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秋天的木蘭圍場比春天似乎更開闊。
這一次沒有帶惇妃和容妃過來,宮人們提前準備好了行裝,珠錦把頭發紮起來,頭上戴了一頂小帽,與豐紳殷德并肩騎馬行走,看起來就像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
“上次來這兒時你年紀小,也沒親自上馬打獵過,不知道這些年來有沒有進步,咱們比一比如何?”珠錦向豐紳殷德發起挑戰。
豐紳殷德也愛玩,但他骨子裏還是個文人,又看到珠錦非常自信,很害怕自己輸了丢臉,對這種事情勝負欲很強烈,緊張得很。
“奴才自然是及不上十格格的。”豐紳殷德笑着說。
珠錦多瞧了他兩眼。
他們兩個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上次見面時,豐紳殷德還沒完全長開,與珠錦記憶中的小孩子沒什麽區別。如今再相見,珠錦才恍然發現那個小不點已經成了大人。
豐紳殷德的父母都是美人,他的長相随了馮氏多一點,只有眼睛和嘴巴像和珅,看着是聰明相,有幾分狐貍似的狡黠,但是輪廓過于柔和,神情也沒什麽攻擊性,反倒透出一種淡薄無争的溫和。
“還沒開始比呢,就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了?”珠錦不高興地嘟囔了一聲,揚起馬鞭,往豐紳殷德那裏小跑幾步,附身拿起他的弓箭,塞到他手裏,“必須比,你不陪我玩,那多沒意思。”
豐紳殷德只好笑着答應她,“奴才遵命。”
乾隆已經沒有那個精力打獵了,他坐在樹蔭下面,看着遠處的嬉笑打鬧的年輕人,“他們兩個自幼就感情好,如今長大了也沒變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和珅也沒去玩,就陪在乾隆身邊,與他說話解悶,“皇上說得是。豐紳殷德平日裏見不到十格格的面兒,每次念起她了,就去看看他養的那只兔子。”
“這麽久了,兔子還活着呢?”
和珅道:“豐紳殷德可把它當成了寶貝,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還要按時放它出來溜一圈,若是稍有精神不濟,便尋大夫來診治,一直沒得過什麽病,被養的好好的。”
“他有心了。”
乾隆看着身穿男裝在遠處騎馬的珠錦,好像一不留神,她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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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确實随了自己,腰細腿長,身量在女孩子裏算得上高挑。她穿了一身紅色,更襯得膚白如雪,明豔動人,豐紳殷德在她旁邊也成了陪襯。
“十格格射中了一頭鹿!”侍衛帶着路過來,大聲禀報。
“好好好,賞!”乾隆大手一揮,慷慨道。
乾隆想起來,上次他帶珠錦來木蘭圍場的時候,珠錦只有一丁點大,馬都騎不了,只能被他帶着一起跑跑,過把瘾。
珠錦旗開得勝,給了豐紳殷德不小的壓力。
豐紳殷德努力把精力從她身上轉移,放在獵物上,可是還是忍不住關注前方鮮紅的身影。他打馬追在珠錦身後,想到再過幾個月,就要把她娶回家裏,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滿足。
不知不覺跑了一圈,兩個人回到起點,珠錦動作利落地從馬上下來,“汗阿瑪!我射到了不少東西,汗阿瑪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乾隆從樹蔭下站起來,“都多大年紀了,還咋咋呼呼的,沒個女孩子的樣。”
珠錦笑嘻嘻地湊過來,“剛才只記得打了中了不少獵物,也不知道具體有幾只,在哪兒呢?讓我瞧瞧。”
旁邊的侍衛站出來,“格格往那邊看。”
被打中的動物身上都帶血,除了珠錦射到的那頭鹿,其他全都沒有放在乾隆眼前過,只遠遠地堆在一邊,倒也沒離開過視線。
珠錦順着那個方向一看,發現也不是很多,應該還有一部分遠處的,沒來得及送過來。她回頭喊着豐紳殷德,“走啊,一起過去看看,是誰贏了。”
“自然是十格格勝了。”豐紳殷德道,“我技藝不精,比不上十格格。”
和珅一直關注着兒子,除了豐紳殷德,怕是沒人比他更清楚。他怕乾隆問責,也怕珠錦心裏不快,提前一步板起臉來,質問豐紳殷德,“你打了幾只獵物?”
