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對了,最近店門能早點關就早點關。今年這年關恐怕不太太平。”
鄭方自然是知道北涼人偷襲楚家人的事。此時聽了鄭霖的話,便答道:“十一叔說得正是。我看北涼人是想借楚家人出事引得楚将軍帶兵出城。自古邊關若是主帥倒了,邊城也不穩了。”
鄭方之前也讀了不少書。鄭霖聽了,點了點頭:“北涼人如此,我聽說這城中也有他們的奸細。你們最近可萬不可出城,最近官府和大營中都抓得厲害呢。”
自從楚然被襲後,楚之望加強了西州的戒備,也不知為何,軍中已有人被砍,據說此人就是北涼人的細作。
鄭霖只是小兵,且他所在不過是西州衛所,對很多事并不清楚,聽了上級的話,也只默默記在心裏,平時裏并不對人說。
鄭方幾人聽了他的話,心裏記了下來,便回了家。
何氏見兒女回來,很是高興,這兩年,鄭二很少歸家,他們的日子過得平靜了許多。有時候她心裏還有種隐隐的錯覺,丈夫永遠不回來才好。
可是丈夫半月前卻歸了家來。何氏一下覺得這種日子被人打破了。她根本不願意獨自在這家和鄭二相對。此時見了兒女回來,趕緊将飯菜擺了上來。
鄭二看着這家沒有他,糧食大缸裏竟然裝滿了白面,後院的棚子裏也有一只養得白白胖胖的豬。桌上的菜明顯比從前多了油鹽。
一時間竟覺得食之無味。
飯桌上很是安靜。
“十一叔說,最近還是早點家來的好。母親,那店,你最近就不要去了,我去看着,早早就會回來。”鄭方對正在收拾碗筷的何氏道。
何氏點頭:“好。”
“你十一叔還說了什麽?”鄭二聽了鄭方的話,插了一句。
鄭方看了他一眼:“說最近少惹事。軍裏抓了北涼人的奸細,砍了。”
“既然砍了,還抓?”鄭二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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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方道:“誰知道呢,聽說這城裏也還有。”
鄭二哦了一聲,起身去櫃子裏找酒,可是那櫃子裏哪有酒。鄭二很是心煩,直接進了屋裏,悶頭便睡。
鄭二這邊不知因何煩悶,而過了幾日,鄭霖從營裏回來,也變得好像受震動的樣子。一連好幾日,每次出門前都要好好看一番妻兒和鄭老太太。
☆、細作
? 鄭霖如此這般,倒是讓鄭老太太幾人很是笑話了一番。
這日回來,給母親請了安,和張氏說了話,抱了抱兒子,又來看鄭城月習字。鄭城月見他站在門邊,很是欣慰安心的樣子,放下筆,笑道:“爹爹回來了。”
起身将鄭霖讓了進來。
“先生呢?”鄭霖知道俞平生不是安生的性子。
鄭城月答道:“先生說馬上要除夕了,他正在練習寫春聯呢。”
春聯還需要練習?鄭霖納悶,不過自從俞平生來了家裏,總是神神叨叨的樣子。鄭霖也是見怪不怪了。
“最近都和先生學了什麽?”鄭霖問道。
鄭城月道:“先生教我圍棋呢。爹爹,你為何最近總是很不安的樣子?是不是營裏有事啊?”
鄭霖想了想,這個女兒自來就是懂事的,說說也無妨,才道:“前幾日,将軍命人砍了許百戶。”
許百戶,和鄭霖其實是相識的,許百戶也是邊城人。
鄭城月一驚,問道:“這是為何?”
鄭霖道:“我聽你六叔說是許百戶和那被砍的斥候營裏的人都是北涼人的細作,出賣了軍中機密。”
從聽到許百戶出事後,鄭霖便有些不帶勁,邊城畢竟也是許百戶自己的家,為何做出這般事情。
鄭城月低聲:“爹爹是擔心有人會懷疑爹爹也是細作?”
