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和,這幾日也未下雪,也不該是被雪所困。而唯一的解釋便是遇到什麽人了。
而鄭城月若是沒記錯,上輩子在她十一歲時,城裏是受過北涼人攻擊的。不過當時北涼人少,并未成氣候。
鄭老太太道:“你爹爹去的南面的溪山應不會遇到北涼人才是。”
鄭城月沉默。
鄭家祖孫三人在家的焦急的熬到第二日卯時。鄭老太太起身就要去族長家裏。哪想去到俞平生卻回了來。
“老太太,夫人,都不要着急,老爺很快就回來了。”俞平生在外待了一夜,早已經被凍得說話不利索了。
鄭城月讓春枝端了姜水,俞平生喝了一大碗,才能将話說得利索。
正如鄭城月烏鴉嘴,鄭霖和俞平生在南面的山打獵,到了天黑,本要收工回來,可是俞平生見了只白狐,這林中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好獵物。于是就和鄭霖追了出去,哪想那白狐跑得甚快。
兩人追了很久見追不到,便要回來,哪知道鬼使神差,鄭霖提議可以走條捷徑,抄近路回城。可是就是抄了那條近路,就遇到了一小隊兵馬,百十來人的樣子。
兩人大驚。俞平生是認得北涼人的。
卻不知這對人馬是怎麽繞到了這西州的南面。要知道背面西面東面都有重兵把守,要到這南面,只得要麽穿過西州,要麽從祁山繞過來。可是祁山有人把守。兩人一時間也不敢動,伏在草木林裏才躲了過去。
待到離這些人遠遠的,鄭霖起身就往城裏奔去。兩人出來打獵時的馬早在方才遇到北涼人時,就已經悄悄趕走了。
鄭霖也來不及找到馬,拉着俞平生就望城裏跑。俞平生瞎了一只眼,那身體哪能趕得上他,又不能将俞平生丢在山裏。
鄭霖只得去找馬,好在那兩匹馬竟然在山的另外一面吭光禿禿的草。這麽瞎折騰,這時辰已經過去了不少。鄭霖直接就丢了一句話給俞平生,先從南城回去。他要去報告給守軍。
于是就騎馬往東門去了。
待俞平生趕到城裏的時候,南門那兒早有守軍,可惜人就是不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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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生無法,就只得在城門外幹瞪了半宿。
“那我爹爹呢?”鄭城月急忙問道。
俞平生又喝了碗湯:“你爹爹報信去了。他說去往東門,因為東門那兒的守軍裏面有他認得的。想來必定是會給他開城門的。這會兒,我采楚将軍已經早派人出城了。放心,你爹爹必定沒事,我看還能立個功回來。”
鄭老太太和張氏這才放下心來。
鄭老太太道:“平安就好,立功這些都不重要。”
張氏點頭:“就是,就是。相公安好才是。”
這家可不能沒有男人。
“先生快去休息吧。外面凍了一夜,可別凍壞身體了。”鄭城月見俞平生眼睛都凹了下去。
俞平生這才和鄭老太太和張氏行了禮,回了自己屋裏洗漱。
正如俞平生所說,雖然鄭霖吃了些苦頭,但是因上報有功,楚将軍當夜聽到消息後,直接令人領前鋒營五百人出了城,追擊了六十裏,終于發現了這夥北涼人。
