上不來氣,竟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嗽中,女人終于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還是帶着一抹淡淡然的微笑。
英卓期待地看向她,是他終于把話說到她心裏去,不再如泥塑木雞一樣嗎?
結果,下一個畫面:
他依然被五花大綁,只不過嘴裏多了一條抹布……
天漸漸黑沉下來,車窗兩邊閃過零星燈火,繼而一些低矮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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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小鎮。
女人跳下來,拉開車門, 簡短兩個字“下車!”
然後她擁着他走進一家旅店,這種鄉下地方的小旅館挂着廉價的霓虹燈。
櫃臺的小妹看了他們一眼:“一間嗎?”
“是啊,”女人嫣然一笑,答道。
小妹又看了他們一眼,仿佛确認他們是一對情侶,然後道:“180,先交押金。”
英卓看着她在簡陋的登記本上寫寫畫畫,自己的腰挺得筆直,甚至于僵硬。
這會他沒有被綁,也可以說話。
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女人伸在他風衣裏,外人看上去抱緊他的手裏。一支迷你的手槍正抵住他的脊柱。
小妹把兩人帶上三樓,七拐八拐地到了房間,關上門出去了。
房間裏有股黴味,英卓下意識捂住鼻子,他富貴慣了,幾乎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簡陋旅館。
然後他目光落到房間裏僅有的一張大床,鋪着白布的床單。
“這,不好吧……”
“怎麽,你想住另外一間,然後趁機逃跑嗎?那樣的話是不好啊,”女人本來在收拾行李,轉頭看他,突然笑靥如花。
“沒,沒有,”英卓忙搖手。
環視一圈,他又說,“總有洗澡的地方吧?”
“那不是?”女人一邊挂衣服,一邊指了指房間裏一扇小門。
“那,那我先去洗澡了,”英卓閃進門裏,仿佛有些心虛似的。
英卓進了洗手間,馬上把門闩拴上,耳朵貼着門聽了一分鐘,确認女人在各種拾掇,房間裏一直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然後他打量這窄小的洗手間,好在,有一扇破破爛爛的窗戶,還有浴巾、浴簾等物。
他摸了摸身上,不出所料,所有的錢包,通訊設備等都不在了,就只有衣服而已。
就算這樣,也得跑啊!
他心一橫,把外套脫下來,連上房間裏本來備有的浴巾,盡最大力擰成繩子,兩端打結系住,他用力拉到胳膊上青筋都爆出來以使他們銜接得緊。
做這些時他同樣小心地不發出聲音,中間推開窗戶發出腐朽的吱呀一聲,讓他忙停手跳回浴簾裏去,再小心翼翼地探頭出來,确認女人沒有發現異狀而來敲門。
終于都連接好了,他費力地從窄小的窗戶擠出去,順着那根白色的“繩索”向下攀爬,艱難地選擇每一個可以踏腳的地點。因為建築的老舊,當他踏在一塊突起的磚頭上,磚頭竟然破碎掉了,撲簌簌地滾下去,驚得他倒抽一口氣,用全力抱緊繩索,在空中擺蕩了半天才恢複神智。
如果這時有一只鏡頭,就會拍到他艱難的移動,恐慌的神情,像一部動作電影。
好不容易,他從三樓攀到了二樓,只要再攀一些,就可以落地了。
這時,上方有什麽東西閃閃發光。
英卓疑惑地擡眼,然後愣住了。
那是打火機的火苗,搖曳着,正在靠近浴巾和衣物連成的“繩索”,同時亮亮地映照一張笑靥如花的面龐。看着他像一只蜘蛛一樣挂在半空……
英卓長嘆一聲,把臉埋到了衣物中。
被拉上來的英卓盤腿坐在白布的大床上,雙手被綁在一起,放在腿間。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到底想拿我怎麽樣?”
“就算是死,你也得讓我當個明白鬼吧?”
女人還是不應他,卻起身爬上床來,膝蓋和手掌共同着接觸床面地向他挪動,直挪動到很近的距離。
短短一瞬間,英卓的神情混雜着緊張,驚詫又有點期待,因為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上,她挪到離他太近了,對他笑,她淡淡的呼吸都可以吹到他臉上,她又其實很漂亮,他的臉不自覺地都紅了。
此時,她伸出手來,放在他心口上。
然後,輕輕……一推……
英卓保持着雙腿盤坐的姿勢翻滾下去了……
他在床下懊惱地捶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