鄭霖摸摸女兒細軟的頭發,道:“許百戶為人實誠,我也不知這是為何。”
“許百戶以前有沒有和爹爹聊過什麽?比如營裏的事?”鄭城月問道。
鄭霖搖頭:“許百戶的父親和你祖父曾是結拜的兄弟,我和許百戶雖然認識,可是自你祖父死後,我家和他們來往并不多。倒是幾月前,在禦前街,我和你六叔一起吃酒時碰到了他,便一起喝了酒。之後便也未有什麽聯系。”
許家和鄭家相識,這事鄭城月自是知曉的,每年年節走禮,張氏也會去許家,不過是交往不深罷了。許百戶若真是通敵,想來重要的事也不會和鄭霖說,且父親在營中不過是個管了十人的小隊長,也無法知曉什麽重要機密,更談不上向許百戶透露消息了。
“那許伯父當時有說過什麽嗎?”鄭城月還是問了一句。
鄭霖想了想,半響,才沉吟道:“倒也未說什麽,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不過他後來喝多了,倒是說了句,咱們西州其實個大寶藏類似的話,還說楚少将軍小小年紀,果然厲害什麽的。我當時只當他喝多了,也未曾多想。”
這輩子自己得了米老先生先前的教誨,又得了俞平生的講解,鄭城月真覺着這西州處處存在生機,是個寶藏的話也沒有什麽。只是突然提起楚然做些什麽。
據楚然自己說他被楚将軍放在了斥候營,而許百戶所在的營并非斥候營。鄭城月很是有些納悶。不過見這些話也非鄭霖能知,便對鄭霖道:“爹爹,許百戶出事多久了?”
鄭霖道:“十來日吧。”
鄭城月道:“爹爹放心吧,若是楚将軍懷疑你和許百戶勾結,早就動手了,還等你這麽多時日?你看許百戶和爹爹之前說的被砍之人,被查到可都是迅速得很。再說,你在衛所裏,也不曾聽過說過什麽重要消息,也無從和許百戶勾結了。”
鄭霖看着女兒,想了想,笑道:“女兒說得不錯。”
鄭城月知道自己幾句話哪能解除鄭霖的憂心,便又道:“爹爹若是不信,我們便賭一賭。”
鄭霖一笑。
過了半月,果然此事慢慢歇了下去,也不曾有人找鄭霖,鄭霖不但複了心情。一日回來,還對鄭老太太道:“母親,這事還真是奇特。我們在西州住了幾十年,竟然都沒覺着靈山出去還有這麽一座礦山。”
原來斥候營在邊城外的黑鴉山發現了一座奇特的山,後來姜知府帶人來查看,發現這山上全是鐵礦。楚将軍和姜知府趕緊将此事上報了聖上。
鐵礦對晉國來說自然是萬般重要的,兵家衛士,刀劍弓馬哪一樣都需要這礦石的。
鄭城月在邊上聽了,心裏微微有些怪異,上輩子她死前都未曾聽說過西州會有一座鐵礦山。
鄭老太太笑道:“這也不奇怪,這大山裏的東西,還有很多是我們不認識的呢。”
“這種礦山,誰要是掌握了這座山的開采權,這油水自然是極大的。等着吧,朝廷會派人來開采的。”俞平生聽了鄭霖的話,也八卦了一番。
鄭霖一笑:“先生說得也是。我聽營裏的弟兄說,這些礦石還未開采,全是赤色。遠遠看去,就是一堆堆赤色的石頭。”
赤色的石頭?
鄭城月心裏微微一動,她曾在鄭方家見過鄭二身上帶的細小沙粒,全是赤色。
“若是有人私采會如何?”鄭城月問道。
俞平生好笑:“那就等着殺頭吧。”
鄭城月心中一暗,那鄭二過去這些日子難道做得就是私采之事?可是若是私采,既然鐵礦如此寶貴,鄭二卻為何沒有銀子給家裏,反而每次家來都要從家裏拿銀子?鄭二這些日子到底是在做何事?會不會連累到鄭方兄妹?