自楚之望鎮守邊城以來,其實北涼人并不敢大鬧,就是每次都派小部隊來騷擾,甚是讓人煩惱。不過這次人卻不少,鄭霖看到的百十人,但追了出去後,才發現人家在黑鴉山的北面紮了營,千人左右的隊伍。看那兵馬有些疲累的樣子,看來也是奔襲過來沒多久。
難怪沒有直接攻城。也不知這些人是些什麽打算。
鄭霖生活在西州幾十年,戰事也是經歷過的,但是因為他所在營所的關系,他們并不是作戰的主力部隊,除非前面的守軍全部戰死或是戰事非常激烈,他們這營才會上。只是此時哪能容他想那麽多。
戰争中根本無好壞之分,只有生死之分。因為若是你不死,就是我死。所以這個低矮的山谷,在西州人都進入夢鄉的時候,這兒成了很多人的埋骨之地。
楚家前鋒營經歷過江南,海寧等地的戰事,對于這樣的戰事,打得并不吃力,雖然對方人馬多了他們一倍。
回城的路上,鄭霖騎在馬上完全有些虛脫。他是邊城衛所,哪經歷過這樣的戰事。
“少将軍的劍法歷來不錯,沒想到槍法也是極好。”鄭霖騎在馬上,聽到旁邊有人談論。
他們所說的少将軍便是楚然。
“将軍的槍法就極好,少将軍自然也不差。才十六歲,嘿嘿,可比你當年厲害多了。”一個前鋒營的士兵嘲笑先前那人。
鄭霖聽這幾人嘻嘻哈哈提起楚然,心下卻微微有些嘆息,他偶爾也見過楚然,大家公子,随和優雅,還總是笑吟吟的樣子。卻不想楚然根本就是戰場中的修羅,殘酷而利落,他今日殺的人恐怕比十個他殺的還多。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根本是用來形容這年輕人的。
一把出鞘見血的劍,再想收斂,也是極難了。
身邊有人縱馬快速通過,又快速地倒退幾步,原來是前鋒營的莫校尉。
“今日多虧你了。”莫校尉一臉的絡腮胡子,并非西州人。
鄭霖見他雖然并無架子,但也不敢無禮,在馬上欠身回禮:“不敢,這是屬下的職責。”
莫校尉一笑:“到了城裏,趕緊回去休息。”
鄭霖連忙稱是。他并非前鋒營之人,自然不會随前鋒營去向楚之望複命。
早晨到了城裏,城裏的各處守衛早已如常,進出的百姓自然不知晚上山谷中的戰事。
鄭霖回到家中時已是中午。鄭老太太見到兒子歸來,才終于放下心來。
母親,妻子,兒女不免又是一番關心。
鄭霖見到母親,妻子,女兒兒子,心裏越發覺着珍貴。過去這一段經歷,他也是受了頗多震動,那人頭和血,他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可是若他不經歷,就是他的親人經歷。所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鄭城月見父親身上的衣衫都沾了血,心裏越發覺着這西州終歸是個危險的地方。
最好離戰事爆發前,一家人都離開西州才是,然而沒有合适的機會,這樣的時代,一家人不在這西州,又能去哪兒呢。
鄭霖因為這次的功勞,加上他平時做事也是請快,為人也講義氣。第二年開春,鄭霖升了百戶。
鄭霖為人謹慎,即便升了職。鄭霖提着禮也往各處去打點了一番。
鄭家擺了席面,好是熱鬧了一番。?