豐紳殷德道:“回阿瑪,兒子一只都沒打到。”
珠錦看向他,乾隆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豐紳殷德說:“與十格格在一起,奴才心裏再沒有其他了。偶爾看到有山雞野兔受驚而逃,也來不及搭弓射箭,故而一箭未發,什麽都沒有獵到。奴才心有旁骛,未能認真相待,還請皇上和格格責罰。”
“真的?”珠錦覺得有點假。
她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豐紳殷德對自己的感情是愛情,聽到豐紳殷德這番話,只覺得他太誇張了。難道是不想輸的太難看,所以用自己來當借口?
乾隆卻很相信豐紳殷德的說辭,并且笑罵珠錦,“真是不解風情!朕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不解風情的女孩子!”
珠錦道:“反正我就這樣了,你們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都改不了的。”
豐紳殷德偷偷看珠錦,越看她,越覺得歡喜不已,不敢把視線放在她身上,可又忍不住,想再多看兩眼。
珠錦與豐紳殷德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爽朗、明麗,活潑好動,在什麽人面前都能說得上話。豐紳殷德沉默寡言,與人聚會時,總是會被忽略。
以前他阿瑪得勢,好多人上趕着讨好他,豐紳殷德還沒感覺出來。後來阿瑪在朝中變得艱難,豐紳殷德也能感覺到,往日那些朋友離他越來越遠。
最初他并不知曉這是父親的緣故,只以為是自己性子不讨喜,交不到朋友。
珠錦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渴望成為的那種人,再也沒人比珠錦更好了。豐紳殷德與珠錦認識的時間越長,對她的喜歡就越多。
他所作所為,都是發自真心,确實對這位未過門的妻子充滿了憐愛,甚至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對她。
珠錦盯了豐紳殷德一會兒,發現他還是之前那副腼腆害羞的樣子,垂眸避免視線接觸,并沒有看出什麽情義。豐紳殷德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的?
珠錦不以為意,剛才騎馬跑了一身汗,水芝她們提前備好熱水,珠錦在帳篷裏清洗了一下,換了身幹淨衣裳才出來。
永琰留在京城監國,這次只有永璘一個人跟着過來。
永璘雖然受寵,爵位卻沒有永琰和珠錦他們高,只封了個貝勒。
不過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整天在外面胡亂跑,成了親也不能定性,還跟小孩子似的。
但是永璘自己不這麽想,他還覺得自己挺成熟的,在珠錦面前擺足了哥哥的架子,看她和豐紳殷德比賽狩獵也沒摻和,等珠錦他們玩好了,才昂首挺胸,潇灑揮鞭,朝着珠錦大喊,“看哥哥的本事,也比不你差!”
說完他的馬兒就載着他竄了出去。
永璘帶着得意的大笑回頭,期待着小妹崇拜的目光,最好再喝彩幾聲,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珠錦敷衍地擺了擺手,連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就顧着跟豐紳殷德湊在一起講話聊天。
呵!豐紳殷德那個小子果然可惡,難怪十五哥不喜歡他!
永璘憤憤地想,妹妹都被他騙走了!
他的馬跑的很快,永璘顧不上太多,集中精力抓好了缰繩,背着弓箭沖到了密林裏。其餘王孫公子也都跟着過來,陪着永璘一起。
珠錦還以為永璘在跟他那群朋友一起玩,沒留意到他對自己還有那樣的期盼。她此刻與豐紳殷德面對面坐着,看着他擺弄手上的弓。
“汗阿瑪也真是的,說好了賞賜我,結果還是把你給捎上了。”明明豐紳殷德什麽都沒打到,乾隆還把他誇了一通,說他用情至深,至情至性,還又賞了他一張弓。
這次的弓可不像珠錦小時候得的那張小弓,它通體漆黑,打磨得很光滑,上了蠟之後泛着啞光,角度也很圓滑漂亮,看起來就很厚重,手感特別好。
珠錦看得眼饞,“為什麽汗阿瑪賞我的,都是什麽珠寶首飾,绫羅綢緞,連點像樣的文房四寶都沒有,更別說這些了。”
“大約格格平日裏用的已經很好了,随便拿一件出來,都能讓下面人眼熱。皇上也想着遇到更好的,再賞給格格吧。”
“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珠錦把乾隆說她的話,放在了豐紳殷德身上。
豐紳殷德道:“格格恕罪,奴才并非巧言令色,只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若是讓格格不快,請格格莫要放在心上。”
“好啦。”珠錦說,“你還不知道我嗎?我也是心直口快,什麽話都不願憋在心裏,說出來的抱怨,也只是嘴上說說,要是我真的不快,直接找汗阿瑪說去了,哪兒還會坐在這陪着你?”