她腦中百般念頭轉過,也不得個所以然。
轉眼到了新年,鄭家又是極其忙碌。鄭城月心中有事,但張氏時常帶着她走年節,很是不得閑。她又見鄭方家這個年也過得較為平靜,并無其他事。鄭二在外面不知怎麽找到鄭毅,鄭毅為他找了份工。鄭二每日去上工,仿佛老實了不少,鄭城月這才微微将心事放了一邊。但是無論如何,還是得找鄭方來問問的。
至少鄭方心裏得有些數才好。
過了初五,鄭方和苦杏來找鄭城月。鄭城月找了個借口将苦杏支到鄭老太太那兒,才将所猜想之事告知了鄭方。
鄭方聽了很久不曾說話,半響,才啞聲道:“他這些日子倒是安分了許多。”
鄭城月輕聲:“我告訴你此事,就是讓你心裏有個底。至于到底事實如何,還得查清楚,心裏有底,也比遇到事時,死得不明不白。”
鄭方擡眼,問她:“此事我看他也斷然不是一人去幹。”
“以鄭二叔這樣的,看他那樣子不是為自己做事。想來必定是為別人去做。這個礦山現在才發現,但是鄭二叔這事卻有了一兩年,是否有人早就發現了這礦山?只是此人不但沒有上報,還私自悄悄雇人開采。這用心,若是被人發現,此人如何我們不得知。但跟着他做這事的人,想來也會受些連累的。”鄭城月低聲。
鄭方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層,低聲:“若是知道那開采之人是誰,我報了上去。他這跟随之人的罪自然會少了許多。”
鄭城月道:“你看鄭二叔到家來對你們可是一句不說,長久不回家,想來是被人下了命令的。由此可見,那人可是缜密得很。你要想查是誰,恐怕難得很。”
且不說他現在還是個孩子,能不能查得出來是一回事,再說說出去告發之事,人家見他是個孩子,也未畢可信。
鄭方有些沮喪,“難道什麽都不做?”
鄭城月沉默,再活一輩子,想要平安竟然也這般難。兩人想了半日,均不得要領。
年關過後,天氣已經慢慢轉了晴。
自和鄭方說了那事後,鄭城月就有些萎靡,俞平生見了,就丢給他一本米老先生的書。
鄭城月一看,竟然是本佛家的書,鄭城月更加沒精神了。
哪想,這日午後,她擺弄自己屋裏的臘梅時,苦杏卻急急忙忙來找她。
原來這半月鄭方總悄悄跟在鄭二後面,先前的時候鄭二還是去上工。但是今日,鄭二卻并未去上工,反是到了午時,就悄悄拿了鐮刀出了去。鄭方這日也未去店裏。
便悄悄跟了去。
苦杏見了,便來找了鄭城月。
鄭方對山裏是極為熟悉的,但是他一個人。鄭城月想也未想,吩咐春枝去廚房裏拿些餅來,撿了背簍,問了苦杏的兩人的方向。就跟了去。
好在這時天未黑,鄭城月趕到南門的時候,就見鄭方還在一個賣茶的攤子前坐着正要出城。
見了鄭城月,鄭方低聲:“他在城裏磨了很久。方才和兩個人一起出了城,我擔心被發現,就落後了幾步。你趕緊家去吧。我走了。”
鄭城月道:“你一個人哪行,我和你一起,也有個照應。”
鄭方耐她不過,只得同意。
兩人出了城,走得極快,這才隐隐看到鄭二和兩個陌生人往祁山的方向去。
“黑鴉山,我只聽祖母說在祁山的東面,很少有人去過。”鄭城月和鄭方悄悄落在後面。
鄭方道:“看來是去那黑鴉山。”
擡眼看了看了天色,鄭方又道:“我們今晚可能都回不去。”
“我和苦杏通了借口,說要到你外祖母家去。今晚不回去的。”鄭城月道,鄭方在鄭家族裏,并沒有別的親人,只有何氏娘家還有人。可是即便是娘家,也只剩了娘和弟弟,那娘家弟弟卻是個傻子,一年到頭不說半句話的。
鄭二三人并未發現後面跟着人,只一路趕路。但三人的腳程極快。
又是在山裏,過了沒多久,鄭方和鄭城月二人便見不到三人背影了。
好在鄭方自幼便在山間竄,知道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山,便是祁山,見找不着那三人了,鄭方便道:“我們往東面去便是。”
鄭城月點頭。
☆、好奇
? 爬了山,越過河流,終于翻過了祁山。只是越是往黑鴉山的方向走,心裏越發的害怕,這裏的樹林高聳雲間,兩人在林中穿過,擡頭除了樹林的陰影,根本看不到其他,偶爾還能聽到林間沙沙聲音,總是不經意間擾得人心驚
天色早已暗黑。兩人心裏都有些韓怕,不敢再趕路,只得找了個山洞,點了火把,過了一夜。
第二日,兩人吃了點鄭城月帶的餅,兩人都不敢多話,更不敢停留,只管沿着東邊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出了密密麻麻的叢林,到了一個山谷,只是天色卻越發陰了下來,北風蕭蕭,吹得整個山谷間回蕩着風聲,仿佛人的哭嘯一般。
“你看,那兒?”鄭方正在山谷裏一條溪水裏汲水。卻聽鄭城月輕聲。
鄭方順着她的方向看去,之前山谷的前方,一座赤色的山赫然期間。
