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變化
參加生日宴後, 謝厭的生活又恢複原來的平靜,只是抱着手機的時間不知不覺多了不少。這天謝厭被楊望王肅兩人拉出來吃烤肉,三人等菜上的間隙, 王肅和楊望就聊起最近的八卦。
“聽說鐘家鐘子俞的腿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謝厭不是參加他生日宴嗎,是不是真的。”
兩人說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 壓低聲音鬼鬼祟祟的看向謝厭, 想從他這裏尋求一個答案。
“什麽?”
謝厭驀然擡頭看向兩人,停在屏幕上的指尖不小心點下, 還沒有寫完的消息瞬間發出去。
鐘家大張旗鼓的舉辦鐘子俞二十六歲生日就是想在生日宴上将他腿已經好了, 之後将進公司工作消息傳出去。
畢竟鐘子俞腿傷的這兩年受了多少非議白眼嘲諷, 還有不少人覺得他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各種謠言傳播。
謝厭在宴會剛開始一會就離開了, 這兩天一直為茶館的事忙前忙後, 距離大家談論的話題中心那麽近,卻又那麽遠。
謝厭低頭看屏幕,才發現剛才編輯到一半的消息早已經發出去, 對面發了個問號過來。
謝厭提起一口氣,突然覺得心裏有些堵,每個人都知道的事自己不知道,謝厭有些恍惚,兩個人每天都在聊天, 自己卻從來沒有關注過他的腿,刻意避着這個話題, 到底是為誰好?
謝厭有些厭惡自己的自以為是。
“你們先聊, 我還有事先走了。”
楊望和王肅疑惑的望着匆匆忙忙出門的謝厭, “這烤肉都沒上來呢,不吃了?”
“你們吃,我請。”
謝厭提着外套匆匆穿過烤肉店,直接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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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休息位的手機震動好一會,無人接聽後主動挂斷。
電話無人接聽,謝厭挂了電話,上車啓動。
鐘子俞從複建室出來拿到手機,才發現謝厭給他打電話。
望着未接電話,鐘子俞有些疑惑的挑眉,點擊回撥。
療養院外是一大片嫩綠的草地,穿着連衣裙的小朋友帶着父母在放風筝,只是今天萬裏無雲也無風,天際只有一道飛機劃過後留下的白色軌跡。
謝厭停好車,手機剛好響起來。
“找我什麽事?”
謝厭眉眼開朗,說話聲音也帶着點笑意,“我在療養院外面。”
“5321。”
鐘子俞沒多問什麽,直接将房間門牌號告訴他,倒是避謝厭去詢問的步驟。
兩個人就只有舉着電話,謝厭聽到對面鐘子俞淡淡的呼吸聲,一長一短,鐘子俞将手機放在腿上,對面傳來皮鞋踩着地上噠噠噠和電梯開門的聲音。
謝厭就這樣舉着電話走進電梯,五樓只有一件病房,其他的都是什麽主任教授的辦公室。
鐘子俞聽到他出電梯的聲音,操控輪椅往門邊過去。
“你——”
謝厭舉起手,剛準備敲門,就見門從裏面打開,鐘子俞仰頭看他。
“耳朵可真好。”
謝厭踏進病房,藍白色的空間面積很大,東西卻很少,休息用的沙發,還有一個櫃子,牆邊還放着一些黃色大箱子。
謝厭看向鐘子俞,頭發稍微淩亂的貼在額見,臉色微紅,嘴角浸血,應該是剛才複建時咬到的,圓形衣領露出一小截白淨的脖頸,喉結上下移動。
鐘子俞擡眸就見謝厭望着他,眼眸沉沉,黑得深不見底,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情感暗流湧動,只等沖破主人心底那道防線。
“恭喜你。”謝厭懷裏抱着一束百合,環顧一圈室內也找不到适合擺放的地方,就将就抱着了。
“謝謝。”
鐘子俞嘴角扯了一下,臉上還是帶着如同往常一樣笑意,只是今天的笑沒有往常那麽真誠。窗外小朋友和父母努力了許久,風筝還是飛不起來,她爸爸蹲在她面前不知道說着什麽,很快一家三口就離開了。
謝厭走到落地窗前,明淨的玻璃倒影出兩人的身影,一高一低。
“怎麽會想着過來。”
鐘子俞視線從窗上離開移向目不轉睛盯着他的謝厭,他兩個月前從容縣回來後,接受醫院商量好的手術方案,很快就安排手術。手術很成功,只是他将近兩年沒有站起來過,被安排到療養院休養,慢慢在做一些肌肉訓練。
“聽說你手術很成功,”謝厭看向還坐在輪椅上的鐘子俞,神情有些心虛,每個人都知道鐘子俞好了,只有他最後知道。
“我還以為幾天不見你想我了。”鐘子俞撇了眼謝厭,笑容揶揄。
“以後都住這裏還是回家。”謝厭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環視一圈病房,雖然空間很大,環境也不錯,但無端讓人覺得壓抑。
“回家,定期過來。”鐘子俞習慣謝厭對這些觸及情感方面的話題避而不談,也沒什麽感覺。
兩人在病房待了一會,等護士過來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離開療養院。
“你要去公司上班?”