“多謝格格。”豐紳殷德聽珠錦說,坐在這陪着他,又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他不着痕跡地向四處張望,發現伺候的宮人們都離着有一段距離,和珅與乾隆也在遠處說話聊天,沒有往這邊看,還真像是他與珠錦偷偷幽會,無人打擾。
“你怎麽又臉紅了?這也能害羞?”珠錦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有什麽好羞澀的?
豐紳殷德被珠錦點明,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這種事情……怎麽好當面明說?
豐紳殷德在心裏感嘆,皇上說的不錯,她就是不解風情。明明已經十七歲,卻還像小時候一樣,對男女之事分毫不知……惇妃娘娘難道沒有教過她嗎?豐紳殷德記起來,珠錦被皇上養在身邊,還真可能沒怎麽與惇妃相處過。
皇上是個大男人,思慮或許沒有這麽精細,珠錦倒是與同齡女孩子相處過,但那是她的侄女,二人在一起多是在讀書,并不住在同一宮殿,而且賦馨在宮裏呆了沒幾年就出嫁了。
珠錦平時就跟她的哥哥們玩,難怪跟男孩子似的大大咧咧,不似尋常女子溫柔小意。
想到這裏,豐紳殷德有些發愁,再過三個月他們就要成親了,要是成親之後,十格格還是什麽都不懂,那該怎麽辦?要他親自教嗎?
豐紳殷德想了想那樣的場景,突然心中一動,再看珠錦茫然疑惑的樣子,更覺得她可愛極了。
珠錦感嘆:“你若是生做女子,定然有無數男子追求。”
豐紳殷德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十格格……”
珠錦俯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來,給爺笑一個。”
“十格格。”豐紳殷德哭笑不得,“大庭廣衆,好多人都看着呢。”
珠錦緊張地往旁邊看了一下,見無人留意這邊,趕緊松開手,坐回座位上。“你說的對,公共場合,确實不該太過親昵……對了,小時候那張弓,你的還在嗎?”
“在的。”豐紳殷德道,“長大些用不到那張小弓,便放在了雜物房,每年都會拿出來上蠟保養,偶爾也會把玩。十格格的呢?”
“啊?我沒留意過,這些東西都有下人收拾,估計汗阿瑪也不清楚它放在哪兒了,不過應該一樣沒丢掉,回頭我找高海問問,他一定清楚。”
兩個人聊了好一會兒,永璘騎着馬回來了。
他遠遠地下了馬,連手上的弓都忘記放下,一撩衣擺,快步往這邊走來,“十格兒!”
珠錦轉頭,朝他笑,“十七哥,玩的可盡興?”
哼,你還有臉問。
永璘在心裏把豐紳殷德罵了一遍,又看向珠錦,語言帶刺,“還沒出嫁呢,就這麽膩歪,真要嫁出去了,怕是連自家哥哥都不記得了。”
“哪有啊,只是坐在這裏聊了一會兒罷了,怎麽就膩歪了?我哪裏敢忘了十七哥,十七哥打小就疼我,我都知道的。”珠錦聽出來他話裏的不對勁,覺得很好笑。
這就擺上大舅哥的架子啦?
永璘知道這是禦賜的婚事,臨到了頭不能反悔,大概是他被永琰的态度潛移默化的感染,還是覺得得教訓教訓豐紳殷德這小子。
豐紳殷德看起來白白淨淨,跟個姑娘似的,性子也軟,未必能護得住他妹妹。汗阿瑪也真是的,為什麽這麽早就給十格兒定了親,現在兩個孩子長大了,才覺出不妥,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永璘沉着臉,“豐紳殷德。”
豐紳殷德不
慌不忙:“十七貝勒。”
永璘道:“爺聽說你愛讀書,可曾想過考取功名?”