☆、偶遇
? 張二舅媽來鄭家,見到鄭家如今嶄新的面貌,又看鄭城月招待起小姐妹來,也很是懂事,不由想起了張二姐之前的話,再看自己兒子。
張軒對鄭城月自然是很好的,平日裏要是張二姐說上兩句鄭城月的不好,張軒必然都要維護一番。張二舅媽心裏越發有些活動了,如今妹夫是個百戶,這家世自然很是配的。
不過看鄭城月才虛歲十一,也太小了點。
張二舅媽這邊動了心思。
張氏那邊卻毫無所覺,如今丈夫升了官,她心情大好,見娘家人來,更是親切。
鄭城月自然不知道張二舅媽的心思。她對張軒的觀感很是不錯,不過這和男女之情上是完全搭不上的。
“妹妹的這字.......”張軒看着鄭城月習字的字帖,很是奇怪,如果說之前鄭城月寫小楷很是不好,那麽如今這字就越發狂草了。
鄭城月笑:“我總也不好小楷,先生就不叫我寫啦。”
她的字,俞平生教得極為嚴格,但是奈何鄭城月好像沒有這天分。
所以她就自成一派的“狂草”了。
張瀾如今虛歲十五,已然是成年人,早和鄭霖在外招呼賓客了。所以這屋裏除了張大姐,都是一堆年歲小的。
“我聽說你還練習騎射?”張大姐對這個表妹堅持練那玩意兒表示很不理解。
鄭城月笑道:“我就是練着玩兒罷了。”
張軒笑道:“你可別大意,可小心別磨傷手腳。”
張軒話才說完,一邊的張二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姐姐,我過幾日要去馮家做客。上次馮姐姐見了姐姐,說不如我們姐妹結伴前去,也有個伴。”張三姐想起馮芳的帖子,提了一句。
她去馮家做客,并非第一次,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馮芳說讓她帶上鄭城月的。
鄭城月道:“馮姑娘邀請的是妹妹,我去了就不太好了。妹妹自去吧。”
她可不想和那馮芳扯上什麽關系。
張三姐心道,不去更好,嘴上卻道:“可是馮姐姐的帖子上面都說了姐姐呢。”
鄭城月笑道:“那帖子又不是送到我這兒的。沒有什麽打緊的。妹妹代我問馮姑娘好。”
張三姐只道鄭城月是介意馮芳将帖子送到自己手上,沒送到鄭城月這兒來才不去的。不由好笑:“我倒沒想到姐姐還是這般小氣的人呢。”
鄭城月不喜歡張三姐,所以說話也不客氣,“那馮姑娘邀人前去做客,自己不下帖子給客人,反而通過他人。我看是我小氣,還是別人不會做事?”
張二姐笑:“城月說得對,哪有這般邀請人做客的。我看這是惡心人才是。”
“我邀請你還邀請錯了。真是不識人好心。”張三姐哼了一聲,她反正是不會說馮芳壞話的,在她心裏,那馮芳出生好,人也漂亮,可比鄭城月這麽個刺猬好得多。
張大姐見了張三姐也不尴尬,不由嘆氣。張大舅媽疼愛女兒,對張三姐尤甚,越發養得小妹脾氣有些古怪了。
“好了,這事總歸是馮姑娘做事有欠妥帖。城月不去也是應該的,三妹也是想讓城月陪着而已,你們兩啊都沒錯。”張大姐只得出來打圓場。
張三姐回了家來,對鄭城月真是又氣又恨。轉頭就寫了馮信給馮芳。将鄭城月的話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給馮芳。
只是她沒料到的是,她以為馮芳必定不會再邀請鄭城月了。哪知道,不知馮芳是當真知曉自己前一封帖子欠妥還是怎的,又下了帖子送到鄭家。
鄭城月接到帖子時,真是覺着哭笑不得,那日馮芳見她的表情并非愉快,這人竟然真送了帖子來。
她平日裏也沒和這馮千戶的女兒有什麽交情,這馮芳如此,倒是有兩分奇怪了。
鄭城月直接寫了封帖子回去,大意就是不去,感謝邀請雲雲。
哪知道過了清明,馮芳去踏青,竟然又送了帖子來邀請鄭城月。鄭城月無語,直接又回了帖子。張氏知曉後,不由笑道:“那是馮千戶的千金,你可別得罪狠了。”
鄭城月點頭應了,心裏卻道,這馮姑娘要真是誠心邀她,誠心想要結交,那就罷了。可是那日馮芳的樣子,卻不是這般。若是貿然前去,誰知道又是一番什麽情景。
鄭城月回了馮芳的帖子,倒是和苦杏結伴去了苦禪寺。
這些日子何氏身體不好,苦杏一直照顧,這到了春日,城中到處都是綠柳花樹,很是好看。苦杏已經虛歲十三,何氏覺着總讓女兒待在自己這屋裏,也不大好。便想着讓女兒去松散松散。
苦杏見母親這幾日氣色有所好轉,便答應了下來。邀了鄭城月,兩人去了苦禪寺。
苦禪寺的風景是極好的,寺廟背後一片桃花如今開得正旺,當然苦禪寺的香火也不錯,城中很多人家出門踏青都願意去苦禪寺。
張氏讓大花看着兩人,雖然苦禪寺很是安全,但到底還是兩個姑娘家。
鄭城月令春枝傳了點茶水和吃食點心,兩人坐上自家車馬到了苦禪寺。寺廟前後果然不少人,但更多的人是去求香火的。
鄭城月陪着苦杏求了簽,那簽的寓意極好。苦杏很是高興,拉了鄭城月便去了旁邊的靈隐泉。
那靈隐泉雖然有個好聽的名字,但是那泉水卻不怎麽好,所以這這邊上倒沒多少人。
兩人找了涼亭坐了下來,大花和春枝将點心拿了出來。
鄭城月是慣會做吃食的,苦杏見她做的那些點心,樣子很是可愛。拿了一個放才放到嘴裏。便聽到一聲:“這不是鄭家妹妹嗎?”