謝厭開車,鐘子俞坐在後面,療養院前面這條路沒什麽人和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嗯,這個月底。”鐘子俞點頭,神情有些恍惚,如果沒出意外的話,他其實已經在公司工作好幾年了,物是人非,兜兜轉轉仿佛又回到原點,手術一成功,似乎過去那兩年只是做了個夢,醒來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鐘子俞。
只是他知道終究不同了。
謝厭車開得很穩,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原本從療養院到鐘家只需要一個小時,他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小心點。”謝厭送鐘子俞回來,他的車上沒有升降導板,只能人工将鐘子俞抱下車。
先把輪椅放在車邊,謝厭俯身進車裏,一只手摟着鐘子俞的腰,一只手從他腿下穿過。
“其實你不用……”鐘子俞話沒有說完,謝厭雙臂發力,輕松将鐘子俞抱起轉身放到輪椅上。
“你剛才想說什麽?”
謝厭拉了拉衣服,邊問鐘子俞話邊準備推他進院子,一擡頭就見鐘母站在中式雙開門前盯着他和鐘子俞,神情詫異。
“媽,你這是要出門?”鐘子俞神情淡定,見鐘母穿得正式,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随意的問道。
“阿姨。”謝厭微笑着和鐘母打招呼。
“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晚上家裏沒人,你們自己吃飯。”鐘母說着要離開,卻沒有走,反而跟着鐘子俞和謝厭返回屋裏。
“知道了。”鐘子俞撇了眼他媽,然後看向謝厭,“你自己找地方坐,我去換衣服。”鐘子俞叮囑一句,留下謝厭獨自與鐘母待在一起。
“好。”
鐘子俞的背影消失在客廳,謝厭和鐘母面面相觑,安靜片刻,鐘母往沙發邊走去。
“坐,”鐘母坐下,然後擡頭看向謝厭。
謝厭順着坐下,與鐘母視線相撞,從鐘母一系列行為,他知道鐘母應該有什麽話要對他說。
“謝厭,之前貿然找你爸商量兩家聯姻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原本想着你們兩個人相處不錯,子俞也很……喜歡你,所以沒和你商量就擅自做了決定。”
謝厭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腕,“阿姨不用放在心上,感情這事誰也說不定。”
“嗯,你們年輕人的感情我也說不清,但是子俞是我孩子,我還是比較了解,如果你沒有聯姻心思的話,就——離他遠一點吧,”鐘母看向謝厭,語氣輕飄飄的,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只是說出的話卻那麽殘忍。
謝厭心裏一震,像是被什麽砸中了似的,猛的擡頭看向鐘母,張嘴想說什麽。
“你們在聊什麽?”
謝厭話還沒出口,鐘子俞的聲音在客廳側面響起,身影也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還有事,先去忙了,你們兩個好好玩。”鐘母避重就輕,提着包噠噠噠的就走了。
謝厭轉頭就對上鐘子俞探究的神情,起身的動作頓了頓,狡辯道:我們只是随便聊聊,”
“是嗎?”鐘子俞皺眉看向謝厭,他就是去換個衣服的時間,謝厭和他媽又聊了什麽。
“沒事。”
謝厭搖頭,鐘子俞見他不想說,也就不在勉強,“要看電影嗎?”