鄭方擡頭,只覺這座山的位置極好,四周全是比它高的山圍着,若非站在高處,或是如他們一般穿過了那麽多的密林,根本無法看見。
鄭方道:“我們只需要接近那兒,看到石頭便是。這山既然被發現了,肯定有人守着。”
越是接近,鄭方的心越是墜入谷底,鄭二果然幹了這種事。之前他還隐隐有些不信,覺着鄭二的膽子哪有那麽大。可是如今不信也只得信了。
鄭城月點頭,将背簍裏的餅拿了出來。兩人躲在一處石頭後,也不敢生火,混着冷水,吃了餅,才沿着一條陡峭的道往前而去。
那條道往前便是一小片的樹林,從他們方才在溪邊的位置來看,這邊林子并不大。然而當兩人進入其中,卻覺得總是如何也走不完。
風聲吹得林間沙沙響動。鄭城月和鄭方只覺疲憊至極,只得坐在一棵雲松下。
“方子,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樹林很奇怪。”鄭城月擡眼看了看周圍,這地方,她總覺得來了第二次。
鄭方看了看,這時他們方才從溪水進來的方向。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微微的驚慌。
“城月,我對不住你。”鄭方輕聲。
鄭城月起身,将手上戴的镯子取了下來丢在坐在的地方,“說這個做什麽,我們能走出去的。方才我們看到的鐵礦山,你還記得在溪水的哪個方向?”
鄭方站了起來,“是北邊。”
鄭城月點頭:“這座樹林也在北邊。”
鄭方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一直順着北走?”
鄭城月點頭。
兩人商量了一番,起身一路走,鄭方用刀在松樹上劃了重重的兩道。如此這般往返,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到了樹林的邊緣。
兩人都很是興奮。忙着奔了出去。
天色已然變暗。 赤色的礦石山就橫在前方的林道盡處。兩人悄悄走了過去。只是方才到了那山下,只覺那山的南邊一處,隐隐有火光亮起。
鄭城月心驚,“方子,小心。”
兩人的身體隐在暗處,屏住呼吸,往那亮光處靠近。
鄭城月只覺那亮光的地方似乎有個洞,鄭城月輕聲,“也不知那光亮的地方,是官府派的人,還是那私采的人。我們一會兒......”
鄭城月并未等到鄭方的聲音。只覺那火光突然歇了,面目之間只覺快速的冷風掠過。鄭城月只覺眼前一黑,再也沒了知覺。
鄭城月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日之後了。
張氏的眼睛已經哭成了一個桃子。見到她醒來,不由又哭又笑:“我的兒啊,你終于是醒了。你這孩子,你是要挖你娘的心啊。”
鄭城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躺在自家的床上,見張氏和張老太太都變成了淚人兒,喚了一聲:“娘,祖母.......”
鄭老太太再是自持的人,也忍不住掉了眼淚,“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兩日後,鄭城月才知道是一個打獵的老頭經過在祁山看到兩人躺在林中,那老頭以為孩子被毒蟲所傷,便才想法送了回來。
鄭城月身上并沒什麽異樣,隔天活蹦亂跳地起了床。
俞平生見了,笑:“看來你這是大好了。”
鄭城月笑,也不知那日在那開采地段的是些什麽人,既然發現她和鄭方,為何不幹脆殺了了事。反而如此周折。
鄭城月去見鄭方。
張氏有些不滿,只見何氏和苦杏還來看了鄭城月兩次,才壓下了心底的不滿。
鄭城月見了鄭方,兩人都俱是沉默了,是誰送他們到了山外,兩人都一無所知。
“我們也先壓下此事吧。”鄭方低聲,鄭二昨日裏回了家。現在去對官府說什麽,無憑無據,也沒人信。再說放過他們的人做得如此無影無蹤,若真是想要取他們的命,也是很容易的事。
鄭城月看了看他,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裏的鄭二,血濃于水,鄭城月點頭,随即又道,“你得為二嬸和苦杏着想。”
鄭方點頭,又道:“城月,這事你當你從未知曉。”
鄭城月知道他是怕連累她家,點了點頭。
回了鄭家,鄭城月悶了兩日,一連過了幾天,既無人來鄭霖家,鄭方家也很是平靜,鄭二最近上起工來,竟然勤快了不少。
鄭城月終是未将此事告知鄭霖。
俞平生給鄭城月的書,鄭城月倒是有心讀了不少。
“這佛家根本,在我看來就是放和順。”俞平生也會為鄭城月講解一二。
鄭城月問他:“這又做和解?”