鄭城月擡眼看去,卻見馮芳笑盈盈看着她。
她邊上還帶有另外一個粉色衫子的姑娘,這人鄭城月也是認得的,姜知府的女兒姜慧。
而鄭毅的女兒鄭城湘也在。
當然這後面還跟着那日見過的馮殷,然後還有一個長相和姜慧相似的少年,那人看起來年紀最大。那少年的背後還跟着兩位和馮殷差不多大的少年。
這邊城民風本就開放,幾家兄妹一起結伴游玩的事并不少見。
鄭城月和苦杏見了衆人,只得站了起來行了行禮,“姜姑娘,馮姑娘,湘姐姐。”
這些人,鄭城湘的出身最低,但是這些時日,鄭毅和馮千戶走得近,兩人為姜知府都做了不少事,所以姜慧邀請馮芳出來塌青,馮芳便也叫上了鄭城湘。
姜慧道:“你怎麽也在這兒?”
姜慧很是倨傲,她不喜歡鄭城月,一點也不喜歡。鄭城月是什麽人,不過是個庶民的女兒,居然還得了表兄表姐的青睐。就連表姐去年的及竿禮,也邀請了這小丫頭。
鄭城月道:“不過是随便逛逛罷了。再說這是苦禪寺,沒人說不可以來這兒。幾慢聊。”
這自然是要告辭的意思。
大花和春枝早已将東西收好,聽了鄭城月的話,便對着幾位少爺小姐行了禮,準備走。
誰知道姜慧卻道:“這是什麽?”
一邊的姜牧見姜慧對着小丫頭嚴厲的樣子,不由奇怪,看這小丫頭穿着,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妹妹犯不着吧。不過他向來疼愛妹妹,也不出聲,只管坐在涼亭邊上。
姜牧不出聲,自然無人敢阻了姜慧說話。而姜牧一如他年幼時一般,向來是這西州的小霸王。
馮殷輕笑:“我記得少将軍對這妹妹好着呢,還救過妹妹一命。”
這話鄭城月聽見了,自然也入了姜牧等人的耳朵。
姜牧眼皮一跳,他小時候打架從未打贏過楚然。如今更甚,在祖父的心中,楚然已然成了姜家最值得期待的孫子。在姜牧看來,這不過是個武夫罷了,姜牧很是看不慣。偏聖上賞賜到西州的禮物中,總有單獨給楚然的一份。
姜牧很是不明白,同樣的年紀,楚然到底做了什麽,讓聖上都知道了他。就連他爹都用這事兒來說了他很多次,每次罵他,不是提楚然,便是提那在京城的同父異母的兄長姜冀。
姜牧不由打量起鄭城月。十來歲,小姑娘的樣子,再美,姜牧也覺着差幾分。楚氏兄妹為何對她這般好?
姜牧是萬萬不信投緣這一說的。
難不成楚然.......
姜牧心中暗暗一喜,轉頭看馮殷:“你說的是真的?”
