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扶蘇
馬車連帶走了鄰近許多的縣,每個地方都一樣。這世上最大的公平大約就只有天災了。
但是卻有一個地方例外。
姑蘇城。
這一路,魏連霍聽見最多的三個字便是姑蘇城。
姑蘇城不是一個大城鎮,也不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一個神秘的組織,不知道基地在哪裏,只是鋤強扶弱,廣施善德,每到一處都會留下一面印有蘇字的小錦旗。但是從沒有人見過真正的城主扶蘇,但是卻異常受百姓愛戴,凡是見到錦旗,無論是什麽人,酒館住宿不收費,吃飯也斷然不會收錢,一應的供應都是免費,後來有人看見百姓這樣愛戴扶蘇,便就打着扶蘇的幌子到處招搖撞騙,後來那人被掉曬在撞騙的那家城牆外三天三夜,奄奄一息,後來便再也沒有人敢再冒充姑蘇城中的人。
也有傳言稱姑蘇城富可敵國,時常拿出大批的金銀救濟窮苦百姓。
魏連霍帶着傅長清進了一家酒館,選了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小二看見二位穿戴不俗,慌忙過來招呼,斟茶倒水。傅長清趁機打聽道:“小二哥,向你打聽一件事。”
小二哥将一盞茶遞到傅長清面前,笑容滿面道:“客觀請問,不是吹的,這方圓百裏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魏連霍只是輕啜茶水不說話,靜候傅長清問小二問題。
“小二哥可知道這個姑蘇城扶蘇是什麽人?怎麽這一路都聽見百姓在議論他。”
小二哥聽見問起扶蘇,立即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城主是好人,你看我們酒館現在能開張,都是城主給的銀兩,并留書一封道是凡是難民前來投靠讨飯,須得照顧溫飽;酒館開張賺的錢的一半必須拿出來用于救助災民。”頓了頓,“城主是在為百姓做事,掌櫃的自然願意,災情遍地的年節,還能開張做個生意,掌櫃已經是很感激,別說拿出一半的的錢,就是都拿出來恐怕掌櫃的也是願意的。這附近的城鎮的酒館都收到了城主的銀兩,并留下相同的書信,但是大家都不會藏私,明賬裏記着了賺了多少,拿出多少救濟災民。”頓了頓,像是看見兩個客官不相信的樣子,補充道:“百姓們從來都不會違背城主的意思的。”
傅長清瞟了一眼魏連霍,只見他捏住杯子的手指已經捏的泛白,慌忙讓小二下去了,趕緊上菜。
傅長清望着魏連霍半晌,才道:“這個扶蘇倒是挺有威望,而且他這個方法倒是挺管用,給一筆錢給酒家,讓他們賺錢,然後賺的一半拿來救濟百姓。”
魏連霍溫潤含笑地望着對面的傅長清道:“倘若管用的話,現下的災民就不會還有這麽多,災年能有收益的酒館能有幾多?”
傅長清想了想一路看過來的樣子,點了點頭,但是望着魏連霍道:“那霍霍你打算怎麽辦?”
“大約扶蘇也在想問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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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清愣愣地望着魏連霍,半天道:“你是說扶蘇想看看朝廷想怎麽對待這件事?”
“嗯,這樣威望極高的民間組織,你以為他會平靜地永遠待在暗處?沒有一顆想反的心,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他觀望朝廷的做法,不過是想看看什麽時候反罷了。”魏連霍雲淡風輕地說道,仿佛說着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一樣。
傅長清望着魏連霍,深以為然,便道:“那霍霍準備怎麽對付這個姑蘇城?”
“為什麽要對付?至少現在他還在做着有利百姓的事情,這也正是我想做的事情,當敵人有着共同目标的時候,那便是朋友了。”
話剛說完,就聽見樓梯口傳來一聲輕笑,兩人轉過頭就看見一身邋遢的蘇玦,草亂的劉海依然遮住了整個眼睛,只依稀能若隐若現地露出點光識路,步伐慢條斯理地走到魏連霍的桌前笑道:“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趕不上午飯了。”
傅長清皺眉地望着眼前甚自覺坐下的人,拿着筷子敲打碗延催促着小二快點上菜,自覺地仿佛魏連霍和傅長清是他熟識已久的人一般。
傅長清最先不願意了:“喂,臭乞丐,你想怎樣?就不能留給我們二人世界?就不能把你的臉皮拿出來麽?”
蘇玦很意外地樣子,望着傅長清道:“把臉皮拿出來,我就不好意思這樣光明正大地讨吃讨喝了。”頓了頓,“我又不傻。”
傅長清氣結。
魏連霍倒是沒什麽異樣,只道:“添一雙筷子的事情,清兒何必計較?”
一頓飯就在傅長清橫眉冷眼對着蘇玦中度過,但是蘇玦卻半點都沒有自覺的樣子,依然是該吃什麽就吃什麽,該怎樣就怎樣。魏連霍只淡淡地掃了一眼蘇玦,便不再說話,只靜靜吃飯,偶爾給傅長清夾一下菜,督促她快些吃飯。
想來是酒足飯飽,蘇玦從飯碗裏擡起頭望着魏連霍道:“我倒是有個計策,不知道殿下可否願意一聽?”