俞平生道:“佛家勸人修身養性。在我看來,就是勸人放下。人的本性就是貪,新出生的嬰兒貪戀母親的懷抱,男人貪戀功名,女人貪戀好丈夫,好家境。有人想以一己之力改變自身,改變家境,改變世人世事。但是人不過是萬千事物中的小小一葉,萬事萬物自有其運作的道理;不會因個人而改變,千史留名的人,無論好壞,最終不過是一捧白骨。身前多少功名利祿最終也只是一杯黃土。倒不如順,順應天道,就如老農得順應這四季的規律,才能豐收的道理。”
鄭城月想了想,道:“有人太過乖順,命運卻也未能讓她得了好命。”猶如鄭二嬸,猶如上輩子的自己,這世間恐怕也還有如她們一般的女子。順從的聽從命運的安排,然而最終也不過是凄涼的結局。
俞平生笑道:“這話對,也不太對。人之所以為人,七情六欲也再正常不過。遇事逆來順受,那麽這順卻并非真正的順。但強求,也未必是種好。”
鄭城月道:“那麽應該如何做才好?”
俞平生到:“佛家說,放下心中貪戀,順應天道,才能讓自己獲得安然。但何為安然?人活在世上,遇事盡力而為,無愧于己才安然。”
鄭城月點頭:“不哀嘆命運的不公,不強求繁華,才是真正的放;遇事盡力而為,順應本心,不強求最後結果的好壞,才是真正的順。是嗎,先生?”
俞平生笑道:“你讀米先生的書,确實讀對了。”
一個邊城教書的窮先生,竟然有不少珍本,且這些珍本卻都是時間難道的好書。鄭城月真正的先生才是那私塾的米先生才是。
俞平生對這死去的老先生很是有幾分好奇。
待到四月的時候,邊城早已暖和一片,春花開得很是熱鬧。
鄭城月除了跟着俞平生讀書以外,便是準備送給張大姐及竿禮的禮物。張大姐的及竿禮是在七月,過了清明,鄭城月繡的那小扇屏風倒也弄好了。
苦杏見了,為她稍微修飾了幾番,那屏風便精致了許多。
鄭方見了,越發覺着自己家應該開個繡莊才是。
這些日子,幾人的鋪子生意很是不錯,尤其是那賣佐料的分店。兩家在上元節時便分了一些利潤,現在那鋪子裏又有了不少銀子。再拿些銀子出來,開個小繡莊也未嘗不行。不過這心思,他再未找到合适的貨源時,也并未對鄭城月提起。
“這茶很是不錯。”苦杏喝了一杯鄭城月屋裏的茶水,很是感嘆一番。
鄭城月笑:“先生說泉水泡的茶才好喝。你現在喝的這茶是春枝去月牙泉便打的水呢。”
苦杏再喝了一小口,笑道:“你可別唬我,這水雖好,這茶若插,也未必有這味道。你說說,在哪家莊子你買的這茶,我也買幾斤。”
鄭城月道:“你若喜歡,拿點回去就是。”
這是君山新采的茶葉,不過這茶卻并非她所買,這是楚真送來的。
上次鄭城月和楚然遇襲一事後,楚真很是愧疚了一番,幾次讓人送了禮物來。前幾日邀了鄭城月去将軍府,見鄭城月喜歡這茶,便送了不少到鄭家來。
苦杏笑道:“我老得你東西,這可不行。”
鄭城月道:“就你會客氣。難道你平時裏沒送我東西!”