馮殷笑:“公子難道不信我?”
姜牧微微點頭,他和馮殷交好,很多事兩人都一起,甚至于連女人都如此。所以此時也不疑其他。
☆、意氣
? 鄭城月見了幾人,心中微微一冷。
只是還未等她說話,姜慧卻開了口。
“胡說什麽。”一邊的姜慧聽了馮殷的話,很是生氣,“不過是真姐姐高看了她兩眼而已,表哥也不過是看在真姐姐面上逗個小貓小狗罷了。”
馮殷也不計較:“說得也是。”
只是對姜牧眨了眨眼。
姜牧一笑,對姜慧道:“妹妹說的是。”
一邊的鄭城月深吸了口氣,慢慢道:“告辭了。”
說罷了,也不待人反應,直接從姜慧身邊擦身而過。
姜慧冷笑,轉頭看了馮芳一眼。
馮芳向來聽她話,伸腳擋在鄭城月的身子前,這動作不大,人若是急走也未必看到。且幾人站的邊上,還有那泉水。
這是唯一能過的道。
只要鄭城月一個不小心,必定被伴着,最壞就是掉進邊上的泉水,最好也要被摔個狗□□。
姜慧坐在哥哥身邊看好戲。
姜牧并不出聲。
鄭城湘卻有兩分着急,鄭城月和她畢竟是同族。只是還沒等她這着急出口。卻只聽撲通一聲。
鄭城月和馮芳都同時掉進了那泉水。
那泉水并不深,但馮芳平日裏那受過這個,她不過才虛歲十四歲,那泉水已經到了她半腰。一邊的鄭城月個頭更矮一些,情況只比她還差。
這變化實在太快。等着看鄭城月出醜的姜慧也未曾料到是這個結果。
一邊的馮殷和苦杏大花趕忙上前。
姜牧冷冷看着,沒想到這麽個丫頭竟是個硬氣的。
馮殷将妹妹拉了上來,待看到鄭城月時,手也慢慢伸了出去。
鄭城月自下了水,就一聲不吭,厭惡地看了馮殷一眼,伸手抓住苦杏和大花的手,爬了上來,她平時裏練習弓馬,眼力又極好,姜慧和馮芳那點小動作自然被她看到了眼力。
上輩子她死之前都要将姜慧拉下水,這輩子自然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如今既然別人挖了坑等着她跳,她自然也得拉個人下來。且今日看姜慧那樣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你竟敢推芳妹妹下水?”姜慧走了上來,看了看身邊的丫頭。
鄭城月冷笑:“馮姑娘若不聽你話,不伸出那只腳,又有什麽事。我和姑娘你總共見面次數不超過五次,竟沒料到姑娘是這樣的人。姜姑娘總這般為難我,又是為着什麽?”
姜慧怒道:“你嘴巴倒是厲害。”
她身邊的那兩丫頭自然力道是極大的,快步一邊一個就扶着了鄭城月,鄭城月哪裏能擺脫得了。
“掌嘴。”姜慧輕聲。
一邊的鄭城湘急道:“姜姐姐,城月不過是不小心才撞到馮妹妹的。城月還是個小丫頭,馮妹妹和姐姐大人大量,不要記她過。”
姜慧嗤笑:“馮家妹妹你說呢?”
一邊正哭着被自家丫頭婆子收拾的馮芳自然不依:“這鄭家妹妹真是不懂事。我好心讓她路,她倒好,力道那麽大的撞向我。枉我往日裏還總想邀請她去我家裏玩。這好心還換來這般。真真是沒意思。”
鄭城湘道:“是是,這是城月不懂事。城月妹妹,還不快向馮妹妹和姜姐姐陪不是。”
鄭城月垂目,今日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碰上了幾個神經病。
苦杏自然知道這些公子姑娘們的德行,趕緊拉了拉鄭城月,“幾位姑娘,城月還小,幾位公子姑娘放了她吧,要打打我。”
連春枝和大花二人都跪了下來。
鄭城月擡眼看了姜慧和馮芳一眼:“狗仗人勢。”
馮芳氣得臉紅。
一邊的馮殷看了看姜牧。
姜牧笑道:“妹妹,算了吧。”
姜慧卻冷笑:“我看今日表哥還會不會出現。你嘴巴既然這麽硬,那我今日就教教你,什麽叫懂禮,給我打!”