珠錦聽着永璘的話就想笑。
別人不清楚,她還不知道十七哥哥念書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嗎?永璘一直就跟小孩子似的愛鬧騰,珠錦壓根就沒法真把他當哥哥,反倒看他擺架子的模樣格外有趣。
豐紳殷德道:“回十七貝勒,奴才已經考了秀才之名,阿瑪說,等迎娶了十格格,再繼續考舉人。奴才也是這個意思,公主天潢冑貴,身份尊貴,自該好好愛護,奴才胸無大志,不敢冷落了公主。”
這個時候豐紳殷德倒是不害羞了,對永璘的刁難應對自如,神色平靜,仿佛完全沒放在心上。
豐紳殷德是和珅的兒子,也學了和珅幾分口才,先前在乾隆面前,乾隆給他挖了好多坑,豐紳殷德全都以最普通不過的态度躲過去了。
珠錦之前還覺得和珅私底下給他補過課,後來才感覺到豐紳殷德本人就很聰明。
似乎在面對別人的時候也沒那麽害羞。
莫非只在她一個人面前害羞?
珠錦并非乾隆所說的不解風情,也不像豐紳殷德想的那樣,什麽都不懂。她穿越前好歹也是個成年人,網上啥玩意沒有?
正是因為她見多了別人的情情愛愛,也看多了影視劇各種小說裏的浪漫,所以才跟普通的清朝女孩子不一樣,對這些簡簡單單的相處不以為然,根本沒到讓她覺得羞澀的程度。
珠錦見多了套路,穿越之後也見過官場上的變幻複雜,再加上她知道歷史上的豐紳殷德與十公主的愛情,對豐紳殷德的感情,總是持有一些懷疑。
她并非原本的十公主,即便兩個人都愛習武,但是真正的十公主還是個溫柔的人。相對來說,身為現代人的珠錦簡直渾身都是刺,小心的維護自己的權利,不想被這個時代同化束縛。
她清楚自己的格格不入,也不覺得這個年代的男人會喜歡自己的性子。豐紳殷德喜歡她,本來就是沖着她是乾隆皇帝的女兒來的,再加上他們兩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珠錦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并非愛情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想明白豐紳殷德害羞的原因,珠錦反而覺得自己有點警惕過頭了。
再怎麽說,豐紳殷德都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就算一開始心思不純,這麽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豐紳殷德只有十七歲,在珠錦與和珅的制約下,沒跟和琳走得太近,也沒接觸過別的女孩子,滿心只有珠錦。
幸好珠錦只是默默地觀察,并非表現出來,否則那才傷了豐紳殷德的心。
永璘還在給豐紳殷德挑刺,“胸無大志可不行,你難道不知道爺的妹妹有多厲害嗎?此刻的你不過是仗着你父親是和珅,倘若以後你自己不立起來,怎麽給十格兒好的生活?十格兒是汗阿瑪的掌上明珠,當然不可能跟着你一起吃苦。”
珠錦也好奇豐紳殷德會怎麽說,沒幫着他說話,只靜靜看着他。
豐紳殷德被珠錦一瞧,又開始眼神躲閃了,他耳垂微紅,垂眸,道:“若是十格格喜歡,奴才自然要上進。阿瑪的意思與十七爺一樣,不能讓十格格受苦。”
“還沒嫁到你家呢,就想這麽多。”永璘本來只有一點點不爽,聽到豐紳殷德直接把十妹劃成他家的人,更不爽了,“一口一個你阿瑪,你是小孩子嗎?沒有你阿瑪就沒了主意?”
“要是阿瑪不給出主意,奴才就聽十格格的。”豐紳殷德說,“十格格向來聰慧,眼界也不是尋常女子能比的,奴才與十格格相比,猶如螢火之光,不足為道。若是遇事不決,奴才自會以十格格為主。”
豐紳殷德話裏話外都訴說着他對兩個人的了解,還有對珠錦的尊重。但是話裏對珠錦的誇獎太多了,顯得很假。明明是永璘想要的結果,永璘卻還是覺得很不滿意,“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嗎?什麽事兒都要十格兒做主,像什麽樣子?十格兒怎會配得上你這樣的夫婿?”