鐘子俞想起謝厭似乎挺喜歡看電影的,拿出平板準備投屏。
“不用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謝厭阻止了他的動作,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準備走了。
“不吃晚飯?”
“不了。”說完謝厭就匆匆走了,鐘母的話終究還是影響到他的思緒,他竭盡全力也只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心裏的波濤翻騰只有他明白。
鐘子俞目送謝厭離開,轉身讓人把謝厭剛才送的百合插起來。
謝厭沒回家,而是去了茶館。
茶館桌椅已經安裝上,謝厭随意找了個地方坐着,他今天聽到鐘子俞腿好時,心中的喜悅不言而喻,但是随之而來更多是愧疚。從他們認識,鐘子俞對他就像相識多年的好友,一直溫和以待,謝厭不是沒有情感的物品,怎麽可能看不出鐘子俞對他的特殊。
只是他對書中的一切抱着排斥态度,忽視鐘子俞是個活生生的與他一樣的人,有溫度、有情感、會痛苦。當鐘母那句如果不想産生其他關系就遠離的話說出來時,強烈的抗拒湧上腦子,讓他差點就在鐘母面前失言。
他不想遠離鐘子俞。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去,太陽被黑暗吞噬,赤白的路燈亮起,香樟樹影搖曳,行人慢悠悠的走過,時不時有人擡頭看向街邊突然出現的茶館。
謝厭起身回家,他覺得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改變,只是他一直在自我欺騙,兩人沒見的那兩個月,他做了多少次心裏建設,給自己做了多少次暗示,才沒有去聯系鐘子俞。
可是拿到那張請帖時,命運般的喜悅陡然降臨,那手串的意義對于他來說不亞于生命,可是又有誰會把與生命同等重要的東西送到別人手中呢。
謝厭想起鐘子俞手腕上的珠子,心動至上,只是他一直在強迫自己不在意。
第二天,鐘子俞剛起就接到謝厭的電話。
“你什麽時候去複建。”
電話那頭謝厭的聲音與之前格外不同,帶着一股子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柔,鐘子俞手裏的襯衣瞬間掉落。
“你——”鐘子俞彎腰撿起襯衣抖了抖,被他的聲音撓得心癢癢的,一向平靜的心竟蕩起絲絲漣漪,一時之間無言。
“怎麽了?”還是熟悉的聲音,只是之前刻意營造的疏離感蕩然無存,只剩下溫柔。
鐘子俞确定自己這次沒聽錯,就是溫柔。
“沒事,一周去一次就行。”
鐘子俞的腿才做完手術沒多久,現在也只是做一些簡單的肌肉訓練,真正的複建還得等一段時間。
“一周一次的話,那下次就是下周三,今天有事嗎,茶館裝修得差不多了,要去玩嗎?”
謝厭一次說了那麽多話,鐘子俞将手機拿下來撇了眼屏幕,發現沒接錯電話,頓時眼裏興味一閃而過。
“可以。”
“那我過去接你。”
挂了電話,鐘子俞握着手機思索了幾秒,謝厭只是和也媽待了一會,就有這麽大的魔力。
昨天謝厭先來他家再去的療養院,鐘子俞收到他媽給他發的消息,早就知道謝厭會去療養院找他。
他也知道他去換衣服的間隙,他媽肯定會和謝厭說什麽,但是他也沒阻止。
他只是想給自己一次機會,創造了一些小巧合,現在看來結果喜人啊。
鐘子俞将襯衣丢進衛生間髒衣簍,重新拿了件衛衣出來換上。
謝厭打完電話,興沖沖的就往外跑去,連早餐都沒有吃,謝倦好奇的盯着他的背影,謝父仿佛沒看見似的,神游在外。
“爸,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謝倦見他爸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神情,有些擔憂的問,他已經習慣他爸時不時的坑他們一下了,謝倦有些擔憂他弟弟。
“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知道些什麽。”謝父不屑的看了眼自己大兒子,放下筷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