“小姐,都是我的錯,我來替我家姑娘。”大花早着急了。
苦杏直接跪了下來,對這姜慧連連磕頭。
鄭城月看了苦杏一眼,笑,“苦杏姐姐,你跪聖上,跪天地,跪父母。現在不過是個爛人,你跪什麽,趕緊起來......”
苦杏卻打斷她:“你胡說什麽。姜姑娘,你放了城月吧。”
這就是權勢的好處,當你高高在上的時候,就能将下面的人踩在腳底,誰管你是對是錯。
姜慧看了看二人,笑:“既然湘妹妹替她說話了,罷了,你們二人就少掌點。既然這位苦杏姑娘硬要替她,不如你們幾人就一起分擔吧。”
鄭城月垂眼,心裏越加惱怒自己,方才那般太過沖動了。可是方才她若不那般,必然就是掉進泉水裏。少年意氣,上輩子受了那麽多苦,今生居然也未改了這心性。
然而身邊那大丫頭的巴掌卻未刮來,反而聽到了一聲驚呼聲。
鄭城月擡眼,卻只見拉着她的那兩個丫頭臉上都有一條紅印。
這變化之快,令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只是一只半人高的狼瞬間已經竄到了幾人身旁。
姜牧心中一冷。楚然也在?
這幾年,朔風長得越發駭人。狼眼鋒利,姜牧也不得不退了幾步,身邊的幾個少年更是縮在了後面。
朔風就在鄭城月身邊轉,那兩個丫頭早被剛才那只箭吓得瑟瑟發抖,一把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而姜慧等人看到朔風,便也知道誰來了。
想到楚然,姜慧即便很怕那狼,也鼓起勇氣看去。
只見楚然從桃花林中慢慢走了過來。
楚然已經虛歲十六,身材挺拔,脫了少年時的稚氣,俊逸非凡。
一邊的姜慧和馮芳看了,心中都歡喜不已。只是兩人一人表現在外,一人卻收斂起來,馮芳是不敢和姜慧争的。
“表弟倒是好興致。”姜牧見到楚然,笑。
那笑容卻冷得很。
楚然卻像是沒看到他那冷笑,反看了周圍人一眼,笑:“表哥這兒好熱鬧。”
也不待衆人說話,眼睛看到鄭城月,伸手将鄭城月拉了起來,笑:“鄭家妹妹怎在此?”
鄭城月不說話。他伸手去拉,鄭城月并未碰着他手,自己站了起來。
身後姜慧的兩個婆子也不敢做聲。
“表弟已經成年了,此時對一個姑娘伸出手,可不太和規矩吧。”姜牧笑。
楚然回頭看他:“慧表妹不懂事,表哥作為兄長,不好好管教也罷了。如今傷着別人了,竟然還要阻止別人出手。表哥,你的書是不是讀到你那條狗身上了?”
楚然和姜牧之間,從來就沒有客氣的,自幼便如此。
姜牧一恨,還要說話。
“她推馮家妹妹下水,這天氣,可是凍壞人了。”姜慧出聲辯解。
“我方才坐在樹上倒是看了場好戲。”楚然笑,“一群年紀大了好幾歲的公子姑娘們欺負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這出戲可真是演得難看。表妹,表兄你們說呢?”
姜慧臉色一紅,“要不你問這鄭家妹妹,方才是怎回事。”
眼神瞟向一邊的鄭城湘。
鄭城湘可不敢說話,只能垂着頭。
“不過是小女孩間的幾句玩笑,倒值得你如此。”姜牧道。
楚然沉聲:“也是,既然表哥說只主子間的玩笑話,這兩個下人又做得什麽?鄭家妹妹可是我楚家的座上賓,也是你兩個下人動得的?”