“請講。”
蘇玦瞥眼望了一眼依舊氣呼呼的傅長清,勾了勾嘴角,仿佛吊兒郎當的樣子無所謂道:“傅将軍這樣的位高權重,自古錢和權都是想通的,財勢想來也是不可小觑,若是傅姑娘肯出手相助,倒不是不可以。”頓了頓,又痞笑地望着魏連霍道,“想來殿下開口的話,傅姑娘不可能不幫。”
傅長清頓時火了,摔了筷子,噌地站起來,瞪着蘇玦道:“臭乞丐,你什麽意思?沒有什麽高明的辦法便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賣弄,蹭吃蹭喝。”
蘇玦也不怒只道:“又不讓你出錢,何必如此着急?”
傅長清發現真的每次都被這個蘇玦氣得跳腳,但偏偏魏連霍還一點也不發作,弄得她好像很是暴躁一樣,但是蘇玦真的很是讓人暴躁啊。
比如眼前,傅長清分明想拿個刀子在他脖子上劃一刀,開個口子透透氣,世界就清淨了,但是魏連霍還是一副:蘇兄,你繼續說的表情。弄得傅長清很是火大。
蘇玦見讨得傅長清口頭上許多便宜,便也就收斂了,但是語氣依舊吊兒郎當:“南方本來就是魚米之鄉,也是富碩之鄉,百姓本就豐衣足食,只是天災降下來才如今這般光景,可是江都從來都不缺富豪,即便是天災,他們也依然是富豪,只是他們不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罷了。”
“所以?”魏連霍微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興趣,表示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蘇玦又望了一眼傅長清,方才淡淡開口道:“江都那些豪紳都會在夏末秋初的季節舉辦一個也不能算作秘密的豪宴,介時會有各路當地有身份有地位有錢財的人到場,或談生意,或談風花雪月,或交易錢財,或交易女人。所有上流亦或者下.流的事情,應有盡有。一晚上的花費,加上盈利,區區一個災澇算得了什麽?所以如果我們能進去,作為交易對象或者被交易對象,都是一個很快的賺錢方法。”說罷,又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傅長清,“像傅姑娘這般絕色傾城的且未及笄的稚子幼女……”
“不行,她還太小了。”魏連霍連想都沒細想便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轉臉望着傅長清道,“清兒,我們走,午後還有幾個城鎮要視察。”
傅長清先是一愣,随即勾起一個快咧到耳根的笑意,站起身,自然地挽住魏連霍的胳膊,魏連霍也沒拒絕她挽過來的手,而是一臉怒容地走出去。
蘇玦将面前茶杯中的已經漸冷的茶水一股灌進口中,髒亂的臉上,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意。拇指婆娑着杯口,真是奇怪,明明髒亂的臉上,拇指卻是出奇的瑩潤光潔,輕聲嘆氣:“魏連霍,但願你是真的不會以犧牲她來圖謀宏圖霸業。”
馬車上,傅長清怎麽也掩飾不住笑意,總是像想到什麽一樣,突然就笑出來。魏連霍一臉怪異地望着她,但是也并沒有想問她到底什麽事這麽高興的意思。因為畢竟在他眼中她還是個小孩子,小孩子不正常簡直是太正常了。
最後還是傅長清最先沉不住氣,屁股往魏連霍旁邊挪了挪,看他沒什麽意見,便又挪了挪,直到挨着他的胳膊,這才停下來,藏着笑意,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道:“霍霍,你心裏其實很在乎我罷?”
魏連霍一頓,薄唇抿的緊緊的,并不說話。
傅長清也并不生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開心事裏道:“你不願我去涉險,也不願我去那樣污濁不堪的地方。”傅長清突然抿住瑩潤的唇瓣,仰臉看着他繼續道,“你說我太小了,你是想保護我罷?”
魏連霍身子僵了僵,好半天才道:“這一件普通的事就能被你想出這麽多的別的意義麽?你跟着我來江都赈災,你的父親也是知道的罷,你好好的一個将門嫡女跟着我來,我卻沒能保護好你,回到盛安,你猜你爹爹會怎麽對付我?”
聽他這麽說,一般女孩子多半會生氣或者說他毫無情趣可言,可是傅長清卻絲毫沒影響心情,只是更靠近一點他,抱着他的胳膊,愛嬌地道:“不管你找什麽樣的借口,你保護我這件事是一個事實,所以我很開心。你以為我很小,以為我什麽都不懂,可是你又知道我懂多少呢?我的爹爹将我保護的太好,沒讓我有機會見識豪門深宅中的鬥争,可這并表示我不知道,更遑論深宮中的鬥争。深宮中人人不都是在求自保,哪裏會有人顧及別人的死活,你卻願意為我放棄一個輕易掙錢的機會,我自然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總歸我在你心中是有分量的。”
魏連霍轉過臉,一臉平靜地望着她平靜天真的臉龐,好半天,才恍然覺得,蘇玦說的對啊,她雖然小,但确實已經是顏色傾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