兩人極好的關系,猶如姐妹一般,鄭城月有了什麽好的,也很樂意與她分享。不過是兩包茶,在她來說,并未有什麽。可是越是長大,苦杏卻心裏越是過意不去。
聽了鄭城月這麽說,苦杏也是個爽快性子的人,她也坦然接了。轉身家裏種的新鮮南瓜,和蔥蒜,摘了一籃子便送到鄭家。
知道鄭老太太喜歡木耳,去了山裏更是采了些新鮮木耳送了過來。
“這苦杏啊,真是個有心的好姑娘。”鄭老太太見了苦杏送過來的東西,很是感慨。
張氏笑,“可不是,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唉,她和方子就是淌到了鄭二這麽個爹。”
說起鄭二,鄭老太太便道:“這鄭二,前兩年不着家,現在好像老實了些。”
張氏道:“我聽二嫂說找了點事做。這樣也好,總算老實了。”
一邊的鄭城月不說話。
晚間,張氏将那新鮮木耳用溫水泡了,切了黃瓜,炒了雞蛋,再加上泡好的木耳。一盤菜放到桌前,鄭城知高興得手舞足蹈。伸手去邊去抓。
鄭城月見了,讓春枝裝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喂了他幾口後,笑道:“等爹爹回來再吃。”
鄭城知大力點頭,可是看着面前的菜還是流了口水。
待張氏炖好了一鍋魚湯,将飯菜擺了上來,鄭霖才回了家來。
洗了手,鄭霖坐到桌前,才開始用了飯。
“這魚湯都給大花他們留了吧?”鄭霖問道。
鄭城月道:“娘親留了呢。”
除了看門的林老頭夫妻,鄭家就大花和春枝兩個丫頭,平時裏他們四人一起用飯,吃食和鄭霖們吃的都是一樣的。
“我看知哥兒也大了,不如請個小的來,和他作伴?”張氏道。
鄭霖道:“你定了就是。”
張氏道:“我改明兒找牙婆子。”
“過了清明,城月你和苦杏,也少出城外。”鄭霖不知想起什麽,又吩咐了一句。
“又要打仗嗎?還是有北涼人來?”鄭城月盛了魚湯放在鄭霖面前。
自年前十一月北涼人偷襲楚家後,邊關加強了防守,殺了奸細後,如今也不曾聽到過要打仗的風聲。
鄭霖擡起喝了兩口,笑道:“這倒不是。楚将軍在外城增設了不少守衛,聽說前鋒營不時會出城去巡視。若是有北涼人,早就被斬殺在外了。是最近那鐵礦山,聽說有人私自開采,已經查到了人呢。”
鄭城月手中的筷子一頓,随即問道:“還有人這麽大膽?”
一邊的鄭老太太道:“那礦要是賣了出去,不知要賣多少錢呢。有人上了賊心,也是有的。”
鄭霖道:“母親說的是。只是你們恐怕不知,這私自開采之人,是馮指揮使的娘家兄弟呢。聽說人已經被楚将軍和姜知府令人拿住了,直接當場就斬首了。”
張氏道:“馮指揮使的娘家兄弟,且不是李老爺家?”
她所說的這李老爺是這城中的大戶人家。李老爺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外地做知縣,小兒子李洪留在邊城,據說做的是軍糧生意,家境頗豐。
鄭霖道:“可不是。聽說他私采之事也做了很久。如今被拿住了,我看也不是個好下場。聽說馮指揮使恐怕要受些連累。”
鄭城月問道:“除了李洪,恐怕那些跟着采礦的人都要遭殃呢。”
鄭霖點頭:“我聽你大舅說那些人都已經被抓了丢在牢裏了。聽說官府還在抓呢。”
鄭城月心裏一驚,放下了筷子。
☆、等待
? 鄭城月聽了父親的話,心下早就心驚。若不是她強子鎮定,只怕要被鄭霖看了出來,只是她這心驚還沒過了多久,隔壁鄭方已經和鄭二打了起來,一家子又是哭又是罵的。
張氏聽春枝進來說之後,罵道:“真是不成器,方才說了他老實了,現在又揍孩子了。”
鄭霖搖頭:“狗改不了□□。我去看看。”
鄭霖放了筷子,出了去。
鄭城月也要跟去,卻被張氏叫道:“你這是去看什麽。一會兒你爹爹來了問就是,天色晚了。明日再去。”
自上次鄭城月跟着鄭方去了山裏回來後,張氏雖然不在介意鄭方,但是心裏卻越發留意起鄭城月。
鄭城月見母親沉了臉,心下微微一動,便也将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
待第二日,鄭城月才撿了膏藥去看鄭方兄妹。