後面那句話已經是嚴厲之計,他自幼在軍中歷練,早已是修羅場中出來的人,此時收了笑,皺了眉頭,帶着不可侵犯的硬度。
話雖是對着兩個丫頭說,然而那眼神卻慢慢掃了衆人一遍。
一遍的姜牧緊握住手,不吭聲。他倒是很想和楚然正面對抗,可是每次,楚然都沒讓他讨得任何好去。
而其他人,尤其是馮芳低頭縮在了姜慧後面。
那兩丫頭一直在姜慧身邊服侍,姜慧自來霸道,這兩丫頭婆子仗着她撐腰,沒少幹今日這樣的事,此時被楚然如此一問,都吓得不敢說話,只能不斷對楚然磕頭。
姜慧見了,輕聲,“表哥,這不過是我和鄭家妹妹開玩笑的。”
楚然如此這般,她倒是第一次見,她自然也被吓到了,尤其是那朔風,盯着她,好像一個不注意,就要上來将她撕個粉碎。
“表哥,表妹,姜家的下人恐怕不是如此的吧。若不好好管教,今日之事傳了出去,以後出去丢的可是祖父的臉。表哥若是被召回京城,可也沒立足之地呢。”楚然看向姜牧。
姜牧臉色一僵:“你兩還不自己掌嘴。”
姜牧并不得姜閣老喜歡,他很怕姜閣老。就連父親都得聽姜閣老的,他自然不敢說話。而楚然即便遠在西州,京裏祖父的信卻一直沒斷過。
姜閣老早就想将他叫回京城了,若非小周氏攔着,他早被丢回姜家了。
☆、貓狗
? 那兩丫頭只得自己打自己嘴巴。
啪啪的響聲,在林中很是響亮。
楚然看了半刻種,似乎并不滿意,站了起來,笑:“我看該攆了出去才是。好了,我今日就替表妹管管吧。你兩也不用打自己了,直接家去吧。表妹,你說呢?”
不過是兩個下人,姜慧雖然有些不舍得,不過也沒什麽。她可不敢得罪楚然,只是心裏越發不喜歡鄭城月。
“表哥說的是。”姜慧悶悶道,哪敢說不行,在這麽多人面前,很是沒有面子。
楚然顯然對這答案不太滿意:“以後若讓我再發現今日之事,朔風可是不認人的。”
朔風的兇狠,姜牧等人自然是知曉的。
姜慧的臉僵了一僵。
“這位就是表哥相交的好友?”楚然也不理姜慧,反是看向跟在姜牧身後的馮殷。
馮殷心中微微一愣,嘴上卻笑道:“馮殷見過少将軍。”
楚然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個聰明的。”
馮殷笑道:“不敢。”
“聰明該用對地方才是。”楚然笑。
馮殷再要說話,楚然卻背過身,不再看他。
那樣子,仿佛別人都不曾進到他眼中一般。
馮殷心中微微暗淡。
只聽楚然對鄭城月道:“你楚姐姐在寺裏,我帶你去找她。”
說罷也不待姜牧姜慧二人反應,帶着一行人離了去。
姜慧見狀,轉頭看姜牧:“哥。”
姜牧怒極反笑,“家去。”
這楚然欺人太甚。
馮殷見姜牧臉色很是難看,笑道:“公子何必煩惱。”
姜牧被楚然丢了面子,回頭冷笑:“你最好有什麽好辦法,否則不要多嘴。”
馮殷低聲在他耳邊低語。
姜牧這才滿意地離了去。
馮殷帶着馮芳回了家裏,馮芳對着馮夫人李氏好一通痛哭。
李氏道:“你這傻丫頭,有姜姑娘在,你出什麽頭。白白遭了這般罪。”
馮殷笑:“我就說妹妹是個傻的。幸而楚公子來時,你躲在邊上不吭聲,你那時要吭聲,今日也讨不得好果子吃。”
馮芳這才平複了下來,輕聲:“楚公子對那小丫頭卻是不同一般。”
馮殷道:“那小丫頭對着你和姜姑娘都不懼,可見也是個有心計的。”
馮芳哼了一聲:“你不會看上那個丫頭了吧?幾次三番說為我出頭,今日可沒見你為我出頭。”
馮殷道:“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信。我那時再出聲,那楚公子會放過你我?”