珠錦說:“啊,是,我配不上。”
“十格兒,我方才是口誤,并沒有那個意思……”永璘趕緊解釋,可是他平時不好好上課,找不到合适的詞,又覺得意思大家都懂,幹脆直接懊惱地緘默不言。
珠錦說:“好啦,十七哥,我知道十七哥是為了我好,但是這也太突兀了吧。我與豐紳殷德自幼相識,從前不覺得他有什麽不好,如今也不覺得。知道十七哥舍不得我嫁出去,可這不是還沒嫁嗎?再者說,汗阿瑪已經準了我出嫁之後也可以随意入宮,見面的時候多着呢。”
永璘心裏好受不少,可還是看豐紳殷德很不順眼。
十五哥也看他不順眼,他似乎知道些什麽,但是一直憋着不說,總之肯定是豐紳殷德家裏的事情,才讓十五哥這樣不滿。
“看在十妹的份上,今兒就放過你。”永璘道:“日後你膽敢欺負我妹妹,小心爺對你不客氣。”
豐紳殷德淺笑道:“十七貝勒的話,奴才謹記在心,多謝十七貝勒。”
永璘不明所以:“謝我什麽?”
豐紳殷德道:“謝您成全。”
永璘臉色又陰下來了,他冷哼一聲,快步離開。
珠錦看着他走路都同手同腳,怪可愛的,忍不住捂着嘴笑,豐紳殷德也跟着笑,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知為何,更想笑了。
“笑什麽呢?”乾隆與和珅留意到這邊的動靜,一起過來看看,“剛才十七過來刁難你們了?也不像啊,笑得這麽高興。”
“十七哥剛才走的時候順拐了。”珠錦笑着說。
乾隆莞爾,“就為這個?這麽笑話他,小心你十七哥知道了打你。”
和珅微笑着看了眼豐紳殷德,見他并無惱怒之色,也與十格格一樣滿臉笑容,确定他沒受了委屈,應該也沒得罪十七阿哥。
珠錦道:“十七哥才不會呢,他應該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才不敢來找我的麻煩。”
“就你有理。”乾隆道。
乾隆年紀大了,腸胃不太好,吃不了太多的燒烤。宮人們另外準備了些其他食物,在這兒吃的跟宮裏差不多。
珠錦看着他年邁的模樣,心裏也很不好受,當着乾隆的面,也不好表現出來,裝作像往常一樣,在他身邊鬥嘴吵架,行動上更加關懷,留意着乾隆面前的食物是不是冷了,能否入口。
吃完飯後,乾隆就去睡了,珠錦住的位置離豐紳殷德很遠,她睡不太着,獨自出來散步,遇到了值夜的和珅。
“十格格。”和珅向珠錦行禮。
珠錦微微福身,“您還在親自值夜?”
和珅溫聲道:“奴才在皇上身邊伺候慣了,皇上這次過來,沒帶李公公一起,怕是手下的宮女太監伺候不好,所以在此值夜。”
“您有心了。”
珠錦很久沒喊他谙達,和珅早就留意到了,只是這種事情不能明說,和珅只能用行動來争取珠錦的好感。目前看來,沒什麽成效,好在沒影響到豐紳殷德與她的感情。
好不容易在此遇到,和珅也希望能與她聊一聊。如果心裏一直存着隔閡,成親之後還要朝夕相處,難免會出問題。
和珅道:“深秋露重,天氣也漸涼,夜裏倒是清爽得很。十格格怎麽不在帳內歇息?”
“我睡不着,出來走一走。”珠錦看着遠處,忍不住想笑,“當年十七哥就是在那兒遇到的鬼,攪得大夥兒戰戰兢兢了好幾天。”
和珅也回憶起從前,會心一笑,“您當日還上趕着往前湊,被十七阿哥帶着跑到了山林裏。”
如果珠錦不知道真相,肯定要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但是她清楚地很,那時候見到的是雍正,永琰和永璘也很感興趣,但是乾隆不準他們提起,雍正也不想在永璘這個咋咋呼呼的小孩子面前現身,一直躲着他們。
這次來到木蘭圍場,雍正也是跟着一起來了,此時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希望別再發生上次的事情。
和珅看珠錦微笑不語,還以為她仍對當年之事心存畏懼,不敢在夜裏談起,也就不再多言,“此地甚是廣闊,秋日裏野獸也多,十格格不要亂走。”
“我知道了,多謝。”珠錦說。
“十格格。”
“嗯?”珠錦正想着去轉轉,聽到和珅的話,又停下來,疑惑地看向他。
和珅道:“奴才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能感覺出來,您對奴才疏遠了。再過不久便是婚期,奴才想着,既然日後要成為一家人,不妨把話說清楚了。若是奴才有哪裏惹得您不快,也好改正。”
和珅是真心這麽想的。
他這些年被福康安壓制得厲害,但是思來想去找不到原因,如果珠錦能說出來他哪裏做的不行,和珅定然高興不已,順着她的話做。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