鄭二并不在家。
鄭方額頭上清了幾大塊,就連苦杏,身上也沒少挨踢。
鄭城月見了,只冷聲道:“我看現在去告訴官府最是合适不過。”
鄭方沉默。他在外面做生意,聽人說了李老爺之死,李家直接被丢進了大牢。昨日就直接問了鄭二。
鄭二一心狡辯。見鄭方依然不信,大怒之下,就直接打了後,就直接摔門出了去。
“鄭二嬸知道了?”鄭城月又問道。
苦杏輕聲:“娘昨晚跪在方子面前。”
鄭城月沉默,這自然是不讓方子去告發了。
鄭方半響:“看他那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了。”
鄭城月卻道:“外面可不是好躲的。倒是你和二嬸,我看做好準備才是。”
三人話還沒說出來多久,卻聽隔壁鄰居直接拍了大門。
鄭方起身去開門,那鄰裏只說了句:“你爹讓官府給抓了。”
鄭方聽了,半響不說話。
屋裏的鄭城月自然也聽到了這話,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聽隔壁何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鄭城月擡眼看向苦杏。
苦杏眼裏一派的平靜:“這樣也好。”
這個家終于是要散了。
鄭老太太也聽說了此事,“只苦了兩個孩子”
鄭二被抓,官府也來人,抓着鄭氏一族的人問了一通,有無知曉鄭二去過山裏。就連鄭霖也被問了幾句。
鄭霖自然答不知道。
官府的人這才回了去。但是鄭方母子卻是被帶了去。
一邊的張氏嘆氣:“這家都讓給他給禍害了。”
“這又是為着什麽名義被抓進去的?”鄭霖從官府回了家,鄭老太太問。
鄭二的事鬧得整個鄭氏一族都震驚不已,具體為着何事,卻有很多種說法。
鄭霖道:“還能為着什麽,他鬼迷心竅也跟着人去挖了那礦。我看打死也不足為惜。”
一邊的鄭老太太連連搖頭:“唉。算了,算了。現在說他也沒用了。只是方哥兒母子幾個如何?”
“沒和鄭二關在一起。聽說犯事的家屬都被丢在一處,我托了大哥,讓他照看一二。”鄭霖道。
鄭老太太道:“得想個辦法,把他母子三人撈出來才是。畢竟也是親戚一場,方哥兒和杏姐兒與城月也是親如兄妹。這不搭把手,良心不安呀。”
鄭霖嘆氣:“正是這個道理。”
只是這撈人又說何容易。
鄭霖只是個總旗,并無太多關系。
鄭二出事,鄭氏一族沒人願意出這頭。鄭霖只得去見鄭毅,鄭毅道:“要我說,鄭二是爛泥扶不上牆。十一,你看看我幫了他幾次。可是他呢。如今這樣,我看沒連累我們族人,就算大幸了。”
鄭霖道:“六哥說的不錯。我如今來也不是為着鄭二,只是方哥兒幾個畢竟還是鄭家人不是!”
鄭霖心善,鄭家人是知道的。可是這次和鐵礦之事扯上關系,如今聽說知府和将軍府都動了很多人,自然沒人敢出這個頭。
鄭毅嘆氣,拍了拍鄭霖肩膀:“十一,你想想此事,我可是聽說将軍府和知府都同時過問了,你覺得這幫人會有好果子吃?跟着幹這事的人,不死也是個殘廢。至于那幫家屬,我看也多是這個下場。鐵礦啊,這可不是普通的銀子就能了事的啊。’
鄭霖心下哪有不知,但卻道:“我是見方哥兒兩個太可憐了些。”
放任兩個孩子在那牢裏過一輩子,他良心過不去。
鄭毅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說什麽,最後只能道:“唉,我幫你問問吧。”
“如此,多謝六哥。”鄭霖趕緊道謝。
待鄭霖走了。
鄭毅的老婆黃氏卻道:“你少替他出了這頭。”
鄭毅笑道:“不過是打聽打聽,再說方哥兒兩個也不過還是孩子,這一輩子在大牢裏,也看不過去吧。”
黃氏道:“我看他兩可不是什麽普通孩子。方子最近可是到處打聽布莊的事呢。”
“他打聽這事做什麽?”鄭毅問道。
黃氏沉聲:“你可別忘了,那方記可是讓不少賣鹵味的店倒了呢。我看這繡莊生意,他和鄭十一的閨女也想插一腳呢。”
鄭毅道:“這不過是小孩子家,你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鄭城月和鄭方鋪子的事,他也是早就知曉的。
黃氏道:“