“鄭家小丫頭,可是前久上來的鄭百戶家?”李氏問道。
馮殷道:“正是。”
李氏道:“你兩個好好待在家裏,一天出去惹是生非做些什麽。”
馮芳道:“娘,你是沒看到楚公子對那小丫頭。”
李氏哪能不知道女兒的那點心思,她雖然也想,奈何人家将軍府可是一點也沒有要為兒子在這西州找兒媳的意思。多少人盯着呢,可是楚夫人卻是一點口風都沒有透出來。且前面還有一個姜知府家,又哪能倫得着自家。女兒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再說自從娘家出事。好在丈夫和姜知府關系好才保住了那職位。只是職位雖在,可是實權卻是慢慢沒有的了。
李氏嘆氣:“那丫頭不過十一歲,楚公子多大了?”
楚家門第高貴,怎會考慮這麽個小丫頭。
馮芳哦了一聲,輕聲:“我看姜姑娘對楚公子......”
李氏斥道:“這是你能說的。你這丫頭。”
馮家正不好過,李氏是萬萬不想得罪姜知府家的。
晚間李氏不免又将今日之事告訴了丈夫。
馮琉聽了,皺眉:“你讓芳兒收起那些小心心思。少将軍是什麽人,我聽前鋒營都說了在戰場上,修羅一般。他以前在斥候營做的事,将軍可都拿他沒辦法。要是惹了他不高興,我們可吃罪不起。”
李氏輕聲:“那今日之事,不會.......”
馮琉道:“趕明兒你去帶了芳兒去鄭百戶家陪個不是。既然楚少将軍都說了,鄭姑娘是他楚家的座上賓,你們又怎會沒聽明白。糊塗。”
李氏卻不以為然。
卻說鄭城月被楚然帶到了寺廟後的一間客房裏,楚真也在。
見了鄭城月驚道:“這是怎麽了?”
鄭城月垂眼。
楚真一邊吩咐丫頭帶了鄭城月去換衣服。一邊聽了楚然說話。
楚真聽了,嘆氣:“表妹也太不懂事了。幸好大哥你那時候在呢。”
這幾年她和楚然都與鄭城月交往,鄭城月對人不卑不亢,且又會做人,她送點東西給鄭城月,鄭城月必然會拿其他物事還回來。且鄭城月和他們交往,從不求着他們什麽,人與人交往,最貴的便是誠,而鄭城月身上也是這般。
楚然沉默,他今日休沐,陪着楚真來這寺廟,楚真要去聽廟裏大師講禪,楚然不耐煩聽,便到了後面的桃花林找了個清淨地兒待着。哪想就看到了鄭城月幾人。
若非他在,這小丫頭今日便是挨了那兩個下人的刮。
楚真見鄭城月主仆都不在,輕聲,“我可知道表妹是為的什麽。你今日這般,也好。”
姜慧這幾年對楚然,越發明顯了。姜氏對這事,自然是不同意的。
待鄭城月收拾妥當出來,屋裏只剩下楚然坐在窗前。
“楚姐姐和苦杏呢?”鄭城月問道。
楚然道:“想來你肚子餓了,她們去整治飯菜了。你受了寒,現在就好好待在這裏。”
苦禪寺雖然是個寺廟,但是大戶人家在此都有自己的客房,來此踏青,讓廟裏做點素食也是有的。苦杏的刺繡甚好,楚真這兩年在這上面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